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不语——唔昭【完结】
时间:2023-03-18 09:13:02

  “没关系的,姐姐不记得也没关系,不要为此感到困扰。我们从头开始就好,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我会一直陪着姐姐的。”少年看着她,温柔又坚定地说道。
  林西心中微动,此时此刻,她终于与梦中的自己有点感同身受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碰了碰他的发。
  林西突然的主动让少年惊喜万分,握住她的手想亲一亲,但是林西及时收回去了。
  她还是……不能接受太过亲近,虽然有些能够共情到梦中的自己,可又觉得梦中的自己本非完全的自己,整个人是纠结而混乱的。
  从头开始吧……
  少年的话在耳边回荡。
  她佩服少年不执着于过去的洒脱,放弃从前与他情深义重的林西,重新接受与他形同陌路的林西,大概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沿着小镇的街道缓缓散步,感受这里的人间烟火气,连躁郁的心境也宁静不少。
  “阿娘,我想吃糖,阿娘,阿娘……”道旁有小孩扯着自己母亲的衣袖撒娇。
  “怎么又要吃甜的?这一天天的,都要把牙给吃没了。”
  “不嘛,不嘛,我就想吃就想吃。”
  “好好好,买给你就是了,但得省着点吃。”
  林西对于这种和乐融融的场景不感兴趣,瞥了一眼便略过,但是少年却注视良久。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林西想,少年或许是看到这对母子的相处引起他的孺慕之情。
  说起来……林西自醒来后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莫说见过,她甚至都记不起他们的音容笑貌,实在算是一个不孝之人。可她毕竟失忆了,连同从前的感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对于亲人的思念很难做到深有其感。
  可是少年不同,他没有失忆,所以看到这种母子亲密互动的场景能轻而易举地引起思亲之情。
  少年看了良久,却什么都没有对林西说明,只是道:“姐姐,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林西回去后,当晚依旧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有些奇怪。再也不是之前的延续,而是梦到自己与少年走在小镇上遇到那对母子的景象。
  大抵是自己对这件事有点在意,才会在梦里重新见到。
  梦里的少年与现实中的有些许不同,他穿着她从未见过的华贵衣裳,手中握着一把糖果,语笑盈盈地对她说: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总想着吃糖。可是家规极严,而我又是众望所归的孩子,自然教养起来更加严苛,所以自小便不允许贪食与嗜甜,唯有重大祭祀活动的时候会被允许吃半块甜糕。
  “我那时候真的很想吃糖,很想很想,却怎么也吃不到。时之日久,它便像是成了一种执念。后来我长大了,族中再无人敢管束我,天下珍宝皆奉于台前,任我挑选,而我只想尝尝幼时一直求而不得的糖块。可是就当糖块入口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它一点儿也不好吃。
  “那种廉价卑贱的口感根本比不上我从前吃的任何一样食物,就算是我最不喜欢吃的菜肴也比它美味一百倍!可是幼时的我就如犯贱一般渴求着它,越是得不到便越想要,在想象中把它塑造成了无与伦比的美味,可当真正得到后却发现它是那么的恶心且乏味。
  “也就从那个是我才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凡是我能得到,都是已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泥沼,变成一无是处的低劣品……”
  少年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巧的人畜无害的模样,从未展露出恶毒的一面。
  可就是这一番话,就是他平静阐述自己对糖块观感的改变,让林西体会到了一种如同针扎般的恶毒。
  他也未曾说自己杀人害人虐待人的事,仅仅是表述自己对于糖块感情的转变,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怪异。
  所谓的糖块,可以代指到所有事物,甚至可以代指到人。
  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玩弄过后再嘲笑祂是一无是处的低劣品,这种行径怎能不称得上恶毒?
  真是个……奇怪的梦。
  莫非少年在街上看那对母子并非对于孺慕之情的向往,而是对他人品味的鄙夷?
