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焚月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我,我挽过黑崽的胳膊,一本正经道:“你未来的师父。”
“我很少收徒,你可是撞了大运。你我今日有缘,若你成为我的徒弟,修为定会大增,我可以让你变得比现在强十倍!”
未来的妖王是我的徒弟这是多风光的事,若是面前之人就是未来的妖王,我收他为徒,让他少些杀戮、少些罪孽,若走正道,未来的妖界定会一片光明。
“真的可以让我变强吗?”焚月不太相信,仰起头看着我,我嘴角上扬。
“至少不会混的这么惨,以后在妖界求个一官半职应该是可以了。”
“……我见过你。”焚月用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我,我不解,何时见过他……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他这么说,我有些心虚,手心出了虚汗,可是他不应该知道我,我反问道:“何时?”
“去年冬日,你救了我,还给我找到了新的栖息地。你身上的味道还有你的容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我愿意拜你为师。”
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你就是那条受伤的小蛇?”
焚月点头,我真是没想到,原来焚月的真身在这时候还那么小。
“你叫什么?”
“无名,还请师父赐名!”说罢,他跪下,向我磕了三个头,一气呵成,如此干脆,我弯腰伸出手,将他扶起来,“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弟,你就叫焚月吧。”
“焚月多谢师父赐名,焚月定不负师父厚望!”
“焚月,你如今妖力损失得太多了,为师先要为你好好修补妖身,你且来吧!”说罢,将他吸入我的衣袖,衣袖里的仙力足以让他沉睡慢慢恢复正常妖力。
“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之喜,收了个小徒弟。”
“若他学成定会有一番大作为,黑崽,我们回家吧。”
“好。”不日,展氏一族恢复往日名声,展翟被封为太尉,展氏子弟皆有追封。此后,边境再无战乱,柳州终于可以得到安宁。边境之事落下帷幕,黑崽便能少些烦心事。不过,此事过后,夫人一直在黑崽耳边吹风,让他早早成亲,别耽搁。
那日,我还在侍弄着桌面上的栀子花,没想到浅桑托人寄来了请帖,要我同黑崽参加她与姜奂的喜事,我兴冲冲地找到黑崽,他还在书房同塞渊娄Z商议着事情,我没有听清。等他们商量好了之后我才进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黑崽,黑崽的脸色并没有变化,淡淡地回了句“嗯。”他本身就稳重,能在百忙之中回答我已经令我受宠若惊。
出门那日,黑崽去了濂王府,而我去找身在仝府等花轿的浅桑。浅桑名义是光禄大夫独女,姜奂今日要娶的女子。浅桑全身上下都流露着红光,嫁衣如火,人面桃花。
……
春盛莺啼,馨香沁鼻,灿阳晴空。在如此美的光景下,刀光剑影与血光将其遮盖。晴空里,落下血雨,百花齐放中,求救的嘶喊声响彻云霄。染血的刀剑像是吸了血的怪物不停地索取,抵死挣扎被刀剑所不容。
顾隰旃反了。利欲熏心的他认为丞相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想要的是更高位,只有将权力尽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安心。所以他联合展翟誓要将王城吞进他的腹中。日子就选在濂王的成婚日,人们最放松的时候便是他一举得逞的时机。
我亲眼目睹着一身红嫁衣的浅桑抱着浑身是血的姜奂坐在地上,被洗劫一空的濂王府,红菱真是刺眼,满地都是血迹……
“阿奂走了……”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她的声音,空荡幽深,我看不清她的正脸,因为散落的青丝将她的脸死死挡住,只有那双黯淡下来的眸光。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浅桑,仅仅在一瞬间。
上一秒,浅桑还正同我畅想着未来婚后与姜奂的生活。姜奂他想同浅桑执手相守,他们还要去南方共赏山水,去东方看新升的日光,去西方牧羊驾马……他还说他不在乎浅桑是人还是妖,只要是面前之人,便不会害怕。
没想到却传来如此的噩耗。她拖着贵重的衣物不顾一切在大街上狂跑,脸上一阵惨白,我眼看追不上她,便回头问传消息的娄Z:“你怎么会在濂王府?黑崽呢?”
“将军有急事离开了濂王府,走前吩咐属下在暗处观察,有所风吹草动便通知他。是我擅离职守,等回来濂王府已经被灭门,无一幸免!”
