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这一番已经将人打得措手不及,闻此言,众人只得纷纷应是,一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唯有吕嬷嬷心有不甘,暗暗想了想,又要张口,沈拾月却抢在她前,又专门对她道:“嬷嬷与秋彤想必感情不错,这两天就帮她准备一下出嫁之事吧,只不过千万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毕竟你年纪大了,要是累着可就不好了。”
说着又朝众人摆手:“时候不早了,都去忙吧。”
吕嬷嬷还想说话,不想未等张口,却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有些晕眩。
就在此时,其他人已经纷纷应是,各怀复杂心思退了出去。
其中就数秋彤面如死灰,脸色最是难看。
待那老婆子也跟着走了,房中清净下来,小霜悄悄与沈拾月道:“秋彤一向把自己当主子,嫁给罗五,岂不是要哭死?”
沈拾月嗐了一声:“总会想开的,嫁谁不是嫁?罗五总会赶车不是,若是摊上一个什么都不干的,连吃饭都是问题,岂不更惨?”
说完她一愣,忙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她这可是真心感慨,不是故意乌鸦嘴秋彤的。
系统:【谁信?】
沈拾月:【……爱信不信。】
却听小霜又问道:“时候不早了,王妃可要叫膳房摆饭?”
沈拾月:“……”
一提这个她都有点发愁了。
“再等会儿吧,”
她叹了口气,顺嘴跟小霜打听:“你可知府里的厨子是哪儿来的?怎么做饭这么难吃!”
却见小霜很是惊讶的样子:“王妃是说鲍四喜吗?他爹从前可是御厨来着,他做饭也不该难吃啊?”
沈拾月也很意外:“他爹是御厨?”
小霜点头:“王府里如厨子这类要紧的差事,都是家传的,外人很少能进来。正因为鲍四喜的爹当过御厨,死了之后鲍四喜才能进王府当差。”
沈拾月颔了颔首,还是有些奇怪,却听小霜又道:“奴婢这些人的伙食都是花园那头伙房里几个大娘大婶做的,平素连点肉也难见着,从没尝过鲍四喜的手艺。不过,听说管家,吕嬷嬷还有秋彤他们的伙食倒是鲍四喜做的,倒没听他们说过难吃。”
沈拾月挑眉:“他还给那几个人做饭?”
照理来说,王府的厨子可是只能伺候主子的,除非主子赏赐,下人才能尝到厨子的菜品。
却见小霜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道:“奴婢还听说,从前先皇在时,时常有宫中赐给殿下的好东西,诸如牛乳羊乳之类,殿下不喜欢吃,那鲍四喜就做成桂花酥酪,都给管家,秋彤和吕嬷嬷吃了。”
沈拾月又挑眉,牛乳在时下可是稀罕东西,如酥酪这种金贵的甜食,寻常的厨子也做不出来。
看来这个鲍四喜还是有两下的。只是为何做给她跟小傻子的菜却那么难吃?
她又问小霜:“你还知道什么,都跟我说说。”
小霜想了想,赶紧又道:“鲍四喜似乎时常不在府中,奴婢从前去厨房送东西,有几回见的都是帮厨在掌勺……”
沈拾月皱眉,帮厨掌勺?
……娘的,该不会她跟小傻子吃的都是那帮厨做的吧?
哪知正在此时,却见门忽然被推开,从外头进来一人。
正在说悄悄话的沈拾月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那个冤种小傻子。
她定了定神,问道:“殿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啧,想她刚打发了秋彤,这人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哪知却见景王殿下道:“本王要吃油条。”
作者有话说:
小傻子:丫鬟是什么东西?本王要吃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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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啥,油条?
乍听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沈拾月都愣了。
跟着慕容霄来的太监福顺忙在门外解释道:“启禀王妃,奴才们才刚在前院摆好午膳,可殿下动都没动,只说要吃油条,奴才无法,只好陪着殿下来找您了。”
沈拾月:“……”
啧,这人这么死心眼么,早上才吃过,中午还要吃?
她摆了摆手,先叫福顺退下,又对慕容霄道:“油条这种东西就是早上吃的,殿下早上才吃了那么多,连着吃多腻啊!”
