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飞天花卷【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1 17:50:59

  “好啊。”
  “把你证件号发给我,我安排给你买机票,你在家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发。”那边问得井井有条。
  “周岭泉。”
  “嗯?”
  “时间地址发给我就可以。”
  那边默了默,说,“那我们今晚见如何?”
  机票这些钱对周岭泉来说当然是不值一提,梁倾更不是矫情到要在这上面挣什么自尊心和高姿态。
  不过是觉得,这寻欢和作乐里都有她的一半,自己买单享受比较爽啦。
  -
  原来这就是北城的冬天。
  原来北城的冬天也不是天天都有雪可看。
  出了机场门,风像扇巴掌似的往人脸上拍。身上黑色的厚羊绒大衣从头到尾地裹着,临走时还拿了条枣红色的羊毛大围巾,没想到还是不够。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心里却不着边际地,快乐地想,在这样冷的地方人类竟然建造出了这样庞大的城市,并且在里面安然地读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这好浪漫。
  她看了看指示牌,准备去排队拦车。
  手机响了几声。她最近老是接到诈骗电话,没有理会,径自往排队的地方走。
  手机又不折不挠地响了第二遍,她拿起来,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这后四位好眼熟,是周岭泉的号码。
  “怎么不接电话。”
  声音却又似乎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她意识到什么,转身往身后一看,发现了周岭泉。
  他们中间隔了个出口门,正好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大爷大妈推着行李走出来,熙熙攘攘说说笑笑。
  他便停在了那里,隔着人潮看向她。
  借着机场里的灯光,梁倾看清他面上也是带笑的。
  “冻手啊周总。”
  梁倾笑答。等着周岭泉走到他跟前,顺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算起来两人大半月未曾见面,也不曾联系。梁倾心里有些类似羞赧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把一边头发捋到耳后,好像借这个动作来打消不安。
  巧的是周岭泉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人很挺拔,脸看着比她记忆中的好像略清瘦了一些,嘴唇有些干燥。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关于这张脸这幅嘴唇的别的记忆。
  打住。
  梁倾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抿住嘴唇。周岭泉发现了,问她,“想什么呢。”
  “想着周总百忙之中还来接我,受宠若惊。”她越是心里不正经,嘴上越不敢冷场。
  “应该的。我请你来玩儿。”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个行李箱,一时无话。
  周岭泉忽然又说起:“那天本来是我要去的。”
  梁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港城的那次聚餐。
  “我都不知道你在那个项目上。”
  “之前没有。临时接手的。”
  “哦。那个‘小张总’叫什么名字。上次我都忘记问了。”
  “张阳。”
  “Jenny说你之前在英国工作。”
  “Jenny是谁。”
  “Jenny是你们那个Jonathan团队里的... 周岭泉,这不是重点。”
  梁倾拧着眉毛嗔他一眼。
  “是,在伦敦... 你跟人打听我了?”
  周岭泉也低头看她。两人视线一时短兵相接。大概是机场内灯光太足,梁倾一双眼睛像新擦的玻璃珠子似的,格外亮。
  “不是。Jenny他们八卦,我听着呢。”
  周岭泉想象那场景,眼里有笑意。
  “别笑了,快走,太冷了。这儿也太冷了!”
