她刚从座位上起身，就收到了杜梓牧的电话：“我在门口等你。”
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怦然跳动。
累了一天的他，竟一直在雨中等候！
言语，往往比行动要苍白一些。
心里的甜，不由自主地蔓延。
言睿绅士般替她拉开了餐厅的门，对她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穆彤一下子没想好借口，拙劣地撒谎道，“我爸来接我！”
“你爸？”言睿疑惑道。
穆彤尴尬地点点头：“对，我爸。”金主爸爸，也算“爸爸”吧……“车在那边，我走了，拜拜！”她认得不远处那辆流动着银光的保时捷，不敢等他开过来，便冒着雨跑过去了。
闯进副驾驶座位的穆彤有些狼狈，一头雨雾，肌肤微湿，包包也有点深浅不一的雨痕。杜梓牧一直呆望着她，那一丝柔软的湿发沾在她唇边，有一种凌乱而柔和的美态，自内而外散发。
她理顺了长发，扣好了安全带，把头压得很低，不想让这种悸动被看穿。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其实答案显而易见，她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骗子”，到底有多不诚实。
他果然着了她的道。
“没有，睡不着。”他将车开出，往玫瑰雅苑驶去。
所以他是想说兜风路过吗？穆彤轻笑：“你当我小孩子呢。”
没有回应。
见他一脸不快，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介意喂饼干的事。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小心翼翼地问起，就像一只体贴主人的小宠物。
“没有。”这是冷漠的一声。
“没有吗？”
“没有。”这是敷衍的一声。
“真没有？”
“说了没有！”他果然在生气，而且根本无法把这股恼恨藏起。她不知道，他心里装的远不止喂食之事，他还在恼恨自己懦弱！恼恨自己无能！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她卑微地向他道歉，把那些无法轻易说出口的委屈低调地藏起。
一路上，两人再无言语。
车子很快开到了玫瑰雅苑“雅蓝区”的A座楼下。
“谢谢你。”穆彤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下了车。
这句话不只是谢他送她回家。
回忆起那年的心意，她觉得她不应该太贪心才是。
该谢谢他，为她生气。
该谢谢他，给她圆满。
她从前的奢望，只到“爱她”为止，更多的，都是不该生出的妄念。
杜梓牧迟疑地伸出手去，挽留不住什么。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苍凉，那么无助，他是有多混蛋才会让她伤心至此！
他心里很清楚，再不迈出这一步，通往幸福的大门就会永远向他关闭。
彤彤，给我一点时间。
下一次，我一定鼓足勇气，将你拥入怀里。
第45章 Chapter 44
丹尼尔还算有点“人性”，让加班的下属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翌日十点半，穆彤慢悠悠地“爬”回了公司，瞧她一副倦容，浑浑噩噩，显然是没有睡够。早就回到公司的言睿，精神抖擞地向她打了声招呼：“早啊，还困吗？”
“还好……”言睿果然是和她不一样的人，什么时候都干劲十足，难怪丹尼尔打从心底觉得她“不堪大用”。
林依依有点心疼，毕竟穆彤是替她“承受一切”的人，她不敢在“其他事”上怠慢。她悄悄地凑了过来，关心道：“昨晚你们加班加到几点？”
穆彤今天脑子不太好使，她呆住想了许久，才回答：“一点多吧，洗完澡躺下都快两点了。”老实说，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尤其是洗澡时偶尔听到邻居家有异响，是一件挺恐怖的事，“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差不多收拾好了，周六一早我们就过去。”林依依一想到母亲和孩子能住得更舒适，脸上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丹尼尔见她们两个叽叽咕咕不干活，又像个包租婆叉起了腰，“哼”的一句：“再不去工作，我要给你们加任务了！”
“好好好，我的老干妈，别生气。”穆彤打趣他。
“滚，谁是你的老干妈！”丹尼尔年纪不大，自然开得了玩笑，“我是你的优乐美！”
全员捧腹。
林依依本来还想向穆彤“报告”一下打听到的事情，迫于丹尼尔的“强权”，没敢继续说下去。
工作越忙碌，时间过得越快。
眨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言睿提前吃了个“闭门羹”回来，手里还拿着杜梓牧借给他的笔记本电脑。“特助和艾米一整天都不在，没法还了。”他耸耸肩，把电脑放在了一边，“你们走不走？一起吃饭？”
