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厨房炒菜的时候看到了楼下呆坐着的舒意,又怕对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不开,这才让他抱着下午做好的奶油小蛋糕,要他送给她。
说什么他是小孩子,小孩子说话大人不会拒绝的。
可她是大孩子,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谈宴憋了半天,舒意笑得粲然,眉目如色彩浓稠的油画,一双眼清凌漂亮,像是揉碎的钻石,偏偏吐出的话恶劣至极:“叫我姐姐,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小谈宴的眸子瞪大了些,不知是逆反心理还是什么,张着小嘴嗫喏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要。”小谈宴拒绝了。
似乎看出来舒意没有恶意,小谈宴没有着急跑。
舒意收下小蛋糕,往他手心里放了一个厚厚的本子,“没什么别的当回报,笔记本可以吗?”
“我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
舒意不恼,“那我也不要你的小蛋糕。”说着舒意就把装蛋糕的纸盒往谈宴手中塞。
谈宴小脸上出现纠结的情绪,反反复复,最终接下笔记本。
“好吧,谢谢……姐姐。”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个词。
舒意哈哈大笑。
小谈宴憋红了脸抱着棕色笔记本跑上楼。
舒意没着急走,直到看到四楼明亮窗户前的一小道身影,他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舒意也挥挥手,双手一起挥动。
第二十九章
因为对环境的陌生,舒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自动播放着白天发生的场景,怎么看舒意怎么觉得真实的不得了。
难不成这是楚门的世界,系统给她造了个梦中梦。
舒意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得咬紧了牙根,太真了。
舒意看着床头柜上的奶油蛋糕。
她还没吃,打算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餐,总不能为了完成任务饿着自己吧。
带着混乱的思绪,舒意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舒意没着急去见小谈宴,从租车行租了一辆自行车,卖力地骑走在大街小巷,不需要上班,不需要思考策划案,不需要敲定合同上所有的专有名词和法律条款,舒意像阵自由自在的风,飘荡着,最终还是回到了谈宴家楼下。
只是这回,遇上了点事。
大楼下闹成一团的几人里谈宴和他的父母被一群人围着,模模糊糊能听到粗犷的男声:“你是我妹妹!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现在你哥哥有困难你还不帮吗?!”
“那笔钱不是我们家欠下的,上回借给你们十万于情于理都够意思了,现在还要从我们家拿,真把我们家当你们的钱袋子了?”
“贺敏你别忘了,当初是老子放弃读书的名额赚钱供你读书的!你倒好,赚钱了嫁给城里人了把我这个哥哥抛在脑后,现在哥哥欠债了你出点力气不是应该的吗?”
“你赚钱供我读书?你那点钱全砸赌.博上了,我的奖学金、补贴你哪一样没拿?现在还想要问我们要钱?你做梦!”谈宴妈妈被谈宴爸爸护着,冲面前的人声嘶力竭地吼着,眼圈红了。
“你……”高大的男人涨红了脖子,绷紧了全身。
见说不过,两拨人就要开始动手动脚。
比谈宴高一个个头的小子凶神恶煞,看自己父母动手了,猛地伸手去推搡面前的小谈宴,舒意急忙扔下自行车跑过去,
她赶过去的时机恰到好处,谈宴没站稳直接倒在她怀里,两人一起倒向了地面,舒意护着谈宴,没让他受伤。
倒是舒意,脑袋边是装修后没来得及清理的建筑垃圾,尖锐且锋利,稍不留神可能就头破血流。
舒意手撑在地上半支起身,把谈宴往怀里揽了揽,瞪眼朝那个小子骂去:“旁边全是石头,脑袋撞上去要是破了,我就是告也要告到你们家倾家荡产!”