  作者有话说:
  行舟是个好孩子。
 
 
第15章 红
  上了车,周岭泉把空调开到最大,温度上去了,梁倾这才觉得四肢回了血,把大衣脱了,团成一团抱在膝盖上,又把围巾解开了,挂在脖子上,再把乱糟糟的头发在后脑挽了起来。
  周岭泉注意到她化了妆,带的隐形眼镜,嘴唇涂得红嫣嫣的,里面穿了件黑色打底,比平时的款式都要修身一些。围巾材质大概不够细腻,她皮肤敏感方才抓过脖子,此时肌肤上有一片淡红。
  周岭泉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问她,“热么。”
  “还好。”
  周岭泉忽然伸了右手过来,帮她把大衣挪去了后座。
  她方才抱着大衣,其实有种心态上的安全感,骤然膝盖空了,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脸上一时无措,却让周岭泉有种恶作剧的满足感。
  梁倾故意不看他,只推推他手臂,说:“冷啊。”
  周岭泉把风往她那边调整了一下,说:“红色很衬你。”
  梁倾低头笑笑,说:“是么。有点太艳了。”
  车上了机场高架桥。
  “你才多大,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艳点的颜色。”
  大概是刚刚冷得彻骨,此刻又热风拂面,梁倾有些昏昏欲睡,本想调侃一句‘你们’是谁,却又止住了,只说,“不小了,马上就27了。”
  顿了顿,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年龄。”
  “虚岁三十了。”
  周岭泉开车的时候倒是挺专注,也不插科打诨了。
  “啊。”
  “有那么惊讶?”他侧头。远处有辆车交错,光影一时填充这个静寂的车厢。
  “也没有。哈哈。那我们算不算有代沟。”梁倾笑。
  “是这样算的吗?”周岭泉配合她演戏。
  “是。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梁倾像小孩似的郑重点了点头,抿嘴笑。她今天大概心情很好。比起她平素对陌生人惯性的那种笑,周岭泉更喜欢她现在这种样子,很有灵气。
  他直觉她方才身上的戒备感已经褪去,大概觉得舒适了,反而少话,放心看窗外,样子很专注 —— 大概是反光的缘故,她凑得很近,动作也有些孩子气。
  周岭泉便把仪表盘的光源也调暗。
  一时间到处都黑黢黢的,路上偶尔有货车寂静地开过,高速两道高大的树的影子,倏尔闪过,沉默不语。
  有种深夜逃亡的错觉。
  “今年这儿是不是还没下过雪。”她突然问。
  “是的。”
  “可惜了。”
  “喜欢下雪?”
  “是啊。冷一点好。”
  -
  车驶入CBD商圈。四周人造的灯光楼宇制造出一种避世的热闹感。两人才渐渐又开始交谈。
  “最近很忙。”
  “有点。”梁倾答,又问,“你呢。”
  “一样。年末嘛。”周岭泉答,”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南城。”
  “去年大概六七月的时候。”
  “之前呢?”
  “之前在江城...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小律所混了两年日子。”梁倾笑了笑。
  她没有再分享下去的欲望,周岭泉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的迹象,换了个话题,问,“这个领域还喜欢?”
  “谈不上。不过工资挺高的。”比她在望县的工资翻了七八倍,“你呢,Jenny说你大学毕业就开始工作了...”
  她伸出手指来算,“如果你二十二岁毕业的话,现在已经工作快十年了。”
  “我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了。”
  “...”
  “上学早,后来十几岁转到香港去上学,这边底子打得好,又跳了一级。和你说过的。”
  “你大学读的是金融吧?”
  “不。我念的建筑,后两年才辅修了金融。因此本科加起来读了四年。正常是三年毕业。”
  她问,“你喜欢吗?做金融?”又一笑,自顾自说:“不过看你做得这么顺风顺水,是不是多此一问。”
  周岭泉没作声,正好行至一个交叉路口,在巨大的立交桥下。
  八九点刚过。是个节假日,人多得要命,正好是绿灯,窗外的人和电动车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车走过。穿貂皮的妇人,黑羽绒服戴着耳机的少年,黄棉衣举着冰糖葫芦的半大孩子,背红色香奈儿皮包的女人,骑电动车的大叔腿中间夹着一只咧嘴笑的哈士奇。
  外面好似涨洪水,他们被窗外的热闹淹没。但车内又是极静的。
  如一座孤岛。
  极少有人问过周岭泉这个问题。他好像正在思考,倒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在想上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还在欧洲的时候,竟然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想起问他的那个人,那个捷克女人,黑发,东欧人瘦削苍白的脸,棕绿色的瞳孔,独自居住在四层临街砖屋的阁楼。那天她递给他一杯黑咖啡,而他身无分文,为报答给她画了一张素描。
  离开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贴面吻,说那是她这辈子得到过的最漂亮的礼物。
  -
  “吃饭了吗。”
  “飞机上发的,吃了一些。”
  “陪我再吃一些?”