哪知某人油盐不进:“不腻,就要吃。”
沈拾月:“……”
不光死心眼,还是个犟驴。
她又哼了一声,道:“就因为我早上给殿下买了那几根油条,叫那车夫罗五到处跟人打小报告,那吕嬷嬷还打算当着满府下人的面找我麻烦,现如今罗五已经被赶出去了,没人给殿下驾车不说,我若再带殿下去吃,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麻烦。”
然而小傻子就一句话:“就要吃。”
沈拾月无奈,想了想,索性披上斗篷,将他拉出了房门。
一路疾走,先带他瞧了瞧大门口值守的侍卫,又带他来到花园中,指着高高的围墙道:“殿下瞧见了,门口有人看着,这墙又这么高,怎么出去?难道要长翅膀飞出去吗?”
哼,非得叫他自己死心才成。
哪晓得景王殿下轻飘飘瞥了眼围墙,道:“跳出去。”
什么?
沈拾月没听清楚,正要问一问,却只见面前脩的一下,方才还在身边说话的某人,居然一下跳到了墙头上。
“???”
这什么情况???小傻子居然能跳这么高!!!
旁边跟着的小霜吓了一跳,忙道:“王妃,殿下不会摔着吧?”
沈拾月回了神,赶紧朝墙头上的某人道:“殿下快下来!”
却见某人哦了一声,又脩的一下跳了下来,头发丝儿都不带乱的。
沈拾月压下震惊,在心里悄悄琢磨——小傻子好歹从前是太子,文韬武略俱都没得挑,有武功傍身也是应该的。
而武功这种东西属于操作技能,纵使脑子变傻,身体的肌肉还记得也没毛病。
就比如昨天合卺礼的时候,看似他只是将酒杯轻轻一挡,那姚氏便飞到了地上……寻常人应该很难做到。
咦,也不失为一幢好事啊!
她想了想,先问小霜:“殿下从前这样跳过没?”
小霜忙摇头:“奴婢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府中都知殿下身体不好,要好生看顾呢!从不知道殿下能跳这么高……”
沈拾月心间暗忖,如此说来,或许其他人都不知小傻子还有武功的事?
对,万不能打草惊蛇。
她赶紧瞧了瞧左右,所幸正值午饭时候,这天寒地冻的花园并无闲杂人等,而此处又是僻静之地,除了他们仨,连只鸟都没有。
她便又轻咳一声,低声对小霜道:“这事儿先不要告诉别人,你先到外头看着点。”
小霜赶紧点头,闭着嘴去站岗了。
沈拾月又对自己的小可爱夫君道:“殿下以后千万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跳。”
景王殿下哦了一声,又同她道:“出去吃油条。”
沈拾月:“……”
记性倒还挺好。
然而还是不成啊,她叹道:“这墙殿下跳得上去,我又跳不上去,总不能叫殿下自己去吧?”
说着便要拉他往回走:“等下回有机会再出门,我一定带殿下吃。”
哪知某人纹丝不动,忽然冒出一句:“我带你跳。”
“啊?”
沈拾月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又是一阵身体失重,等她意识再清明之际,才察觉自己正被某人打横抱在怀中,而某人正站在墙头上。
身下是一丈多高的围墙,她往下瞧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身子发软,惊慌间只能下意识抱住慕容霄的脖子,急道:“快快快下去啊殿下!”
某人又哦了一声,而后抱着她又是一跃,沈拾月吓得赶紧闭眼,等到察觉他落地才敢睁开。
然后便是一愣。
好么,落地是真的落了地,但不是景王府里头的,而是外头的。
此时他二人正身处一条僻静的小巷,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大街上人马行走的声音。
沈拾月:“……”
她竟然果真被小傻子抱着跳出了府!
且这地方连个人影儿没木得,他怎么这么会跳呢!
无语了片刻,她先从某人怀中落了地,没等说话,却见慕容霄对她笑起来:“出来了,吃油条。”
沈拾月简直哭笑不得,刚想肃正神色叫小傻子再将她抱回去,没等张口,鼻尖却不期捕捉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
唔,不知谁家在炒菜,有一股浓重的料头爆香后的酸辣气味。
——凭她认真吃吃喝喝二十来年的经验判断,这道菜一定是猛火快炒,锅气十足!
