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潮声不免心也跟着抽了一下,他相信今天在码头巧巧是看见他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严微巧,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巧巧悄无声息安全离开,更着自己继续颠沛流或是担惊受怕吗?
何潮声并没有对店小二再解释什么,道了声谢后就独自上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何潮声全身松懈下来,靠在门把手处背过身举起右手遮起来了自己的眼睛,全身又再次陷入黑暗,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沉沦,脑海里不断闪过严微巧的音容笑貌
他一直没离开,一直在暗中护着她,又怎么一个人先会离开,说过一辈子都不会丢下她
这次将她送出国也是何潮声的计划之一,没人比他更了解严微巧,知道怎么才是伤人最痛,即使这个人是一生挚爱
他没后悔,将严微巧安全送走,远离这里的纷争,护住她一生
第二天很快就来到,火车气鸣响彻整个站台,一切都不一样了
严微巧被动跟着何潮声上了火车,火车行驶过祖国河流山川,踏过沿途的风景
火车开了一整天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到站
车已到站,羊城气候偏暖,水雾漫上车镜,擦了擦,新的征程又开始了
在这里严微巧看着何潮声是怎么一步步往上爬,一次次面不改色地与人周旋,隐藏起自己的锋利
何潮声在羊城这篇广阔地天地大展身手,他也隐隐明白了光在地下传递情报是远远不够的,伪装自己,是动物自保的天性
而攻击才是最好的自保
失去严微巧的何潮声更加拼命,他急迫地想早些带来胜利的好消息,让春风唤醒这片土地,让他的姑娘回家
严微巧站在上帝视角看着他所有的作为,他太坚持了,哪怕作为未来已经知道结局的她也被他们赤诚的爱国赤子之心深深打动
我们今日的幸福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得到的,一百年以来是无数像何潮声一样觉醒先进的爱国文人志士,他们前仆后继舍生取义,守护我们的土地,捍卫我们民族尊严
一百年前有他们,一百年后生活的我们渐渐遗忘了他们曾经的付出与艰辛
我们不应该,也不能忘了历史,历史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告诫着我们
严微巧渐渐在这段梦里迷失了自己,她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还是科幻小说里描写的时空裂分
心中一直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去见见他
严微巧眼前的景象变了,不再是羊城的那片天空,她来到一片荆棘林,雾蒙蒙地四周,但依旧看得清娇艳欲滴的月季花绽放点缀路边
她情不自禁地就往林中走,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快来,快来
她越往里走,路就狭窄,脚步变得很沉重,严微巧内心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回头看路已经没有了,而脚下的荆棘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缠上她的脚,顺着腿一步步往上攀,还在蔓延着
严微巧猛然间好像又看见那场大火,那场导致他们离散的熊熊大火在眼前烧,烧去了前面满是荆棘的路,身后的路也被堵住了
火还在不停的烧,越演越烈,吞噬着周围的空间,压缩着这仅存的空气
就在严微巧以为这场见春天的梦该结束了,可她还好舍不得,不甘心他们所有人的努力在还没有见到春天的种子就已经自己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一双有力的手伸出来,拉紧了严微巧的手,他们一起跳出来火海的漩涡,拉着逃跑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许久没有这样确确实实地见到何潮声,沉木的味道越加安心
他拉着她奋力奔跑,跑出那片荆棘林,又跑进北城他们家门口的栀子巷,弯弯绕绕的小巷一点也不会迷路好似他们已经跑了无数次,墙角的碧绿青苔上冒出一大丛生命力顽强的苔花,独自在角落骄傲地盛开
他们还在跑,跑出北城砖砖瓦瓦来到广袤郊外山坡上,看花海在风中一沉一浮,摇曳起来
见天上绽放的朵朵烟花,短暂绚丽的美丽过后,留给人们的是无限遐想的流星坠落人间
就在这是严微巧听见何潮声在身边真诚又憧憬地说
“我喜欢你,巧巧”
又一束烟花嘹亮地绽放在天边,泛出点点星光,转瞬即逝
一转头何潮声就不见了,那句真实存在的我喜欢你,灼烧着她的耳背
严微巧又听见耳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温柔的声音
“很想很想再见他,就再去见见他吧”
一时间两个平行时空的灵魂碰撞,严微巧看见了另一个焦急的她
很显然对面的“她”见到自己并没有很惊讶,反而是释然
“她”温柔地拉起了自己的手,给了自己无声的勇气,一步步走进还是一句话,我们两人同样坚定默契地说
“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天亮了,严微巧再次醒来
第16章 尘埃落尽