我知道,以娄Z一人之力也是无力回天,就算在场也只能白白再添一条人命。
“属下已经将消息传给将军了,我想着夫人和浅桑小姐在这里便来这里通知你们顺便保护你们!”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娄Z摇头,糟了!若是姜奂遭遇不测,那浅桑……
踏进被血洗的濂王府,我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两排倒下的人多到数不清,这只是个小小的庭院,里面更是残酷。一双血手将倒在地上将血肉模糊的少年慢慢地扶起,手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阿奂,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怎的食言了……”
“我现在命令你睁开眼看着我,你若不醒,我便藏起来,你便再也找不到我了。”
浅桑久久不能接受,直到怀里的人僵硬了,血凝了,她的泪才遍布脸颊。
十丈软红,知心不在,谈何贪恋?血溅容华,悲戚伊人心。荣光无限,也敌不过执手相伴。
外面有人大喊:“反了!丞相与太尉他们反了――”
濂王府只是用来练手的,他们真正要杀的就高高在上的君上。
浅桑将姜奂的尸体放置好,为他简略地收拾了面庞,站起来,看着我,视而可见的恨意,“是他们杀了阿奂,我要杀了他们――”
“若你是我的朋友就不要拦着我,后果由我一人承担!”她的怒吼让我定在原地,心疼地不知作何反应去安慰,
满含着怨愤的眼泪,浅桑施法离开。我知道她去报仇了,我拦不住她……我也不能拦她。如今顾隰旃与展翟正在逼宫,黑崽应当去了王宫,我即刻带着娄Z施法瞬移去了王宫。
“你怎么来了?”
很快我便找到正在守卫王宫的黑崽,他看到我,立刻将我拉到他的身边,满是关心。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君上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手握着号召三军的虎符,准备殊死一战,冰冷的盔甲将我拥入怀里。
“黑崽……”
血腥的画面,反复在我眼前出现,他冰凉的双手摸着我铁青的面庞,做着无声的安慰。
“濂王府被血洗一空,那么多的人都死了。黑崽,姜奂走了,浅桑怎么办?”
逼宫一旦成功,国易主,又是一场浩劫,他劝我不可暴露自己会仙力之事,这事只能靠刀剑来决定。他一早便得知顾隰旃的野心勃勃,所以早早防备着,顾隰旃做出的每一步都正中他的下怀,叛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没想到展翟竟然贼心不死,还与顾隰旃联合,我看着黑崽这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展翟的野心,只有让他放松警惕来佑临接受任命,才能将他与其背后之人一锅端。只是,他没有算到濂王府,没有算到浅桑。
……
不久便传来展翟离奇消失的消息,我知道是浅桑所为,顾隰旃亦消失不见。
没了主力,军心四散,叛军很快被击垮,四处逃逸,黑崽很快做出部署追击剩余叛军。
我在濂王府找到了浅桑,她专门将展翟与顾隰旃抓到濂王府,准备让他们在姜奂面前以死谢罪。
“浅桑,住手!”我及时阻止了她使出的致命一击,浅桑像个没有灵魂的人,没有朝我反驳,手上的动作又开始聚集妖力。
“他们两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该由你审判。如今他们已经大败,将他们交给黑崽吧!黑崽会为一切死去的英魂讨回公道的。”
我看着黑崽,“你会让他们伏法的吧?”我相信黑崽一定会秉公执法,只是浅桑摇头,手上凝聚的妖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死面前那两个卑鄙之人。
“我信主人,可是沧笙,我的阿奂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浅桑,姜奂的命轮还在转动!他的命息尚在,你这一掌下去便让他的命轮彻底停止再也没救了!”
我趁她放松施法将那两人移到一旁,绑起来。
“真的吗?他真的还有得救?”
