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她的眼前一暗,一只手伸到面前又快速离开,而她的半个西瓜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你忘拿勺子了。”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沉稳,却差点打破田甜的自我防护。
她还是不吭声,手却拿起勺子一挖就把西瓜中心最好的那一块挖下来,塞进嘴巴里,因为太大,腮帮子被撑得鼓囊囊的,用力地嚼着!
一口,两口,三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个报复性吃着瓜,一个光盯着她吃。
田甜像是终于吃累了一般,手上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有点疑虑地看向只说了开始那一句话后就不再吭声的男人,问:“你进来是要告诉我什么话吗?”
她以为他是来告诫她的,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男人看着冷淡,但对家人其实还是很重视的。
虽有了预感,但在看到他轻点了下头后还是没忍住心沉了下。
直到听到他说周大姐以为她有身孕了,还有周母带虔婆子来要给她把脉时,没忍住呆了呆。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所以,就因为怀疑她有可能怀孕了,在看到她吃生冷的西瓜时,就直接急冲冲上来打掉她的西瓜,又是吼又是骂的?
田甜是真的无语了,她肯定是没有怀娃的,前几天一直因为月事不舒服的肚子才将将好。
因为家里不止她和周志申两个人,所以每次换洗的时候都专门避开人的。她也不可能把她每个月的那档事分享出来,然后告诉大家她每月月事是否正常。
不管周大姐是不是因为那还未到来的存在太过关心导致太过激动。
但经过这事儿,田甜是明白了,人家是根本就没把她当自家人,没放心上。
如果真正把你放心上,就不会把你的脸撕下扔地上,然后像碾西瓜那样,使劲碾碎。
这事儿要是放在其他人家里发生也许会认为只是个小事,甚至还觉得田甜有点大题小做。
但在田甜来看,这件事正正好反映了周家人内心对她真正的态度。
周大姐表露出来的强势的“主人”姿态,不外乎认为在周家的地盘上,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需要思量考虑太多。
所以看到田甜做了在她看来不应该做的事后,没有丝毫顾虑,就上前动手强迫制止。
就算此时还没有得到确定的消息来确认田甜肚子里是否真的有娃,她也选择先下手为强。
因为在她看来,不管真假,她都是出于好心,就算她骂人了或是什么,周家人应该都站在她那一方,不会责备她,因为她护的是周家的孩子。
至于田甜因为她的误会受到的“伤害”,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美名其曰:我是怕你伤到你孩子,你不谢谢我就算了,未必还记恨我?
但田甜是个有自我思维的人,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娃,对着一团虚无的空气也产生不了什么“母爱”,她生气周大姐对她尊严的第一次践踏。
也许知道周大姐是“好心”的,但这个“好心”针对的对象却不是她!不仅如此,还会不惜为了她的“好心”直接轻视她的感受!
这是田甜绝不允许的!
她有自尊。
以前,田父田母把她的尊严保护得很好,现下,她自然不会让别人对她的尊严进行不断地践踏!
她也这么跟周志申讲了。
“我觉得大姐对我不尊重,也不重视我的感受,或许她认为没必要,但在我心中这很重要!”
“我不是生孩子的木头人,我有思想,有情绪。如果以后我真的怀了娃,我会好好爱惜他,但不会为了爱他,就让我自己受到伤害!”
平时温柔含笑的脸蛋,此时变得十分严肃,难得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至于周母没有和二人通一口气,而是先跟闺女周大姐透了风,然后又突然带人回来,此时的田甜已经没有力气想太多,全当长辈是好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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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前兆
田甜说完, 就觑着周志申的脸色。
她的眼底含着倔强,明明白白向他剖开了内心真正的想法,似乎也在考验着他。
当媳妇和家人起冲突的时候, 他又会怎么做?
