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仓今日晚饭桌上喝了不少酒,他醉醺醺的,手里还端着酒盏,想着今晚去哪个美人房里过夜。
他随意挑了一个,去年刚抬进来的婉儿他好像很久没去见过了,就她吧。
他摇摇晃晃走到后院,推开一扇房门,嘴里口齿不清道:“美人儿——”
屋子里漆黑一片,江满仓什么也看不见,他伸手在半空摸索,“出来啊——”
婉儿姑娘单薄的身子贴在墙壁上,微微发抖,不敢作声。
她本是乡下良家女,无意中被江满仓撞见强抢了来,还以她父母性命为要挟,无奈之下只得委身于江满仓。
没想到过了不久,她暗地里找人回去看自己爹娘,却得到消息说自己爹娘早已不在。
她如天雷轰顶,当日便想冲动杀了江满仓再自我了断,被江夫人与后院一众姐姐妹妹们劝了下来。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打算等江满仓靠近就找准时机往他身上刺去,了了这个人渣的命。
“出来!”江满仓语气突然暴厉起来。
就在这时,江家大门被带人前来的路北“嘭”地一脚踢开。
守在门口的仆人们被吓得连滚带爬冲进后院,高声喊道:“老爷!”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扰得人心烦,江满仓没了兴致,往外大喝一声:“什么人!”
房门突然被人大力踢开,刘波站在门口,正声厉色道,“当然是本太守!”
刘波原本是看了路北在大门外踢门的动作,觉得很是英勇帅气,也想学习效仿一下,没想到一脚将自己的脚踢得生疼。
他掩饰着发麻的脚,不露声色地扭了扭,继续厉声道:“来人,将江满仓给我捆起来!”
“做什么!”江满仓高声叫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群侍卫带着灯冲进来,将屋内照得透亮,从屋子里向外看,整个江家都亮了起来,灯火通明。
“我管你是谁。”刘波踢了一脚被轻轻松松制住捆起来江满仓。
见路北也跨进门来,刘波立马脸上挂笑,“这位大哥,现在要如何?”
“你是太守,问我做什么?”路北睨他一眼,“当然是由太守大人带去府衙再做决断。”
“是是是。”刘波应连忙承道,又转过身,对着端王府的侍卫们点头哈腰,“劳烦各位将此人送去府衙,我要亲自审他!”
他喜笑颜开,这还是他上任以来,府衙第一次审犯人。
见江满仓被人带走,一直缩在墙角的婉儿姑娘突然顺着墙角滑下去,手里一直紧紧握着的一支尖头锋利的簪子也从手里滚落在地。
“哎哟,这位姑娘,快些起来。”刘波上前,又不好拉她,伸脚将那簪子踢开了些,“这么危险的东西,姑娘也不怕伤着自个儿。”
这时江夫人也已经被人扶了过来,带着后院其余几位姑娘。
“婉儿。”她喊。
“姐姐!”见了江夫人和妹妹们,婉儿再也绷不住,抱住江夫人大哭起来,“姐姐……”
一群姑娘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长久以来欺压她们的恶鬼,终于被人收走了。
江夫人在中间,挨个摸摸她们的头,自己眼角也划下一滴泪水。
“多谢各位。”待姑娘们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江夫人对着路北和刘波行了一礼。
刘波以往从来都只有被城内百姓骂的分,上个街都不敢,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受人感谢,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带着官帽的脑袋。
“夫人不必言谢,一切都是王妃与王爷的吩咐,属下只是领命办事。”路北抱拳道。
江夫人跪下来,向着端王府方向,虔诚地拜了又拜,身后的姑娘们也都跟着她,双眼带泪。
从今往后,她们就不必再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刘波让人将江满仓押回去后关在了府衙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牢狱里,泼了他一盆冷水,打算让江满仓清醒清醒,明日开庭审问。
但刘波是个实打实的光杆司令,太守府如今除了他自个儿,就只剩下一个小侍卫刘元。
这段时日他出门办事,都是跟着端王府的人一起的。
“弟兄们幸苦了。”他套近乎,“明日开堂,能否请大家还来底下坐镇那?”
“一切听凭王妃安排。”路北不吃他这套。
“好,好,我懂,”刘波连连道,“那我明日一早去请示王妃。”
自建学堂之后,渝州城又出了件大事,那就是城里经常欺压百姓的那个满仓衣坊,掌柜江满仓一夜之间就倒了。
听说是被官府抓了起来,今日就要开堂了!
