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买不到，她得提前多买点儿。
方简哭笑不得，“你以为是什么深山老林么，虽然交通没有这么便利，但是供销社还是有的。”
而且部队里比外边儿还便宜不少，不用票。
一听说不用票，祝扬灵眉心一蹙，“不要票的东西更难抢，这样，咱们先买上几块，到时候去了有的用。”
接下来，祝扬灵不仅买了五块肥皂，还买了三管牙膏，四把牙刷，毛巾三条。
其他的家里都有，走得时候都带上。
带不走的就留给祝家。
买好去西南要用的东西，有买了点儿不要票的土布，两人就回了宾馆，放下东西，方简就带着祝扬灵出去找吃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从汽车上下来，直奔黑市。
黑市和汽车站在两个方向，国营饭店在这中间，今天开始国营饭店开始放假了，两人商量先把东西放在饭店，然后取了肘子之后，再拿上东西回家。
祝扬灵取肘子的时候，方简进了边儿上的邮局。
昨天祝扬灵说的事儿，他一直放在心里，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媳妇儿。
这才有了今天这个电话。
“请问接哪里？”
“帮我接第九军六五二师师政委。”
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传出一道男声，“你好，这里是六五二师张冲。”
“张政委，是我，方简。”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方简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然后才笑着说：“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不是陪着你媳妇儿在老家过年么？”
昨天晚上方简已经给他来过一个电话了，没想到这会儿又来电话。
“说吧，还有什么事儿。”
老首长的孙子他是知道的，要不是重要的事儿，不会找到他头上。
方简把祝扬灵的情况说明之后，“我就是想问问咱们部队上有没有安置家属工作的，要是有的话，我给我媳妇儿报个名，要是没有，我也不为难上边儿，我给我媳妇儿找。”
电话那头的人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小简，这事儿不是叔叔不给你办，实在是咱们部队安置军人家属给安排的工作不是在食堂帮厨，就是在养猪场喂猪，要不就是在供销社卖菜。”
“像你你媳妇儿这样的，你说让我安排到哪儿合适？人家一个国营饭店的经理，总不能去养猪场养猪吧？”
“不过你也别着急，我这边给你媳妇儿物色着，等她来了先适应一下当地的情况，然后有合适的，第一时间给她安排，你看可以么？”
张政委之所以堆方简这么客气，还是因为这人是他从第三十五军要来的，看中的不仅是方简身后的背景，还有方简的一身本事。
六五二师是新组建的师，正是缺人才的时候。
他之前跟方知诺联系的多，自然也知道他有个十分优秀的儿子，当时他就存了心思，正赶上时候，他就像上边申请，把人弄来自己身边。
把人弄来，肯定得给好的待遇才行，所以方简要陪媳妇儿过年，他同意了。
方简媳妇儿需要工作，组织上也得给处理。
“谢谢首长。”
方简也知道把祝扬灵插进一个跟现在匹配的单位，有困难，但是张政委应下的事儿，最起码不会太差。
“还这么客气，你现在也没在部队，就叫张叔吧。”张冲在电话那头爽朗的笑，老领导这个儿子据说是个桀骜不驯的，今天能跟他说谢谢，真是不容易。
“张叔，我先给您拜个早年，等过了年我们到了，再去您家里拜访。”
“好好好，张叔等着你跟你媳妇儿，到了之后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张冲还有不少事儿要处理，确定方简没有别的要求之后就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他叫警卫员进来。
“首长！”
“小陈，你去问问，咱们师下边儿哪个单位缺人？要体面一点儿的职位，要是没有也不着急。”
“是。”
于是在祝扬灵还没到六二五师的时候，家属院里就知道她这么号人了，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还没到，就让大领导惦记着给她安排工作了。
方简挂了电话，交了两块钱的电话费，出了邮局，就看到在原地等他的祝扬灵。
祝扬灵看着方简，朝他挥了挥手上的肘子，“你去邮局给爷爷打电话了？”
方简跟父母的关系一般，跟方老爷子比较亲，她以为给爷爷打电话拜早年去了。
“没有，给部队打了个电话，问住的地方的事儿。”
事儿还没办好，他不想让祝扬灵知道，成了还好，不成的话岂不是让她白高兴一场。
“哦。”
那边儿的事儿，祝扬灵也不清楚什么情况，自然不会多问。
“赶紧回去吧，我快冻死了。”这天寒地冻的 ，没事儿还是少出门吧，她的下巴都没知觉了。