穆彤沉默，脑子还短暂地停留在处理“他不在”的信息中。
林依依向来不敢“得罪”言睿，在她看来，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早晚是要“高升”的。不过，趁他还是个“小管培”，她不妨为穆彤“破例”一次。
“不了，我们两个女孩子聊心事，你不方便听。”她笑嘻嘻地说，声音如流水般悦耳。
言睿看着林依依，眼中掠过一丝深邃，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你们这叫‘性别歧视’。”他“控诉”道。
“没办法，入职的时候三缺一，跟你组CP的人跑了。”穆彤还记得这回事，翻出了“旧账”。
言睿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仿佛他真能想起那个“从未入职”的人的模样，穆彤对他的“演技”相当佩服。
然而只有言睿心里清楚，他不仅了解那个人的长相，就连那个“她”没能进入到这个小团队里来，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怜的我‘注孤生’啊！”他夸张地叹了一句，“寂寞”地吃饭去了。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从市政大楼出来的杜梓牧脱了外套挂在腕上，回头叮嘱身后的艾米：“记得把会议记录抄送给杜总和张总，还有，告诉伟盛公司的谢总，我们年末会有周年庆活动，你把活动流程先发给他，移动端活动开发那一块让他报个价。”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觉得时间正合适，便拨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一接电话就聒噪起来。“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你要是不打这通电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忘了有我这个弟弟了，呜呜……”杜梓扬“涕泪纵横”，“泣不成声”，把表演天赋都浪费在这通电话上了。
杜梓牧早已习惯，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吃午饭了吗？”
杜梓扬恢复“正常”，嚼着食堂的肉饼，点头道：“在吃呢。”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下周二就是杜梓扬的生日了，小时候奶奶怕梓扬不接受他这个“临时同居”的哥哥，一直让他换着法子送梓扬东西，送着送着，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哥，你就不能自己想一想，生日那天给我点惊喜吗？”杜梓扬埋怨道。
“想不到，你什么也不缺。”说起来，梓扬算是缺一个女朋友，但这事他帮不上任何忙。
杜梓扬习惯性地叼起筷子，努力地想了想，突然有了新想法：“哥，汽车停车太麻烦了，要不你送我一台摩托吧。”以他对哥哥的了解，哥哥是不会同意的，原因无他――骑摩托危险。在他看来，哥哥就是他的“第二个妈”，不使点“手段”，对方就不会听他的。“其实不买也没关系，我最想要的根本不是摩托，而是参加你的婚礼，要不这样，我跟爷爷说一下我姐拍毕业照那天的情形，让你们尽快办――”
“摩托也不错，就摩托了。”杜梓牧果然用“摩托”堵住了他的嘴。
杜梓扬一脸狂肆的笑意：果然什么时候用嫂子做饵，哥哥的智商都能降为零。
同一时间，穆彤和林依依两个女孩子来到了二楼食堂的角落，如同两名新手女特工，窥伺左右，见无人在意她们，才拎着食盒悄悄坐下。
林依依迫不及待地向穆彤说出了她的担忧：“我问过了，所有人都说是从贝蒂总监那儿得到的消息，我看‘凶手’有可能真的是她。”
穆彤猜到这个结果，但她仍坚信自己的直觉。一个在羽毛球场上拼尽全力挥洒汗水，遭到连累输掉比赛后依然能坦然面对之人，是何等的磊落！穆彤不信她会为了躲避惩罚而撒谎。“先吃饭吧，咱们慢慢说。”
林依依边吃边叙述，把情况讲了个大概――“有个人事部的实习生说得比较详细，说她上司从贝蒂总监那儿得到消息，然后传给了她和另一位同事，后面她同事再传出去。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穆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听起来贝蒂一点儿也不无辜啊！
难道，真的是她一叶障目？
“所以，他们是亲耳听见贝蒂总监说的？”
“也许吧。”林依依耸耸肩。
“你再仔细打探一下，说不定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了，必要时可以找营销部的小米帮忙，她是我师姐，消息很灵通。”这项工作，她注定无法亲自出面调查，只能依靠林依依了。