  “好。”
  周岭泉带她去的是一家高档酒店里的日料。楼层很高,下了电梯再往里走一阵,门口一个风灯笼,写了个鮨字。
  里头是个迷你的日式庭院造景,光源很幽深。周岭泉大概是常客,侍者对他们一伏身,便引他们往后走。途径一个假山造景,来到一间日式厢房,掀开帘子再推开门,里头是日式榻榻米,六人座,尽头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大概为了烘托夜景,只有桌上一排小灯亮着。
  梁倾等那侍者关上门,才说一句:“哇。好漂亮。”
  她从未来过这样高档的日料店,也不打算掩饰这一点。
  她曲着腿坐在窗边往外看,一个一个将那些北城地标数过去。
  又问,“你经常来这儿?”
  身后没有回音,她等了会儿,才疑惑地回头。正见周岭泉脱了大衣,也曲起一条腿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又穿一件黑色的衬衫,不过和那天在港城的不同,材质更硬挺厚重,细看领口走了圈银线。
  离得近,梁倾便又闻到那种冷冽又辛辣的木调香味。
  “热吗?”他又问,这次也未经她允许,便将她的围巾也拿下来。
  “你这儿红了。”
  梁倾心上一阵战栗。周岭泉声音有点哑,像一根羽毛拂过她背脊。
  大概是在半公共的场合,因此有些类似偷情的禁忌感。
  “哪儿?” 梁倾垂着眼睛问。
  周岭泉刚要抬手,却见梁倾忽抬头看他,脸上有一种媚,眉间却又是骄矜的。
  突然意识到,她是明知故问。
  “这儿。”
  他笑一笑,低头吻她的时候想,他也许低估了梁倾在此事上的天赋。
  两人一时无声地躺倒在榻榻米上纠缠。
  梁倾眯着眼睛,从这个角度,便再看不到城市灯火,只有蓝黑色的夜空,零星一抹铅色的云,细看又好像不是,只是玻璃上一块陈年的污渍。
  周岭泉的手从衣摆伸进来,在她肌肤浅浅地游走,他的吻很具有攻击性,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忽然有人敲门。两人一时噤声。周岭泉抬头看一眼那纸糊的门上人的剪影,脸上欲色未褪,又埋头向她颈间。
  “有人啊周岭泉。”
  “他们不会进来。”
  梁倾只有在些时候才会叫他的名字。
  她被压着,笼着,追着,赶着。气息太近,在她腮上,颈肩,耳后,弄得她好痒,咯咯地小声笑,周岭泉便更得意了,复撑起身子,吻她那个笑涡。
  梁倾不甘示弱,把口红往他脖子上蹭,要叫他也被人看笑话。两人交颈地纠缠在一起。梁倾眼看趋于下风,于是便曲起一条腿去磨蹭他...
  这下倒是周岭泉先拉开距离,投降似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说:“姑奶奶,别动了。”
  梁倾的眼睛里水光涟涟,眼下有一抹荔枝红,挑衅地看他。
  -
  “进步很大。”
  两个服务员正给他们上菜。
  梁倾知道他在逗她,也戳着芥末,回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然后毫不客气地从他筷子底下夹了片最肥厚的金枪鱼。
  周岭泉看她咀嚼的表情并不享受,便问:“吃不惯?”
  “嗯,我不大爱吃刺身。”
  梁倾小时候很少吃过海产,长大了也并未习得这种品味。
  “那就不吃。再叫别的。”周岭泉瞧她一眼说,“刚才怎么不说。”
  “这不是陪你吃么。我也不挑食。”
  “也不至于叫你这样委屈。”
  他说着叫了服务员进来,要了她平时爱吃的玉子烧,烤牛舌,秋刀鱼和茶泡饭。原都是不在菜单上的。
  不一会儿东西上来了,梁倾才更有了胃口。
  “等会我们去哪儿?”
  “楼上。”
  周岭泉领口敞开一粒扣子,端着茶盏看着她。
  梁倾有种自己变成了盘中之物的错觉。
  她本来想问些什么,又及时发现这些疑问多么不合时宜,只说,“这鳗鱼烤的不错。”
  “你喜欢就好。”
  “你经常来这儿?”
  “偶尔。有时候招待客户图个方便。”
  “这样。”
  两人这顿饭吃得各自心怀鬼胎。
  吃完出去乘电梯,周岭泉问她明天什么安排。
  梁倾报了一些地名和餐馆,都是社交媒体上推荐的。末了她又补了一句,约了何楚悦和姚南佳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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