天亮了,严微巧再次醒来在旅店的床上,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身边依旧没有何潮声
严微巧没有任何犹豫,下床穿好鞋后下楼直奔旅店旁的的小茶楼,压根没管楼下店小二的叫停有话说
来到茶馆一楼,扑鼻浓厚的茶香,和形形色色的准备上火车疲倦地吃早饭的人们
突然闯进来的严微巧和这格格不入
有人好心在一旁问:“小姐吃早饭吗?有包子还有茶叶蛋”
严微巧将一楼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她想找的人,并没有慌张,因为她知道以何潮声的性格没有看见她被安全接走是不会走远的
严微巧放心下来对一旁忙碌的店员说:“来一笼包子,地下没坐了,楼上应该还有,我去楼上”
说完严微巧便没接店员的阻止的话,坚持要上楼
二楼的布置别有一番天地,摆放的整齐有序的桌椅,视野开阔的窗户大打着开,必要时刻还能拉下帘子遮住身影不被有心人发现
但很不巧,严微巧已经看到了他
何潮声自从听见那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严微巧来了,他并没有躲开故意逃走
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拒绝她,只因为她是严微巧
一时间四目相对,严微巧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何潮声,发泄似地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背
力度对何潮声来说并不重,何潮声安抚地疏解着严微巧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回抱着她
严微巧气不过一抬头对上何潮声郎俊的面容和关心的神情,一口咬在了何潮声放在自己肩上的右手的虎口处
何潮声并没有收回手也没生气,他忽然觉得严微巧好像变了,变得更加的坚定,他猜到她是知道了
严微巧也没舍得真的咬痛他,咬出一个红色的牙印就收回了,盯着他确确实实地抱住他鼻头一酸略带着些哭腔说:“何潮声,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去羊城,那什么国外你就是把我绑去我都会自己找回来”
何潮声心中一惊竟然被巧巧知道,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麻烦了
严微巧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还是想把她安全送走,就算现在不是之后也会再找些其他借口把自己送走
严微巧一股脑地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甩不开我的,我知道你要南下要去羊城,我还知道到了下午你会让郑晓佩来接我,再安排我们出国”
说完这些严微巧还觉得不够低下头隐藏起情绪:“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想陪着你,绝对不会添乱,别再把我丢下了”
见严微巧已经这么说了,何潮声怎么会没有表示,他收紧了手臂把怀中的严微巧抱得更紧了些
无比真挚诚恳靠近严微巧说:“巧巧,跟着我会很辛苦,我希望你永远都活得轻松自在,所以算我自私一点,送你离开”
严微巧听了后眼眶再次红了,脑海里冒出许多场景,想起了将她拉出深渊的那双温热的双手,他们肆意在奔跑
严微巧还想再说些什么,店员端着两笼刚出炉的肉包子上来打断了这一切
严微巧也确实饿了很久,面对桌上的两笼香喷喷诱人的大包子,她早就想吃了
但当前更重要的事情是让何潮声乘早把想送自己出国这个念头打消,想都不要想,让梦境中的现实再次在眼前上演
何潮声把严微巧跃跃欲试的小表情到看在眼里,他先夹起一只包子递给她向她保证:“快吃吧巧巧,吃完我再把你送回旅店,别担心了”
接过包子的严微巧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一边吃一边结合梦境中所看见的场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抬头问他:“晓佩那件事情有多久了,为什么这么大件事,北城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不是一直和钟赫鸣在一起吗?是分开了吗?”严微巧咬下包子最后一口馅不确定地问,鲜嫩多汁的肉泥伴着松软皮实的包子皮,每一口都是大大的满足
何潮声并没有在吃包子,而是专心地在桌子上剥茶叶蛋,听见严微巧的话手上动作也停住了,过了几秒才继续说:“他们,他们是分开了,钟赫铭跟随他父亲那边去沪上,郑晓佩被人陷害了,她现在听说情绪很不稳定,她们也一家打算离开”
说完何潮声将手中剥好了的茶叶蛋放进严微巧面前的盘子里
即使严微巧在问之前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一直心存幻想,想着万一只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可现实远远比她想的要更残酷
吃完这段早饭后,何潮声计划先将严微巧送回旅馆再另作打算,而严微巧压根就不是这样想的
严微巧回旅馆后先写了一封信寄出,她总是不甘心,不甘心所有人都止步于此
后来的故事还是没法挽留,严微巧依旧被郑家带回,收拾好的行李,散落一地的回忆,吹散的是已经一起经历了许多个冬天期待春天的到来的我们