田甜想起刚才在外面,他冲出来护着她的样子,起码这个男人还算是有担当的。
至于他的真实想法……
“保护自己没有错,爱护自己更没错。”他道。
自己如果都不重视自己, 又怎么让别人来重视你。
而别人无论是打着什么样的幌子,都不能以此作为借口用来伤害其他人。
简短的一句话,直接明了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每个获得支持的人,心底大概都是美妙的,何况这个支持你的人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田甜抿了抿嘴角, 眼里重新坠上了小星星。
不过正是他这么善解人意,在对周大姐的态度上才需要更为谨慎。
轻了, 她不依不饶,还会得寸进尺。
重了,又伤了他和家人的情分。
于是,她直接把问题踢给了他,他比她更有发言权。
男人轻轻瞪了她一眼, 颇有几分你不想动脑就让我动脑的委屈。
周志申一向厌烦麻烦繁琐的事。钱票能随意塞兜里,衣服破损只要还能穿也能不管,好像除了厨房里的事, 以外其他所有事都不能让他耗费耐心去稍微琢磨一下。
他首先思考的是如何彻底杜绝它, 而不是让它后续再源源不断地出现。
“要么让她不能管,要么让她管不了。”
其实对于周大姐经常回娘家这件事, 周志申和最初的田甜想法一样, 她要想回来周家看周父周母,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阻止她回来,只要周父周母高兴就好。
但她不光仅仅是看周父周母,而是想插手其他人的事,并妄图掌握其他人,这就万万不行了。
“不能管?管不了?”
田甜疑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周志申淡淡道:“不能管,就是让她忙于自己,抽不出时间再跑来周家。”
“而管不了……”他黝黑的眼眸一闪,吐出两个字来:“分家。”
只要分了家,各家各过的日子,那么她就没有那个资格管了。
回娘家跟去兄弟家是绝对不一样的。
闺女经常跑娘家,只会被人说道她惦念着娘家,不着家,婆家倒了大霉才会娶这样的媳妇。
但她经常往兄弟家跑,并想直接插手兄弟家的事物,这是随便拿到哪里去都说不通的事。
不仅她一个会被人议论,连周父周母都会被人戳脊梁骨骂,甚至还会影响到周家其他未嫁姑娘的名声。
要知道,周家不单单只有周父这一房的人,周二伯母等更不是轻易罢休好惹的人。
更甚,到那时,连田甜和周大嫂两个的娘家人都能光明正大来替闺女找回公道了。
当然,周父周母肯定也不会仍由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听完,田甜的嘴巴直接张成了圆圆的“O”,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左眼写着“大义灭亲”!右眼写着“想法精妙”!
心有灵犀一点通,周志申看出了她眼中表达的含义,沉默了两秒,又多解释了两句。
“后者是前者行不通时的备选。”
“真到了后者的时候,爸也不是那么稀里糊涂的人。”周父肯定会提早就制止周大姐,不会闹到周家人被人找上门的地步。
这个田甜是相信的,不然今儿周大姐也不会挨那顿扫帚打了。
解决了当下这个难题,田甜的心顿时放松了许多,也有了做其他的心思。
她弯着圆溜溜的眼,温温柔柔望着他,软着嗓音,小声问道:“刚才在外面,你有没有觉得我脾气不好呀?人很凶呀?”
周志申太阳穴一跳,甜甜的嗓音明明很好听,却莫名让他感到很是别扭。
他只能咽了咽口水,紧着嗓子警告:“好好说话!”脸上的神情比刚才还要严肃。
他哪里知道,越一副紧张的样子,越让人想逗逗他。
原本一时兴起的人,又额外加了点小嗲音,催促他道:“你说呀~你说呀~”
“……”
只一瞬间,周志申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凶!”
“但我喜欢。”
不等人再发难,男人无师自通地说起情话。
……
和这边的温情不同,屋外的气氛要僵硬些。
回到屋的周大嫂听到自个男人肚子咕咕咕响,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这事儿。
去到厨房时,恰好周母刚把水烧开了,于是就从下米换成了下干面条。
“豆子……去屋里叫你叔叔婶婶出来吃面条了。”周母使唤着孙子,想到老二媳妇被自个闺女气着了,不说别的,她还是有点心虚的。
豆子乖乖点头,刚走到一半,就看见叔叔已经出来了,奶声奶气地道:“叔~吃饭啦!”小脑袋往叔叔身后望了望,并没有另一个人。
他蹙紧小眉头,对周志申道:“叔~叫婶儿吃饭啦!”意思让他去叫,倒懂得跟着学如何使唤人了。
眼瞅着面前的小矮子一副你不去我就不让你过去的架势,周志申一把抄起他,举得高高的,半响才道:“你婶儿不吃。”
“不吃?!”