“好。”林依依知道这事有房子做“抵押”，答应得不能更爽快了。
市一医院，胃肠科住院部十五楼VIP病房。
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杜自诚平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有些烦闷。
手机刷多了，还有些眼痛。
不得不承认“岁月不饶人”。
旧时日日应酬，夜夜加班，也不见身体有任何问题。如今只是因为微小的细菌感染，他就要像头猪一样被抬上手术台“任人宰割”，实在恼人！
还记得那一年，大哥病发身故，二哥远走他方，他临危受命，站在了金骅的风口浪尖上。
这些年，他一边带大两个稚子，一边苦心经营公司，为杜家“鞠躬尽瘁”，一直没有这么“休闲”过。这人呀，就像滚动的齿轮，转着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停下来才发现，命运的轮轴已被时光锈蚀得差不多了。
“唉……”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就被刚进门的妻子捕捉到了。
“杜总怎么唉声叹气？”张悦放下手中的食盒，坐到他床边问。
“老了，不中用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身材管理也很不错，徒有一种心态上的“衰老”，与年龄无关。
“杜总四十出头就想着进棺材的事，是不是早了点？”与他说话的人依旧那样年轻，穿着红莲样式的旗袍，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
她还是二十年多年前的模样，仿佛是一只不老的妖精，而他早已沧桑得不成样子。
“人老了，总有那一天，不如想想进棺材之前，还有什么想做。现在，小牧毕业了，我也轻松一点，也许还能带你和小扬出去走走。”
张悦垂眸，想要打开食盒，又停下了动作。“你……打算把公司交给小牧？”她想，她并非在意那些挑唆的言论，也没什么不甘心，只是纯粹“好奇”。
“不是我想交给谁，是我没有选择，你看你那没心没肺的小儿子，我住在这儿，小牧这么忙都来过两遍了，他呢？影儿也没有，就来了一通视频电话！要是把公司交给他，你放心啊？”杜自诚说起这个“不成器”的亲儿子，就有一肚子火。
张悦无意为杜梓扬争辩。
论管理才能，他确实不如杜梓牧。
“所以，你根本没打算让小扬进公司？”一念及此，她心里便有一丝――不舒服。
只针对事。
“他进来除了闯祸还能做什么？”他不该说这样的话，来挑起妻子敏感的神经，他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兄弟俩在她心中能占据同样的地位。
“你就这么瞧不起你亲儿子？”她的声音突然变大，让他很是惊讶，仿佛今天的她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她。“抱歉，我有些激动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调整好心情。
夫妻之间，没什么是不能“开门见山”谈的，他倾诉的，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小悦，你是不是觉得小牧管理公司，就是捡了‘大便宜’？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委屈了他？同样是你我养大的，凭什么小牧有这样的病，还要承受管理公司的压力，而小扬则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强撑起身子，不顾伤口的疼痛，将她搂在怀中。“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在小牧眼里，我们就是他的父母，父母爱子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眼下小牧的病快好了，等他和穆彤结了婚，我就把公司给他。”
张悦有些魔怔。
脑海里一瞬间划过的念头，让她觉得自己非常可怕。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是她，没日没夜照顾着那个病弱的小孩；是她，一点一点教他识字读书；是她，带着他到世界各地游玩。
她才是杜梓牧真正的母亲！
“是啊，小牧是我的心头肉啊！”她泫然欲哭，伏在杜自诚肩上，懊悔万分。
第46章 Chapter 45
穆彤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周六。林依依一家终于要搬进来了！
穆彤一大早就站在了楼下等她，只见林依依独自背着书包，拖着两个笨重的大箱子缓缓走来，“三步一回头”地往后看。她倒不是在看身后的母亲和孩子，而是在环顾这座“城”一样的花园，满脸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