百姓们都沸腾了,大批大批涌到府衙门口去看,就见到穿着端王府标识服饰的人守在一边。
“是真的!我看见王府的人在呢!”
如今的端王府在渝州城百姓们的眼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种代表权威的标志,任何事情,只要见了有端王府的人在,就如同有了保障。
江满仓被抓,大快人心。
城内有不少百姓曾受过他的压迫,今日特地挤到前头去看。
就见从前那位无能的太守刘波从侧门进到大堂,他伸手正了正头上的官帽,掸了下官袍下摆,坐在了主位上。
他神色严肃,一拍醒木——
“升堂!”
作者有话说:
《渝州城日报》最新一期:
1.端王府张贴告示寻找城内牙医,百姓们猜测纷纷,据端王府知情人士刘管事表示,端王近日吃糖太多,王妃真的很担心他的牙……
2.有匿名人士投稿,说成亲一个多月终于抱到了自己娘子,可喜可贺,希望与大家分享他的喜悦,让我们恭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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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起来一开窗差点冻死啦!寒潮来袭,大家记得穿暖和一点呀~
第15章
最开始呈上来给云飘飘的资料中,由于是底下人赶制出来的,所有没有深入调查,那日和江夫人详细谈过之后,云飘飘才意识到,这位江掌柜,背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案子。
果不其然,路北下去查探过后发现。
这个江满仓手底下居然还有几条命案!
他这些年仗着渝州城无人管控,自己又富裕,欺压百姓的事没少干,如今被桩桩件件列出来,条条都令人心惊。
刘波念完升堂之后,大堂下只有一个侍卫刘元举着木棍,喊道:“威——武——”
场面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但此时大家早已不再在意了。
一个端王府的侍卫将江满仓提出来,摔到大堂上,不仅他,还有一些以往跟着江满仓作威作福的仆人们,另一边坐着江夫人以及江家后院一众姬妾。
大堂门口围满了百姓群众。
“干什么!”江满仓奋力挣动着身上绑着绳索,“将我放开!”
“哼!”刘波坐在大堂上,看着堂下的众人,郑重其事道:“江满仓,你可认罪啊?”
他拿起案上放的江满仓的罪状,一条条念出来。
江满仓浑身一震,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忽地转过身看向江夫人,恶狠狠道:“是你!”
江夫人眼睫微垂,没有作声也没有看他,叹息道:“我劝过你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鉴于江满仓所作所为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证据线索人证皆颇为明细,不必再仔细盘问,就是走个过场。
最后刘波一拍醒木,扔下木牌,“罪人江满仓,欺压民女,残害百姓,身背数条人命,秋后问斩!”
江满仓大叫着还打算说些什么,被人塞住嘴拖了下去。
“可算是把这个江满仓给抓起来了!”百姓们议论纷纷。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奸商,没想到居然还有命案!”
“可不是么,吓死人!咱们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一些咯——”
那天那个在满仓衣坊买布料被加价的那位瘦弱男子也在人群中,江满仓和一众江家下人被拖出去时,他上前对着上次胁迫他的那个伙计狠狠唾了一口。
这还没完,今日之后,满仓衣坊全权由江夫人接管,江夫人带着青儿婉儿等一众姑娘们,还有剩下的江家的仆从侍卫和丫鬟们一同经营。
而这位江夫人接收满仓衣坊的第一件事便是改了名字,由“满仓衣坊”改为“渝州衣坊”,并发出消息,从今日起,衣坊内所有衣裳布料全都低价销售。
还将衣坊百分之六十的收入全数捐给太守府和端王府,辅佐渝州城内基础设施建设。
全城哗然。
连续好些日子渝州衣坊的各个分店都挤满了人。
“您穿这个桃粉色的更鲜亮些。”一个年轻姑娘在给客人推荐衣裳。
那客人捂嘴笑了,“姑娘说笑,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怎穿如此鲜亮的颜色。”
“那又如何?不论什么年纪,照样能穿得。”店里那姑娘双手叉腰,不以为意道,“您可以去点后边的小屋子里试试。”
客人有些犹豫,但毕竟曾经也是小女孩,哪里会不喜欢这样艳丽的颜色呢。被这位姑娘和一起来的同伴姐妹们一耸恿,还是去试了试。
她穿好那件衣裳,有些难为情,不住的拉拉衣袖衣摆,忸怩不安地从后头走出来。
在外等候的同伴们皆眼前一亮,“好看极了!”