原本便是午饭时间,经这么一下,肚子里馋虫彻底被勾了出来,叫人饥饿难耐。
沈拾月望了一眼那道装满糟心事的围墙,忽然改了主意,于是拉起小可爱夫君的手,笑道:“走,吃好吃的去。”
出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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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巷道有些长,二人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大街上。
无语的是,一路没有碰见任何府里的人,足见景王府管理之差。
午后时分,天气暖和了些,来往的行人似乎也多了一些,店铺都开着门,看起来挺热闹。
当然,时下还面临一个紧要的问题,就是,钱。
沈拾月没带钱,小傻子……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她有办法。
又走了几步,瞧见一个当铺,沈拾月立时摘下耳朵上的一副赤金丁香,走了进去。
身后的小可爱以为有油条吃,也大步紧跟。
哪知进去却见,她用手里的东西跟掌柜换了一小兜碎银子,而后又出了来。
小可爱有些不高兴,沉着脸强调:“本王要吃油条。”
沈拾月立时捂他的嘴,低声道:“出来了就不要自称本王,说我。”
某人哦了一声:“我要吃油条。”
沈拾月牵起他的大手:“走,漂亮姐姐带你去吃。”
沿街走了一阵,并未瞧见卖油条的,不过方才那香味的源头却越来越近了。
等再拐个弯,走进一条小巷,一间外貌看起来有几分简陋的小饭铺出现在面前。
沈拾月眼睛一亮,苍蝇馆子一定没错!便领着某人迈了进去。
只见店中仅有四五张条桌,及一个在拾掇火炉的厨子,除此之外并没有旁人。
沈拾月并不介意,径直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吆喝一声:“掌柜的,点菜。”
却见系着围裙的厨子跑了过来,殷勤问道:“二位客官要吃什么?”
沈拾月问道:“你方才炒了道什么菜?酸辣口的?”
这位身兼数职的厨子回答:“方才炒的是酸辣鸡杂,客官要尝尝?”
“好啊,”沈拾月点头:“还有什么拿手菜?”
厨子道:“咱家还有才焖好的酱焖猪脚,家常豆腐也不错。”
“那就各样来一盘,对了,”沈拾月瞥了眼身边的某人,又对厨子道:“我们家公子爱吃油条,你能给炸点吗?”
厨子笑道:“油条得用发面来炸,这一时半会儿可做不出来,我给公子炸个烫面油饼吧,那个快。”
沈拾月点头说好,厨子便进伙房忙活起来。
没过多久,三道菜与金黄的油饼全部上齐,香的简直没治了!
沈拾月胃口大开,赶紧夹了块猪脚放入口中,顿觉软糯可口,火候十足。
正享受之际,却见身边慕容霄沉着脸道:“没有油条。”
她可没空废话,直接夹了个油饼放他碗中,道:“这是油条的弟弟,一样好吃。”
说着夹起一个当面吃给他看,金黄的油饼一口咬下去酥得直掉渣,内里却柔软适口,满是面香,再就上些小菜,简直称绝!
某人起初还不肯动摇,但见她吃的香,终于忍不住咬了一口,立时感受到了那份酥脆与柔软兼具的口感。
好像也不错,尤其卷上些小咸菜后愈发咸香,景王殿下于是也吃了起来。
沈拾月继续品尝其余两道菜,酸辣鸡杂味如其名,酸酸辣辣十分开胃,鸡杂有嚼头,却没有半点腥味,果然不负她一路寻味而来!
家常豆腐则是咸中透甜,豆香十足又吸足了汤汁,十分下饭!
沈拾月忍不住跟厨子兼掌柜的聊天:“掌柜手艺不错,生意应该很好啊!”
哪知却见掌柜的苦笑:“不瞒您说,我从前也是大酒楼里当厨子的,从小徒弟干起,学了二十多年的手艺。东家也是家传的生意,老主顾们多。后来京城出了家德庆楼,看我们酒楼生意好,就故意打压我们,明着暗着找麻烦,弄得生意没法做,最后只能闭门。我这不才出来开了这个小店,无奈京城地价贵,只能窝在这小巷子里,知道的人也不多,谈不上好。”
原来这么回事,沈拾月赶紧鼓励道:“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坚持一下,尝得人多了就有口碑了。至于那个什么楼,如此下作,估计也开不了多久。”
却见那掌柜摇头:“客官不知,那德庆楼的东家身份不得了,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据说还请了位御厨掌勺,会做好些宫廷菜式,不会轻易倒的。”
沈拾月不以为意笑道:“吹牛吧?御厨岂能随便出宫做菜?”
那掌柜却一脸认真道:“我看没准,早年我初来京城之时,曾听人说过,宫里头有一位姓鲍的红案,如今悄悄打听过,那德庆楼请的那位,正是姓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