方简看她裹得这么厚还冷，皱紧眉头，“估计还是身子没有调理好，ʲˢᴳ等咱们到了那边儿，找找有没有好中医，给你好好看看。”
他怕祝扬灵落下什么病根子。
“好啊，要是好的话，给你也调理一下。”他们这些当兵的，身上肯定或多或少有暗伤，调理下没坏处。
“都听你的。”只要祝扬灵不抗拒，他无所谓。
两人回到家，祝扬灵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然后和方简带着礼物去祝家吃饭。
两人进门之后，祝妈看着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拉下脸，“你俩这刚结婚，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省着点儿。”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两人还没有工分，就靠着粮本过日子，哪儿吃得饱饭。
“知道了，这是给你们买的皮鞋，我看市里的款式比咱们县好看，就买了，等开春你们就能穿了。”
不说这话还好，祝扬灵一说这话，祝妈更生气。
“你说你给我们买这么贵的鞋干啥，我们一天跟泥土打交道，这么好的鞋给我们不是糟蹋了么。”
话里话外都是数落。
祝扬灵本来挺高兴的心情，一下就变得阴霾了。
孙窈看着小姑子沉下脸，嘴角的笑赶紧收了起来，拽了拽婆婆，让她少说两句。
结果非但没有拦住，祝妈转头就开始数落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呢，想吃好的穿好的，自己挣去啊，一天天就知道盯着小姑子的口袋，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孙窈冤死，要是以前这么骂她，她也就认了。
可是自从祝兰旌上班之后，她记小姑子的情，怎么可能惦记小姑子的口袋啊。
“娘，你这话可就冤枉人了，难不成小妹买回东西来我还能不要啊？小妹买东西贴补咱家，我跟她大哥不也有啥好的都想着妹妹么，亲兄妹不就是这样？”
被儿媳妇顶了回来，祝妈心中更是不快，刚要张嘴找回来，就看见祝扬灵拎起东西直接从堂屋扔了出去。
库叉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了一地尘土。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祝妈拍了把大腿，指着祝扬灵恨恨说。
“哎呦，你这个糟心的丫头。”
然后心疼地跑出去把东西捡回来，“好好的东西为啥扔了啊！”
这鞋不便宜，祝妈上手一模就知道是上等货。
“你扔坏了还能退不？”
这要是退不了，这钱不就糟蹋了。
“娘，这是我给家里人买的，不止你一个人的，你要是不愿意让大家穿，那就扔了，见不见心不烦。”
祝扬灵冷着声音，冷清的眼睛看着祝妈，面无表情的说。
方简心里一咯噔，赶紧拉了拉她的手，“好好说话，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心疼你，怕关键时候没钱花了。”
他们手里有多少钱丈母娘也不清楚，他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看着他们花了这么多钱，难免多唠叨两句。
“是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们难道就是恶意么，我们真大的人了，难道花多少钱心里还没数？”
看着低头抱着鞋一言不发的祝妈，祝扬灵心疼，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娘，这是儿女孝顺你的东西，也是我们兄弟姐妹相亲相爱我才会买的，你如果一直这样，我们做儿女的买点儿东西就心疼的话，之后我们习惯了就不买了，不买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就是您想要的么？等到那时候，你想让我们买，大家估计还得噎你几句，你不是心疼啊，我们就不花钱了，省的花了钱还挨数落。”
屋里的人都不说话，祝阳舒叹了口气，闺女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他把祝妈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孩子的一片心意，你直接收下就是了，她肯定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才花这么多钱的。”
要是自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肯定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
祝妈顺着他的手起身，将他的手挥到一旁，转头看着祝扬灵，“你说的娘都听懂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厨房里留着饭呢，让你大嫂给你们弄出来，赶紧吃。”
