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谁都不想沾染。
自从爸爸去世，妈妈一个人苦撑着公司，到最后破产，遣散员工，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明媚的大小姐。
而是一个连找工作都不敢说出她以前履历的鸵鸟。
宴池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音乐天赋，父母也是精心培养，国内外知名的奖项只要她参加，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
可她找工作的时候怕被公司查底，连她精通的几样乐器都不敢说。
只说自己会弹电子琴和操作音乐设备。
她也试过推荐自己的原创音乐，可几乎所有人都会问一句她以前取得过什么样的成绩，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时，她推荐的原创音乐最终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宴池才会进封烟音乐制作公司，她想通过这个平台将自己的音乐推荐出去。
苏熙拉着她又走远了几步，“不管怎么说，程教授知道你的名字，总归不是坏事。”
宴池没这么乐观，“我爸爸以前和程昱坤有过生意往来。”意思是，程昱坤可能也是他们家的债主之一。
苏熙皮笑肉不笑，眼神飘忽，齿缝里露出几个字，“程教授过来了。”
“嗯？”宴池下意识回头，程斯年迈着长腿，他身后是实景搭设的战场，战车并排，兵士操戈前赴后继……
宴池恍惚，他像是从战场狼烟中走来的将军，卸下甲胄――书生模样。
“宴池，一起吃饭吧。”他说。
第3章 Chapter 3
宴池用余光与苏熙交流，苏熙立刻说道：“宴池还没吃饭呢，程教授，麻烦你照顾好宴池。”
苏熙冲她眨眼，小声提醒：“我车保险杠破了，改天你帮我送去4S店。”
宴池完全想不到程斯年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一想到程斯年几次见她，都是替她解围，宴池觉得在会所是自己反应过激，而且也不太礼貌。
“程教授，抱歉，在会所有点冒失，”宴池主动道歉，但不打算提及半年前的事情，“要不，这顿饭我请。”
程斯年停下脚步，“好。”
卡里余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宴池踌躇着开口：“晚上吃面吧，那边有个麻辣小面，”说完又观察着程斯年的表情，小声询问：“可以吗？”
“可以。”
宴池松了口气，领着他到拍摄基地外的一家面馆。
以前给苏熙送东西，苏熙带她吃过，味道还挺不错。
面馆只有四张方桌，一个吧台，此时正好是饭点，面馆人气还不错，四张桌子上都有人。
宴池看了眼程斯年，询问他的意见，“要不换一家？”
老板已经拉开凳子，热情招呼他们落座，问二人吃什么。
拼桌的两个小妹妹见程斯年坐下，更是羞红了脸，面也不吃了，拿着纸巾擦嘴，一边偷看。
两人气质太出众，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宴池见程斯年已经坐下，她也跟着坐旁边，指着墙壁上的面单，“两碗麻辣小面，谢谢。”
程斯年像是经常来这种小店吃饭。
他熟练地拿起纸巾擦了擦桌沿，然后起身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放桌上，不经意说了句，“沈耀娱乐不会再参与《秦俑》的项目。”
“什么？”宴池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偏头看他，刚上的小面雾气氤氲，柔和了他深邃的轮廓。
“要醋自己加哦。”老板娘说完，又冲着程斯年一笑。
宴池立刻收回视线，这才反应过来程斯年说的话。
所以苏熙没有说错，程斯年确实是为了她。
可是，为什么？
她走后，程斯年与沈北泽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沈北泽有没有把她的情况说出去？
应该不会，沈北泽那么骄傲自负的人，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与她这个负债累累的人有过牵扯。
接下来是沉默地吃面。
两人是并排坐着，小面馆里吃饭的人进进出出，坐在他们对面的女生始终没吃完一碗面，而宴池已经吃完，见程斯年在等她，她忙拿纸巾沾了沾嘴唇，用手机扫了付款码。
“需要我与封泺说一声吗？”他又开口。
封泺（luo）是封烟音乐老总，宴池十分诧异，程斯年一个历史顾问还管的了这事……哦对了，他是程家二公子，拥有一半程家商业。