突如其来的霸总发言震惊了在场各位。
周遭安静了大约五秒。
舒意反应过来,猛地松了手,在众人如虎般的目光里把谈宴推向了他父母,一脸紧张:“我……”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谈宴母亲弯腰抱起谈宴,冷静下来,声音冷淡:“没事。”
谈宴被母亲抱在怀里,目光湿亮地看着舒意,漆黑的睫毛绵软而安静,舒意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
不管说什么,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这真是一次糟糕的回溯,舒意想。
片刻,公寓保安闻到风声跑来,手里还拿着电棍,闹事的一行人全部都被赶走,围观群众也被驱散,一边八卦着一边离开,谈宴和父母也上了楼,周遭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些昆虫的鸣叫声。
夕阳西斜,橙黄蓝紫的色调在天边调和,舒意没空欣赏,只有她一人留在楼下,像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舒意扶起倒在草丛中的自行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四楼的小窗户,失魂落魄地踩上了车踏,她还得还车呢。
刚骑出去没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想,就是看最后一眼,反正002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看不要紧,舒意视线像是被黏住,愣怔着回不过神。
四楼小窗户内是温暖明亮的光线,窗户上歪歪扭扭的贴着几个用纸剪出来的字母,有些字母看着是顺的,有些则是反的。
拼凑成一个词:
Thanks
旁边还有个小脑袋跃跃欲试地探着。
舒意鼻尖有些酸,唇角弯了弯,笑得轻松自在。
这真是一场美妙的回溯,舒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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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溯中挣脱出来,舒意还靠在办公椅上,身子却一点都不僵硬,看了眼时间,果真如002所说,梦境回溯不对现实世界时间流动造成任何影响。
舒意揉揉鼻子,总觉得还酸酸的。
不过,从这次回溯中,舒意倒是能了解一些东西。
谈宴的舅舅和舅妈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舒意快速在她常用的小本本上记下关键性节点的注意事项,以及最重要的路标:槐安路。
那么下一步就是解决舅舅舅妈以及谈宴正要参与的城北商圈案。
舒意放下笔记本,将手臂举过头顶放松紧绷的身体,想起回溯里小谈宴的一举一动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太可爱了!!
如果这真的是本小说,舒意估计已经成了谈宴的妈妈粉。
舒意问002:“为什么这次回溯我只待了一天半?”
002:【才三十的好感值兑换回溯时间自然就短。】
舒意:“噢,那我再努努力,收集更多的好感值,我下次想多待一会儿。”
002:【……】
打开手机,给被她冷落了一上午的谈宴发去一条消息,土味情话张口就来。
舒肤佳:【我想送你两套房】
谈宴没回,舒意挠挠下巴,不应该啊,她刚才给谈宴的助理发了消息,确定谈宴在办公室看文件并没有开会。
谈宴的助理向杭也是舒意结婚时加上的。
最近一月她没少从向杭那里打听谈宴的消息,甚至为了讨好向杭还试图把某家会员制餐厅的金卡借他带女朋友去庆祝纪念日。
只可惜向杭油盐不进,除去回答谈宴在干吗这种事情,其余要求向杭办的东西若非特别情况通通都被拒绝。
怪不得能成为谈宴的助理。
她又发。
舒肤佳:【嘟嘟嘟】
谈宴的消息这才慢吞吞的传了过来,舒意一看,差点气笑了。
谈宴:【房产转移注意事项.docx】
咬咬牙,舒意继续发。
舒肤佳:【不是的,是比真实房产还要珍贵得多的东西】
舒肤佳:【我的左心房和右心房】
舒肤佳:【爱心发射gif.】
谈宴:【你很闲?】
舒意:“……”
闲吗?或许吧。
舒肤佳:【是的。】
舒意指望谈宴稍微发挥一些人道主义精神,比如中午约个饭啥的,或者晚上约个逛街啥的,那多美滋滋。
其实舒意之前也约过,只是谈宴都是在公司吃,偶尔在城市各个高档私人餐厅里请客户吃饭,根本没时间和舒意碰上。
舒意也要忙自己的事情,这才打消了一起吃饭的念头。
下一秒,手机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舒意捞起手机一看,全是各类金融专有名词的英语解释文档,直接把刚才两人的对话挤到了最上面去。
舒意磨磨牙根,贴了亮晶晶水钻的指甲璀璨生辉,手指噔噔敲在屏幕上给谈宴改了个称呼。
‘我的哑巴新郎’
谈宴最好闭嘴,这样还能当个漂亮花瓶,一张嘴,那些反讽酸讥的话就和六月倾盆大雨似的,能将人浇个透心凉。
而唯一的受害者则是无辜又美丽的舒意。