她又对方简说：“女婿，娘今天起得早，先回屋歇会儿，让你爹陪着你唠嗑。”
说完这话，祝妈把怀里的鞋放在桌子上，转身进了东屋。
祝扬灵沉默了，她有点儿后悔。
“娘，您好好歇会儿，今天晚上我做饭，做您最爱吃的炸春卷。”
方简对着东屋喊了之后，转身拍了拍祝扬灵的手，“你们都是为了彼此好，只是方式不对，不要太自责，等一会儿你进屋跟娘服个软，这事儿就过去了。”
母女哪儿有隔夜仇啊。
祝阳舒在一边帮腔，“你们娘儿俩的脾气是一模一样的，你娘有时候说话不对，你多包容点儿。
女婿说的没错，一会儿跟你娘服个软，她舍不得你难受。”
哎，媳妇儿做得是不对，但是闺女也没好到哪儿去，当着女婿肯定不能训闺女，也不能教育媳妇儿，他可太难了。
祝扬灵僵着脸，好一会儿，在两个男人期待的目光下才点了点头。
孙窈在一边儿，大气都不敢出，见小姑子点头了，这才送了一口气。
“哎呦，你们娘俩都是为了对方好，可不值当的因为这个闹别扭，小妹，娘最心疼你了，也是担心你们去了西南你没工作了，花用上紧张。”
她有孩子了，自然能明白婆婆的一番苦心，只是婆婆也是，说话忒不好听，还当着姑爷的面儿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数落姑爷呢，得亏人家方简不会想这么多。
“我知道了，是我不对。”
祝扬灵叹气，她就不应该当着面儿让她娘下不来台。
可是你不直接跟她说，她永远也记不住啊，下次她还会这样。
想通之后，她也不等一会儿了，直接起身去屋里找她娘。
听着脚步声，祝妈以为是老祝，捂着被子小声说：“你出去陪着女婿说话，我自个在屋里待会儿。”
说话声音很小，但是能听清她的鼻塞。
声音嘟囔着。
祝扬灵抬起的脚，艰难落下，“娘，是我。”
祝妈不说话了。
祝扬灵双手点了点裤线，上前两步，坐在炕沿上。
“娘，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你的面子，有啥事，咱俩应该进屋单独聊。”
回应祝扬灵的是她娘小声的呜咽。
祝扬灵有些手足无措，“娘，你别哭了啊。”她拍着炕上的小鼓包，动作轻轻的。
祝妈一直没出声，祝扬灵叹气，“娘，你先别哭了，这事儿咱们捋捋，你看是不是你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还有大嫂都数落了一遍。
然后挺好的氛围让您弄得尴尬了，我一番好意还被您数落，确实我心里也存了气，这才把东西扔出去。
首先，我扔东西肯定不对，当面儿让您下不来台也不对，但是您也不是没有问题对吧？”
听着被子里的呜咽声小了很多，她又说：“我虽然让您下不来台了，但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吧？
您也甭跟我说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人不讲理天经地义的话，这一套在我这儿行不通。
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没有您是老人我就得让着的道理。”
说完这话，祝扬灵不出声了，她看着窗户外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果树杈，静静的等着祝妈回应。
话已经说透了，剩下的还是等祝妈自己想吧。
没有原则的孝顺不可取，她也不能认同。
“你们到了西南，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手里的钱不够用，这也有错了？”
祝妈忍不住掀起被子，爬起来，瞪着这个不孝女。
她是为了谁啊，穷家富路，手里有钱好办事！
“您没错，但是您是不是可以先问问我手里还有多少钱，够不够花啊？”而不是上来就拉着脸质问责怪。
“有事儿咱们解决事儿，而不是先责怪数落，这样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激化矛盾。”
这就是一种内耗。
要是每每在高兴的时候，冒出一个如此扫兴的人，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好坏，都应该先接受，然后再想办法处理。如果您要是把我叫过来，私下问我，我和方简手里有多少钱，这样花钱够不够花，想必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祝扬灵也自我反省了，“这事儿我做的也不对，既然我们都不对，那就给彼此个机会，原谅对方吧。”
闺女说的头头是道，祝妈没法儿反驳。
“知道了，这次我有错，以后会注意的。”
自己的闺女，有啥办法啊，先低头吧。
只是，她还是担心，忍不住问：“那你跟女婿手里有多少钱啊，让你这么花钱。”
想着那几双鞋得花百十块钱，祝妈这心都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