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用。”宴池拒绝的很干脆。
她只是个小人物，在酒会惹出的事情已经够让好事者去调查她的背景。
在她没有将自己音乐卖出，没有能力偿还那些高利贷之前，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
况且绍文荣现在与沈北泽搅合在一起，她没有自信可以一次应对两个人。
程斯年看了她一眼，并不在意，拉开玻璃门，“随你。”
宴池拉开另一扇玻璃门，郑重其事地说道：“程教授，沈总的事情谢谢你。”
程斯年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随即一笑，浓烈的五官让门口昏暗的光影渐渐虚焦。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像极了港片里浓烈复古的港星。
与他们拼桌的小妹妹斯斯艾艾地在吧台结完账，看着门口二人默契地同时拉开玻璃门。
两人身高优势太明显，即使两个小妹妹站二人中间，他二人的视线依旧不受阻挡。
男人笑的眉宇舒展，忽然开口：“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丈夫，程斯年。”
小妹妹一怔，抬头望着男人，转向宴池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末了又与同伴相视一眼，然后小心问道：“你们是演员吗？是在对台词吗？”
的确像台词。
正确的认识顺序是我叫什么，然后再发展。
而不是我已经是你丈夫了，我们再正式认识。
……
……
启南路城中村小院，地下车库。
宴池将自己的小卧室翻了个底朝天，“怎么会没有呢？”
她不死心，妈妈的电话还是没接通，她顺着铁皮台阶上去，自建房里只剩下几样旧家具，没什么东西呀，在阁楼上又翻了一圈，然后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一个未拆封的快递。
收件人是妈妈，所以她没拆，后来就忘了。
宴池拆开快递，从文件袋里拿出结婚证，翻开――果然是程斯年。
她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苏熙说是程昱坤的弟弟，她就自动带入，没有再多想。
半年前，宴池一家被追债逼急了，妈妈就对她说让她结婚，这样债务就不会落在她身上，宴池当时苦笑着对妈妈说，这种时候没人会娶她的。
仅仅隔了一天，妈妈对宴池说已经帮她登记结婚，她的丈夫叫程斯年。
宴池压根没当真。
“果然是他，难怪……”
难怪程斯年对她……宴池坐在地上捂着脸，她是真的忘了，她不是故意装不认识的。
就说嘛，程斯年的行为很奇怪。
结果小丑是自己。
宴池拿着结婚证下楼，边走边敲脑瓜，程斯年两次叫出她的名字，她怎么就没多想一下，“丢人啊~”
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宴池一个箭步，铁皮台阶勾了一下脚跟，险些摔倒，扑过去接通电话，“妈妈……”声音有点变形。
“囡囡，是不是又有人骚扰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陆宁章语气急促，“听妈妈的，快往人多的，”
“妈妈我没事，没人追我，我就是翻到结婚证，…跟程斯年的结婚证。”
陆宁章沉默了许久，宴池也不出声。
当时被债主逼迫还钱，陆宁章为了保护女儿，也为了自己一力承担债务，向宴池提了结婚的建议。
宴池没当真，那个时候谁和她结婚，谁就有可能背上债务。
别人又不傻。
“妈妈，你当时是如何说服程斯年和我结婚的？”
“我是和你程叔叔，不对，程昱坤拟的协议，”陆宁章犹豫了下，“当时程昱坤帮我还了一笔最大的债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你与他弟弟结婚，我了解过程斯年，大学教授，比你大7岁，也不老，就同意了。”
宴池：“……”
所以，宴池与程斯年的婚姻是，陆宁章与程昱坤的协议。
嘴角抽搐了下，要是他们家没破产之前，宴池还能舔着脸说一句“豪门联姻”，现在嘛，怎么想都是程昱坤在坑他的亲弟弟。
陆宁章：“囡囡，你见到程斯年了？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宴池鼻子酸酸的，“妈妈，你那边怎么样？工厂的事情解决了吗？法院判决了吗？”
“正在解决，我这边如果谈成，债务就不成问题，法院没那么快判决，我还在争取债权人……你照顾好自己，我先挂了。”