“当真?”
“当然啦,”店员姑娘笑着赞美,“天上的花仙子一般呢。”
大家一齐拉着她上看下看,“真真好看!”
“我要了!”那客人喜笑颜开。
“满仓衣坊交给江夫人管了是真好啊,价钱便宜不少呢。”出了店,几位妇人手里抱着刚买来的衣裳布料,其中一位感叹道。
“现在是叫渝州衣坊啦。”同伴纠正,感叹道,“江夫人人是真好啊。”
她身边另外一个妇人附和道,“还有店里的其余几位姑娘我看看着也颇为和善温柔。”
“比以前的那些伙计不知好上多少倍。”
衣坊里,刚送出门了一批顾客的青儿正弯腰整理店内的衣裳,门口突然又来了人。
“欢迎光临!”青儿放下手里的衣裳,抬头笑着迎上去,表情却一下子转为惊喜,“王妃!”
她喜不自禁,先盈盈弯腰行了一礼。
“姑娘不必如此拘礼。”云飘飘轻柔一笑,上前两步将她扶起。
她那日一觉睡到今日天大亮,府里的人都没叫她,她醒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萧池安吩咐下去的。
那小傻子丝毫不觉得理亏,拉着云飘飘黏黏糊糊道:“我怕娘子累嘛。”
分明是一个傻子,竟然知道疼人。
府里的下人们近段时日也是将云飘飘的劳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便也没擅作主张喊她起床。
醒来时已经是路北回来禀报情况了,听闻江满仓已然入了刑,云飘飘便转来了这间之前来过的,也是离王府最近的渝州衣坊分店看看。
青儿将云飘飘引到点里头坐下,又手脚麻利地端来茶水。
“上次江家初见,在王妃面前失礼了,还请王妃见谅。”青儿毕竟年纪不大,上次为了脱离江满仓在的场面,故意将茶水倾洒脱身,如今想起来却是有些羞赧。
云飘飘失笑着端起茶盏,“青儿姑娘在意这个做什么,我还没好好谢谢江夫人和你们一众姑娘的帮助,为渝州城捐款数额庞大。”
“王妃说的哪里话!”青儿眼睛瞪得溜圆,“若不是王妃,我们现在都还在江满仓手下受苦呢,感谢王妃还来不及!”
“这段时日过得如何?”云飘飘问。
“别提多好了,现下不止我,其余姐妹也都在不同店里帮忙。”青儿喜形于色道。她面色红润,人看着也精精神神的,充满阳光活力。
“姐姐生着病,大家没让她出来,但偶尔也会出来转转,最近身子也好多了呢。”
“那便好。”云飘飘受她感染,自己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由衷为这些姑娘感到开心。
人一高兴,便会注意到身边更多的美好的事物。
回府路上,云飘飘还看见街边一户人家门口在院子里设桌椅,布置装饰,便派身边下人去问,才知道是这家小娃娃明日弥月,邀请了邻居和亲戚朋友来办弥月之礼。
那家人见是端王府的人,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吃饭。
而另外一边,当日江满仓的事升堂时,一家的仆人混在人群里看了开堂的经过,然后忙里慌地跑回自家去。
“什么!张满仓真的倒了?”桌子后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高声问道。
“千真万确呀老爷,我亲眼看见的!门口还守了许多端王府的侍卫,那太守刘波这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神气!”
那人略微焦虑地左右来回走了两步,江满仓倒台,这是一个信号,标志着往后渝州城一定会在端王府手底下开始大清扫大整顿。
他摸着自己的下颚沉思了一下,开口道:“这样,你赶紧写一封拜帖送去端王府。”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算了,还是我亲自来。”
与此同时,城内不知还有几户人家发生着同样的场景。
刘管事快步走进来,“拜见王妃,有一封拜帖。”
“哦?念来听听。”云飘飘一边听着刘管事念拜帖内容,一边正哄萧池安喝药。
“城内好多家富裕人家都像王府递了投名状,说愿意将自家资产捐赠出来,供渝州城基础设施建设与百姓民生。”
大概是看张满仓倒了,人人自危。
“这下倒是全都自觉了,不用我挨个挨个去整理了。”云飘飘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