何潮声依旧踏上南下的火车,阔别北城的风貌,他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与眷恋都只能埋藏在心中,默默在心中为巧巧祈求平安喜乐
火车上嘈杂,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相拥在一起,有人是想南下冒险赚点钱,有人是向南下探亲,有人沉默寡盯着窗外闪过的层层山峦,树影婆娑,鸟雀归山
火车到站了
何潮声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靠海的城市,羊城,小时候他也曾跟着伯父来游学过,那时候他家中还算是有资产有名气的名门望族
突然一声清脆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何先生,你东西掉了”
何潮声神色一僵,还没等他回头,那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就站在他面前
只见严微巧手里提着一个牛皮手提箱,黑色的风衣下一袭群青色棉麻长裙,鼻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眼睛包含笑意地看着他,发丝沾染上水气散落在肩上
严微巧深情地盯着他缓缓开口
“潮声,你偏偏落了我,带我走吧”
一颗春天的种子尘埃落定,从此他乡是故乡
第17章 上钩了
这下就算他们在羊城安定下来了
何潮声找好了房子,房子的位置有些偏僻,但好在靠近海,夜间仔细听还能听见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在这里条件确实比北城要辛苦的多
这里天黑得特别早,矮矮巍巍错落着的小房子沿着海岸线铺开,海风袭面而来,是清新的
水天融为一色,黎明时的温暖阳光又席卷而来,让整个大地都有了生机
在这样一块安宁又静谧的地方,严微巧他们二人都渐渐适应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了玻璃窗上,严微巧已经醒了,而何潮声早就已经出门了
他现在依旧是换了个身份白天是在报社里运输的报刊工作,实际上是在地下党帮忙运输情报
羊城靠海,海运河运都是相当方便的,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外国人来此发展经济,越来越多地盘被占据,农民所有的耕地越来越稀缺,租界里卧龙盘旋,觥筹交错,偏偏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这件事情已经引起民众不满很久了,身为地下党的情报员何潮声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先感知到,要变天了
夜色,夜夜笙歌的租界,金晃晃的吊灯下,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扭抱在一起,跟着节奏轻快的音乐影子一晃一晃
像一杯昂贵的红酒倒下碎落一地的玻璃,密密麻麻的蚂蚁早就迫不及待爬上去,舔舐着红色的液体,早就醉意熏熏麻木着到处招摇
远处角落里独自清醒的何潮声也惹上了个麻烦玩意儿
刘三丰举着一杯红酒打着酒嗝来到何潮声面前:“咋的,严青你怎么不去跳舞,你们文化人不最喜欢跳舞吗?看那些洋鬼子没一个能喝的,都是假把式”
何潮声来羊城后为了和北城划清关系,对外只称自己和妻子家破人亡逃到羊城,靠力气弄了个运输工作,自己也不会再用何潮声这个名字了
现在他是严青,严微巧是何月平
严寒过后,总会见到满眼都是青绿的春天
愿你衣襟带花,愿岁月风平
何潮声了了笑意托手示人表示不会:“七公啊,你老就别笑话我,我哪是会跳舞的人,我自罚一杯”说完举起桌前的红酒大口喝
那个叫七公的人,刘三丰来头可不小,他掌管了好几个码头,每一货都必须要经他之手,但这个人平时喜怒无常
刘三丰听后眼睛微眯着他其实并没醉,这个年轻人他注意很久了,是个有本事的人,今日为的就是试探他一番:“严青,你跟我还装什么,你没来羊城之前一定是个公子哥,怎么会有兴趣来羊城干这个”
何潮声又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试探,他偏偏要装作不知情,举起酒杯与他一杯又一杯碰着喝进嘴里的冰冷液体混杂着名利场上的烟酒味
何潮声皮笑肉不笑地再次举起就酒杯干下“七公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身份您要真的有心查还不是一查就知道,查过了还不相信,我确实早年有些钱但那都是我岳丈家的,老婆都跟着我跑这来了,您说还有什么留给我的”
桌上的酒杯见空何潮声又让服务员拿些浓烈的白酒来,原本慵懒地跨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交叉着随后站起,流畅敬重地为七公开了这桌上一排酒,弓着腰谦逊地倒好再递给七公,酒一滴没撒稳稳地交到他手中
何潮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满的开口自嘲道:“你瞧,我能有什么,也就这帮人开酒的本事练得好些,七公我敬你,我干了您随意”暗示自己之前在岳丈家不得重视,只是在一旁开酒的佣人,企望得到七公的赏识,从而打消他的怀疑
何三丰也没扭扭捏捏见何潮声确实痛快地干了也跟着喝了一大口:“还是咱们的白酒好啊,那洋酒喝的正不得劲,年轻人做事急我知道,也理解,看着桌上还有这么多酒,难得有人能和我痛痛快快地喝,这机会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