宴池听到电话那头的嘈杂声，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呢喃道：“妈妈，我想你了……”眼睛涩涩的，她不忍心去问陆宁章与程昱坤的协议内容，因为她知道，那是陆宁章走投无路下给她安排的后路。
西部有几个工厂，陆宁章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一个人跑到黄沙漠漠的大西北，想与债权人签订协议，请他们给时间，不要冻结工厂资金，这样就可以将钱分期还给他们。
可公司已经宣布破产，剩下的小厂几时能赚钱，那些债权人宁可冻结工厂，然后一转手，能收回一点是一点。
宴池是查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才得出的结论，却不敢与陆宁章说。
看着时间，宴池重新振作，换了身深V白衬衫，脖子上戴了条重金属项链，牛仔裤，戴上面具，然后坐在架子鼓前开直播。
第4章 Chapter 4
程家别墅。
程蔚将音响调至最大，整个楼板都在抖动，她摇晃着红酒，随着直播间里的架子鼓音节扭动。
刚洗漱完，准备课件的程斯年听到音乐，忍不住皱了皱眉，索性戴上耳机，可程蔚拿着麦克风rap。
也幸亏这里是独栋别墅区。
程斯年合上笔帽，出了书房，看到程昱坤端着一碗燕窝粥站楼梯口，见他立刻将粥放楼梯口的小圆桌上，程斯年直摇头，程昱坤当没看见，转身下楼。
程斯年头大，硬着头皮端起燕窝粥，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他无奈推开房门，程蔚突然转身，拿着麦克风，“good boy，不敲门就进女士的房间，没礼貌。”
麦克风带着混音，程蔚的声音回响在硕大的卧室里。
平板直播连接着音响，声音很大，不多这会音乐节奏开始舒缓，清澈空灵的嗓音，伴着鼓槌。
一种很空的感觉。
程斯年在门口楞了几秒，被程蔚拿麦克风又吓唬了一声才回神，苦笑道：“小姑姑，时间很晚了。”
程蔚撇撇嘴，“我刚回国，倒时差呢。”
“这是我哥给你准备的早餐。”程斯年从善如流，放下燕窝粥就打算退出去。程蔚眼疾手快，立刻拉着他转圈看，“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你怎么还这么古板，新娘子呢？”
“我们都结婚大半年了。”
程蔚冷哼一声，放下麦克风，“你跟我来。”
程斯年无奈，只得跟着程蔚下楼，程昱坤正一个人坐餐桌前，见二人一前一后下楼，立刻让出主位，“小姑姑，正好一起吃饭。”
“坤哥，不是你说小年结婚了，我专门从国外飞回来看人的，人呢？”
程蔚与程昱坤年龄相仿，虽然差着辈分，但两人从小各叫各的。
程蔚看着兄弟俩，“不会是你们联手骗我吧，小年，你是不是为了拒绝我给你介绍的好女孩，故意骗我。”
程斯年：“明天就可以见。”
程昱坤见程斯年说的肯定，心里完全放心。
程蔚还是不满意，她半生顺达，年近半百，还活的像个小女孩，听程斯年这么说，忍不住撇嘴，“都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你媳妇进门半年，还要我这个姑婆婆等她。”
程斯年晚上吃了麻辣小面，本来不打算再吃，可这会坐在餐桌前，他只好拿起筷子，“小姑姑，你把脾气改一改。”
程蔚气的拿筷子指他，感觉不礼貌，立刻放下，哼一声，侧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程昱坤只好哄程蔚，他二人虽然差着辈分，可年龄相仿，所以从小到大都是他像哄妹妹一样哄着程蔚。
而程斯年是他们两个带大的，差了二十岁。
所以小辈气长辈，长辈教训小辈只适应于程斯年与程蔚。
程昱坤将螃蟹腿剔出来，放在程蔚面前，“小姑姑，小年和他媳妇还都是小孩，我们不跟他们计较。”
“不吃。”程蔚将螃蟹腿推给程斯年，“我上去刷火箭去，我关注了个蒙面音乐才子，可惜太高冷，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就不信打动不了她。”
“蒙面音乐才子？小姑姑，这种视频都是剪辑过的，可能他自己压根就没真唱。”
“我看的是指法，”程蔚挥舞着精致的玉手，瞪了眼程昱坤，“市场就是被你这种资本搞乱的。明天我必须见到我的侄媳妇。”
程蔚上楼，程斯年立刻起身，却被程昱坤叫住。
“你和宴池……”程昱坤犹豫着开口，“你们还好吧。”
“哥，你放心。”
*
“时间穿越荒原
历史停留白点
人群中没有穿梭全都是男腔北方调
只一眼 我回眸无可避免的逃
合上史集打开诗集星空坠落脚下的青山在一条线
你的驻足时间停留 被遗忘的历史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