“是因为你的介入才让他有此一劫,我曾经告诉过你,人妖殊途。”
“这便是人妖殊途最终不能在一起的最大困境……浅桑,你先冷静下来。”
一旦杀了凡人,她便要堕入无间地狱,再也唤不回她善的一面。
浅桑放下双手,走到我面前,两眼恢复眸色,期待地看着我,“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我施法为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的金饰消失不见,只有两条淡粉色的布条,双手也干净如初。
“冥界有种秘术叫还魂术,若是命息未尽,可以从冥界唤回他的魂魄。”
“不过还魂术是冥王独有的法术,只有冥王亲自动手救他才能有存活的一线希望。”
冥界掌管凡世生死,亦是灵魂的归宿。姜奂的魂魄也在那处,听我说罢,浅桑准备只身前往冥界,我连忙拉住她,“我陪你一起,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黑崽,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回首,黑崽同我相视了一眼。冥界同魔界毗邻,同是阴暗无光,我们所遇到的不是被掏空意识的灵魂,就是镂空的白骨四处晃荡。所踏的每一步都是虚空,稍有不慎就会被荼火焚烧殆尽,尸骨不剩。冥界各处都有摄魂术,只要中了此法术就会进入幻象很难走出幻象,甚至迷失自我,被幻象吞噬,成为白骨或者是没有意识的灵魂。
浅桑是妖,待得越久妖力会减弱,还会损害根本。她化形不久,根本在冥界待不了多久,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现出原形最后灵魂遭遇剥离,魂魄会永远留在冥界。
我将根基薄弱的妖进入冥界地界的后果告诉浅桑,浅桑嘴上说着没事,实际上身体很快就出现了问题。我将虚弱的她搀扶着,万万没想到进入此处我体内的仙力也在慢慢地消散,就连仙身也不能阻止荼火的侵袭。稍有不慎就会被灼伤到,才入冥界不到半个时辰,手肘上的伤口就多了好几道。
“沧笙,冥王会见我们吗?”浅桑脸色灰惨,血气少了一半。
“若是我不行了,你就走吧。这浑水我一人趟就行,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在这里受累。”
像是交代后事的,一点都不吉利,浅桑说完,我手疾眼快地将她的嘴给捂住,“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呢?”说完,手松开,缓缓道:“你都已经这样了,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浅桑还想着反驳,没想到已经被冲击得晕了过去,若是在这里失去意识,很难恢复,试图唤醒却终究不得我意。
我从未来过冥界,只是从书中得知,冥界附属于魔界,与天界的关系一般,冥王的模样我也没有见过。如今冒然来此,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我将浅桑抗在我的肩膀上,吃力地向前走着。没想到这个时候衣袖里妖力恢复得差不多的焚月苏醒后要出来帮我,我坚决地拒绝。
第22章 碧芩16
“你是让我等会背两个人吗?”
“你就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至少还有焚月陪着同我说话,脚下便更有力些。
“焚月,为师觉得出去后你得多学些心法先沉沉心性,你心性不稳很容易走岔路。正好为师的记性还算不错,心法口诀算是记得牢固。”
“以前可是受过表扬的……”
卮倪就是其中之一,想起她似乎许久未见。卮倪是我少时陪伴在身边的仙侍,因为天资聪颖,心地纯厚,与佛有缘,后来去了佛陀天成了迦圣的坐骑,遁入佛门。之后联系渐渐少了,如今这个时间怕是还是个小麋鹿。
衣袖里的焚月没有回话,静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道:“那之后呢?”
“师父可以教我高深的术法吗?”
“这是自然。”
以后的焚月连我差点都要折在他手里,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蓦然,脚下踩空,我低头一看竟是一处漩涡。漩涡还有强烈的吸引力,我同浅桑一同掉了进去。漩涡里没有尽头,我们漂浮在半空,漩涡里的荼火比外面的更旺盛。我布好防护结界,施法将一旁的浅桑固定在原地,不会随意漂浮。
想必这便是冥界的缥缈漩涡,果然只有经历一番才能得知其中的厉害所在,这里的荼火不会衰竭,而是愈烧愈烈。我所设下的结界也不会撑太久,若是想不到出去的办法,后果不堪设想。
恍惚间,我看到了漩涡的中心位置,那一定就是一切的始源,若是全力攻击应该就可以成功摆脱现有的困境。我出了结界,往后看确定一眼结界没有破损,便朝着斜上方而去,将全身的仙力全都聚集在眉心处,十指尖处顿时暖流布满,丹田处的仙力正在运转,源源不断。周身全是铅朱赤金的光亮,万物在此刻皆停下运转的脚步,眉心间火辣辣地疼痛感,这便是强行释放仙力的后果吗?挥袖脚下生风,飞到中心的正前处,一掌击碎。
漩涡就此消失,四周的荼火停下,结界受到冲击就此也被击碎,浅桑就要落下,我手疾眼快飞过去将她接住,还好危机解除。没了荼火,四周全是黑暗,只能用空余的的右手结合胳膊一横而过,只听前方把不远处响声震动,由远至近,烛焰一个一个地接着亮起,照亮了路。
“师父!”
焚月从我袖口处出现,站在我的右手边,我低头与之对视,“你怎么出来了?”
他停顿了许久,一直盯着我,疑惑道:“师父,你额头上……”
我顺手摸了摸额头,“怎么了?”
“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绯红的火焰,又像三朵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