  林西醒来后对这个梦印象深刻,但是此回在梦里既无熟悉感也无共情力,故而并未当成过去事情的重现。
  大抵是最近胡思乱想多了,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所以也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第十五章 
  这几日常去草地那儿看花看草,未免觉得剑术咒法上有些荒废。于是今日以练剑为由推却了少年的邀请。
  “没关系的,草地可去可不去,一切只依姐姐心情。我也只是想陪着姐姐,在哪儿都可以的。既然姐姐想练剑,我就在这院子里待着,反正只要能看见你就好啦。”
  “……”
  林西轻微皱眉,少年又慌忙补充道:“姐姐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在旁边不说话也不乱动,姐姐把我当作一根木头桩子就好,不用太在意我。”
  “……随你。”她也懒怠与人争辩过多,轻道二字便拔剑入场。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旧事重演的缘故,许多招式功法她都回想起来了。一时间进步神速,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大抵不稍数日,咒法剑术便能恢复到六七成。
  一旁的少年乖巧安静得让人容易忽略,林西一套练完后方想起他。
  转头,见他坐在榕树下慢悠悠地荡着秋千。
  那秋千是给初六初七两只小奶团玩的,设的比较低,少年坐上去后,两条细直长腿只能搁置地上,难免瞧上去有些不搭。偏他少年意态,神情纯稚,动作间也满是孩子气,不由将那股不搭感削减许多。
  看见林西停下动作,少年便也从秋千上跳下来,“姐姐,是练剑累了吗?要不要过来休息一下?”
  “不用。”
  “姐姐,要不我和你对招看看吧。听说姐姐虽失忆了,可还是参加了大比,为避免场上交战不够适应,不如先场下对招熟悉一下?”
  “也好。”
  “说起来……殿首也真是的,明知晓姐姐失忆了,忘了从前招式,还让你上场比试。这不是故意难为你吗?若是你在场上受伤了怎么办?若是不慎落败了怎么办?若是被小人嘲笑了怎么办?他不好,都不知道心疼姐姐的,不像我……”
  “好了。是我执意要参加比试,与他何干?”
  “啊?是这样啊……”
  听到林西反驳,他才悻悻闭嘴。
  “既为对招,你便不用客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唔……好吧。”少年一抬手,长剑应召飞来,“请——”
  字音方落,青锋寒意迎面劈来,她旋身一躲,堪堪避过一击。反手一挑,本想将他佩剑挑飞,但是少年身法灵活,所有攻势悉数躲过。手中长剑又如白练纠缠,狠狠绞死她所握寒冰利器。
  林西想起之前初六初七所说的门派小比,自己落败于他,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就目前状况来看,诚然极有实力。
  而且自己与师尊剑法一脉相承,均势如破竹,以攻代守,只适合速战速决。少年剑法则花里胡哨,技巧颇多,适合极限拉扯,毫厘方寸间便可扭转局势。
  越拖下去越对自己不利,林西现在只想打落他的剑,迅速结束对战。
  几番缠斗下来,终于觑得机会,林西长剑一动,直接将少年手中利刃挑掉。
  但是这挑掉得过分容易了吧……
  林西心中惊疑不定时,少年忽然向她倒了过来。
  一副柔弱易碎的模样,看准了时机往她怀里扑。林西专注于少年手中的剑,何曾防备他这一招,直接被他扑个满怀。而且少年再纤细柔弱,毕竟是个男子,身高份量在那儿,一扑就将她扑倒在地。
  他压在她身上,开心地说道:“姐姐我输了,姐姐好厉害。”
  “……”
  “啪嚓!”一声清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得稀碎。
  林西慌忙支起身转头望去,看见初六初七正伫立在不远处。
  初七手上有个木制的托盘,脚边是摔碎的瓷盘,通红的果子散落一地。大抵是两个孩子来给她送水果,瞧见眼前场景误会了什么,导致失手打碎了果盘。
  林西推了推身上的人,“起来。”
  少年虽不高兴,可还是听从她话乖乖起来。
  “你们莫要误会,我们方才只是在练剑,并未做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会是什么奇怪的事?”初七茫然,有些不解,“我和哥哥才到这边,什么也没有看到呀。反而是师尊……”
  “师尊?师尊方才来了?”