豆子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就发现声音已经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堂屋的周母又着急问了一遍:“不吃,怎么能不吃呢?”
她想问田甜是不是还在生气?但问了又显得是白问,如果人好好的,又怎么会不出来吃饭呢?
那只能怪田甜自己了,之前她把半个不小的西瓜都抱进了屋里,还拿勺子挖着吃了不少,这个天儿,剩下的肯定放不到第二天,也用不着第二天,一两个小时后就得变味儿。
所以为了不浪费,她狠下心要把它全部吃完!
虽然后面周志申看不过眼帮着解决光了,但一大半的瓜肉仍在田甜肚子里胀着,她哪里还吃得下晚饭?
屋里反正放有糕点,就算半夜一肚子西瓜水消化了,也饿不着她。
正好她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其他人的感觉,于是干脆先躲在屋里了。
周志申解释:“她饱了。”
周母眼皮一颤:“饱了?”这是在说她已经气饱了的意思吗?
周志申“嗯”了声,放下侄子,走去厨房端面条,结果却被周母一下子拉住了。
她拉着不争气的儿子,想把人往他自己屋里推,话中责怪:“你真是的,你怎么也不帮着一起劝劝呢?”
听到动静的周父从里屋出来,奇怪地道:“又咋了?发生啥事了?”
周大嫂面条都挑起来了,碗全放在灶台上,就站在厨房门口听热闹。
周志申还在想这是让他劝谁,怎么还轮得到他来劝?结果就听见周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他:“老二媳妇还在生气,说已经气饱了,不肯出来吃饭,你的好儿子什么话都不说,光顾着自己出来吃饭了!”
周志申:“……”
他还不知道他说的三个字能扩写到这么长,解读出这么个意思。
周父也不赞成地看他,语重心长地道:“小俩口两个需要相互包容,要耐心点……”
周志申一言难尽:“吃西瓜吃的,不是气的。”
周母:“……”
周父:“……”
饭桌上,周大嫂吸着没有弹性也没什么白面香味的面条,毅然决定下次不买这个了,果然没有手搓的面条好吃。
至于原本属于田甜的那一份,周志申和周大哥两个稍微分一分,两下就解决完了,没多大感觉。
周家些许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天,一直到周父趁着有空去了一趟周大伯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二哥他们机械厂里,突然来了好几个专家和教授。”
周父顿了顿,才继续道:“说都是以前下//放到过乡下和农场里的高知识份子。”
听着和他们要打听的消息没什么太大相关,但它却代表着现在国家政策上的一种变动。
表面上周大伯回了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但如果真的没可能,上面也没动静,那周大伯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个“没有”或“不是”呢。
所以周父更偏向于周大伯是在隐喻什么?比如当初跟许多专家教授遭遇一样的还有一群年轻人,知青。
既然专家教授已经在慢慢往城里返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知青也有这么一天的可能?并且这个可能距离不会太远?
不等大家消化完周父说的消息,周志申又添了一个,更让人震动人心!
周志申沉声道:“最近国营饭店多来了许多领导。”
领导身上一般都有上位者独特的气势,往那一站,就算衣服穿得普普通通跟常人一样,但周身的气质却是轻易掩藏不住的,细心一点的人就能发现不同。
且不说其中还有人能有包下国营饭店的能力,这不是光有财力就能做到的,还必须得拥有足够的权力。闭着眼睛不用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借着上菜的机会,尽管看得出来他们很小心谨慎,但周志申还是灵敏地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教授,学校,老师,开会……
看说话人的姿态,代表学校一方的人明显在央求着老教授做什么。
又再看老教授的面容,穿着虽是体面的,但脸上的沧桑,眼里的疲惫,是掩饰不住的,也是一个刚回城的老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