下午舒意和舒父说了一声,提前下班登门拜访孟解夏,这也是舒意今天自己开车来公司的缘故。
细细的雨还在下,昏暗的雨幕中,眼前是一片红色连绵的车灯,刮雨器在车前玻璃上扫动,像是勤勤恳恳工作的小人在不断来回推动着。
很快绿灯亮了,银灰色的帕拉梅拉汇入车流,如一尾灵活的鱼。
旁边一辆黑色的宾利中,面容深邃怠倦的男人目光紧盯着那辆熟悉的车牌,直到车辆消失在视线内。
助理向杭拿着平板坐在前排向谈宴汇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说完,犹豫了一会儿,“今天舒小姐也给我发消息问了您在干什么?我回答看文件,她就没有再说了。”
谈宴想起那条掐着点儿发来的消息,收回视线,微垂了垂眸子。
“嗯。”
舒意给孟解夏带的礼物中除了一条手工羊毛围巾还有一瓶自制香水。
别墅二楼有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半个月前舒意就叫笑笑收拾出来,托舒父购入了许多调制香水的器材和架子,工作的压力一大她就跑去调制香水。
这次的这款香水也不例外。
前调是清冽刺激的苦橙叶,中后调则是偏于温暖的木质香调,又加入了些橡木、琥珀的香调,使得香水层次更为丰富。
由清冷转为温暖柔和的香调,很适合孟解夏,也很适合气温逐渐变凉的秋日。
香水用方形的玻璃瓶装好,上面还有一个简约的黑白色标签,标签上是舒意的英文名,连笔的英文名看不出来原本的字母,却又意外的相配。
孟解夏打开时愣了一下。
舒意有些不好意思,慢慢解释:“我当时想香水做出来肯定得贴上我自己的标签,否则看起来就太像三无产品了。”
“孟姐姐你放心,制作香水的环境是无尘、无菌,操作也很规范的,就是这瓶香水的保质期可能没有工厂制作的久,差不多一年吧,放在干燥的环境里避光保存就好。”
孟解夏往手腕上喷了点,前调又苦又涩,有些刺鼻,后调却又有些柑橘的甜喷发出来,越闻越上瘾。
“这么好闻的香水谁敢说是三无产品?”孟解夏笑。
孟解夏将香水放回去,仔仔细细包装好:“我很喜欢,谢谢意意。”
“不是什么大事,孟姐姐你要是喜欢,告诉我其他你偏好的香水类型,我还可以试着给你调配。”
舒意看着孟解夏对那瓶小香水爱不释手,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就是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其实舒意能送的东西可以比这些更昂贵。
但她了解孟解夏的性格,相较于那些冷冰冰的机械制造物品,饱含心意的礼物才更能俘获她的真心。
第三十章
就舒意目前收集到的关于孟解夏的资料来看,她并没有因为丈夫事业的成功就安安心心当起家庭主妇,反而着手成立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去巴黎进修学习了四年,目前服装品牌的主要销售市场和客户都定在了国外。
除去佩服,舒意想和孟解夏交朋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学习海外市场的管理和各类经济合同签订的内容和方法。
知识是金钱,人脉也是金钱。
孟解夏拉着舒意的手笑得温柔:“怎么会打扰,我巴不得你来找我玩。”
自从当了全职太太孟解夏就无聊的很,她和江钦松又是丁克,也没有一儿半女让她操心,整个人的状态既满足又舒坦,只看外表和气质像是二十五六的少女。
那天和舒意的相识也算是个意外,她和丈夫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一时气冲冲跑出来,衣服穿得不够多,冻得直打喷嚏。
舒意当时和谈嘉和散步回来遇上她,或许看出来她的窘迫,舒意便邀她去家中喝自制的低糖奶茶。
坐到舒意家客厅后,孟解夏还有些没回过神,环顾了一圈别墅内的装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温馨。
别墅内的保姆阿姨和管家会热情和舒意、谈嘉和两人打招呼,一一问候,及时分享刚才熬的红茶包和牛奶进程,茶几上放着一束漂亮的鲜花,沙发上还有手工针织的毛毯,摸上去柔和而舒服,透明干净的落地窗外是后花园。
装饰和花草错落有致,白色欧式建筑的石柱上缠绕着深绿色的一指粗的花藤,此刻不是开花的季节,因此那些植物温吞地缠绕在上面,被打理得整齐,在路灯的映照下生动而温暖。
孟解夏不自觉在这样的氛围中敞开了心扉,对舒意倾吐了很多东西困扰着她的东西。
说的无非婚姻里的那些事情,她和丈夫江钦松相识到结婚将近十几年,即便还在相爱,却总感觉许多东西都在时间的磋磨中改变,回不去当初的激情。
舒意当时说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只有一句话她印象最深刻――
“时间不会消磨爱,时间会沉淀爱。”
漂浮的爱和沉淀的爱是不一样的,只能由当事人慢慢经历和体会。
明明比她小八岁,大道理却张口就来,两人一时聊上瘾,舒意还请她参观了她的书房。
但孟解夏是真没见过有一张超大床的书房,等看到书架上的书又是一惊,两人在文学作品方面的口味十分相符,舒意有的书籍里基本三分之二她都有,一时就成了……忘年交?
毕竟年龄差九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