  “是啊。”初六替自家妹妹补充道,“师尊也不知道在旁边待了多久了,我和初七送水果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他。初七被唬了一跳,失手摔碎果盘,刚挑的果子全撒了一地。”
  小奶团初七蹲在地上把红果子一个个捡起来,眼泪巴巴有点委屈地说:“都是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个顶个的好看,味道肯定很甜,都摔烂了……”
  初六安慰道:“七七,不要难过,果子还有很多,我们再去挑些来就好了。”
  “还有……师尊撞了我,没有哄我就走了……”
  其实初七的重点在这句上。在她心里,师尊既是严师也是慈父,他们平日怕他,关键时刻也最依赖他。师尊也对他们两个极好,平日里若是磕了碰了,必然温柔安抚。
  可是这回师尊撞到她,不仅没有安抚,还冷漠无情地直接走了。她瞬间觉得好悲伤好难过,自己就是被老父亲遗弃的小孩。
  “好了好了,七七莫要哭。”初六扯袖子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师尊肯定是想起重要的事才慌忙走了,不然不会忘记哄你的。”
  “是啊,师尊最疼你们了,又怎会不哄你呢?必然有紧急的事牵制住了他。”林西顺着初六的话哄了几句。
  “真……真的吗?”初七到底还是小孩子,别人稍微说几句她便听信了。当下止住眼泪,有些茫然地反问。
  “当然是真的呀。七七,我们再去给师姐挑些果子吧,掉在地上的就不要了。”初六牵起初七的手,带着她离开了。
  想着两个孩子刚才的话,林西觉得自己实在太粗心大意了。
  居然专注于与少年对招,完全忽视旁边的师尊。师尊此番来,想必是准备授她剑术,也不知来了多久?待了多久?看了多少?想必最后少年将她扑倒也全然看到了。
  虽说自己与玉成是众所周知的双修道侣,亲密些也合理,看到了也无妨。她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去解释什么。可是自己忽视人的行为,未免有些太失仪太不知礼数了。
  “哎呀!方才原来殿首过来了呀……我与姐姐练剑太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呢。”少年也恍若大梦初醒,自责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早点注意到就好了,就可以提醒姐姐了。殿首来寻姐姐,应当是有什么事要与你说吧,姐姐要去找他吗?不过……他没有等姐姐结束演练,也没有中途出声打断,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姐姐也可以不必找他。”
  “……”
  她为什么觉得少年的话有种茶茶的感觉。
  少年话虽如此,但林西还是准备去寻师尊。
  并非为此事,是近几日旧事入梦,让她觉得惊奇又怪异。刚好师尊有一丝灵力留在自己体内,可以去问问近来身体是否发生异样。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
  “姐姐累了吗?那便好好休息吧。应当是今日用剑过度的缘故,以后还需适量。”听到林西想休息,少年也没有强留下,柔声劝诫几句便乖顺离开了。
  打发走他,林西离开小院前往师尊住处。
  师尊那儿依旧清寂,唯有鸟语,不闻人声。若非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屋内陈设,都要怀疑这里根本不住人。
  既然门是敞开的,那里面应当也有人。
  “师尊,弟子林西有事求见。”
  “别过来……”
  她靠近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虚弱的一声。
  声音确实是师尊的,但是语气状态却有些不同,十分无力病恹,似乎在强撑着回答她。
  “师尊您怎么了?”
  “无事,你先别进来……嘶……”
  里面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这状态,已经不仅是病恹了,好像还同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师尊……”林西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问,“需要弟子找药修来帮您看看吗?”
  “不必,找他们也没用……”因为疼痛,他的声音些微颤抖,“旧疾复发,不碍事的。西儿,你先回去吧……过会儿再来寻为师可好?”
  林西自然是应允的,只是看师尊状态仍有些担心,“师尊,您真的没事吗?”
  “无妨,多年顽疾,习惯了……你先回去吧。”
  “是。”既然师尊申令再三,她也不必过多逗留。
  况且他已说是多年顽疾,应当不会伤及性命,多休息一下或许会缓解许多。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离开这儿,不打扰他休息。
  归去途中,偶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站定施礼,出声道:“冀铭师兄。”
  因为之前大殿上,他指认她堕魔的事仍历历在目,林西心中难免对他怀有芥蒂。不想与之多接触,简单招呼后准备错开道返回住处。
  他却说:“林西,我在等你。”
  “师兄何事?”
  “要事,危及你我性命之事,危及岛上众生性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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