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的性格是在家庭的影响下养成的,所以池妈和池茜都是相当健谈的人,姜医生比较斯文,被她俩围在中间,从坐下开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聊着聊着就开始约下一次,约逛街约打麻将。
“正好老池在医院住院,我都好久没出去放松了,等这几个小的回深城了,你不值班,我们俩一起出去玩。”池妈说。
姜医生笑着点头:“好。”
池茜也说:“等我们回深城,妈你和姜医生可以约着去跳广场舞啊,你不是说跟你一起跳舞的那些伯伯天天找舞伴吗?你把姜医生带去,绝对受欢迎。”
姜医生愣了下。
池妈一见姜医生的表情,立刻皱眉,啧了声:“别瞎说,姜医生能看得上那些退休的老伯吗?”
回过神来,姜医生轻声说:“退了休的也挺好的,正好我工作忙,有个人在家,还能帮我做家务。”
池妈惊讶睁眼:“你有找老伴的打算啊?那好,我回头就帮你问问。”
就这样聊到了岑理洗完了碗,池妈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起身准备带着几个孩子回家。
姜医生和岑理将他们送到了楼下,临上车前,池妈还和姜医生在恋恋不舍地打着招呼,池柚站在自己妈妈旁边,没忍住看了眼也同样站在他自己妈妈旁边的岑理。
岑理也恰好也在看她,目光相撞,岑理扬眉,安静地对她笑了笑。
池柚赶忙低下了头去,不再看他。
送完人,母子俩回到家,开灯之后,突然发现家里一下子又变得冷清了。
母子俩按平时这会儿都应该各自准备休息了,然而今天姜医生却主动说要和儿子聊聊。
岑理没有拒绝,母子俩坐在刚刚还热闹的客厅里,两个人都斯文,说话也沉稳,聊天氛围和之前池妈他们几个在的时候截然不同。
姜医生感叹道:“真的是很好的一家人。”
岑理不自觉面露微笑:“是。”
“刚刚在楼下倒垃圾的时候,柚柚的姐姐跟我说了,柚柚是个性格特别好的女孩子,应该也是你叔叔阿姨从小教得好。”
说到这里,姜医生的语气略有落寞:“你池阿姨和池叔叔知道我离异,但从来没问过关于你爸爸的问题,也从来没问过我之前在燕城的生活。”
岑理轻轻嗯了声,说:“池柚也从来没问过我。”
姜医生一笑。
“我知道你跟你爸爸不一样,但有些话妈妈还是要跟你说。”
“要懂得表达,放在心底的爱是很好,但说出来那个人才会知道你的想法,才能给你回应。一句我爱你,有时候真的抵过千言万语,无论是对家人,对朋友,还是对爱人。”
“我和你爸爸没离婚前,都只会做哑巴,所以这些道理也是我这些年才明白过来的,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在经历过感情的失败后才参悟这个道理。”
今天那一家人上门,姜医生才发现,原来这个冷清的家也可以那么欢乐。
她很期待下一次的欢乐。
姜医生说:“这些年我一个人过惯了,现在老了呢,也有点想去跳广场舞了。妈妈能不能跟你池叔叔池阿姨成为家人,就看你的了,加油。”
岑理不语,唇角却轻轻勾起无声的笑,那和母亲有几分像的清冷眉眼里,流露出低垂的温柔。
吃了顿愉快的晚餐,第二天在医院,坐在病床上的池爸语气酸溜溜地问母女仨昨天吃得开不开心。
池妈:“开心啊。”
池茜:“而且姜医生家里的特别干净,一点烟味都没有,于昂跟岑理跟爸你不一样,他们俩不抽烟。”
池柚:“还好爸爸你没去,否则你就要去外面抽烟了。”
池爸听她们几个在那儿阴阳怪气,也自知理亏,恨恨道:“行了,我抽烟我错了。等我好了,我要再抽烟,我给你们一人买一个金镯子,好吧?”
池妈哼了声。
“得了吧,你前几年答应给我买对金耳环呢,到现在也没看到影子。而且大崽小崽你本来就应该给她们买金镯子的,等她们结婚,你还得把金耳环金项链金镯子给配齐了。”
池爸嘟囔:“结婚那还早吧。”
“早什么?小崽都都二十五了,而且我觉得于昂和小岑都挺不错的,”池妈看向姐妹俩,“就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打算了。”
“别看我,”池茜用手比了个叉,“我事业期,结婚组建家庭什么的通通往后靠。”
池妈只好又看向池柚。
结婚?
太早了吧,她和岑理,昨天才刚刚破冰……
而且她完全没想过这方面。
因为一开始她跟岑理谈恋爱,就只是单纯地本着做梦的想法谈的,压根就没往后想。
池柚搪塞道:“我是要回童州工作的,岑理肯定会留在深城,先把异地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池茜和池妈异口同声地问:“你还想着回童州呢?”
“昂,怎么了?”池柚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惊讶,“我不是早说过了吗?”
“小崽,我不是不相信小岑,但是现在外面花花世界,诱惑实在太多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异地,”池妈语重心长道,“你爸这边,我真照顾得过来,实在不行,我给你爸请个护工,这你们总放心了吧?”
池茜皱眉:“奇怪,妈你之前不是说太费钱不请吗?”
池妈这会儿倒无所谓了:“费钱就费钱啊,总不能耽误你们的生活吧。”
“这怎么是耽误啊?”池柚说,“我照顾爸爸本来就是应该的。”
病床上的池爸开口:“小崽,你有这份心,爸爸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你看,现在你在深城那边有稳定的工作,男朋友也在那边,你的人生,应该以你自己为中心,你自己的快乐最重要,知道吗?”
池柚突然瘪嘴。
父母年纪大了,生病需要照顾,现在本来是长大成人的子女回报孝心的最好时刻,然而他们家好像不一样。
好的父母,是子女的翅膀和港湾,而不是负担。
她有些鼻酸,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幸福,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
池茜拍拍池柚的肩,也说:“听到没?等回了深城,好好工作,好好谈恋爱,你开心爸妈就开心了。”
听到好好工作,池柚这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过问过工作了。
回童州之前,其实她设计的那个屠夫新建模还没弄好,回来后也没顾得上。
池柚吸吸鼻子,赶紧给对接的建模师发了消息过去,问建模的进度。
建模师回得很快,说已经完成了,然后又发了张图过来给池柚。
虽然还是没能还原出原画的百分之百,但已经比上一版好太多太多,某些细节能还原的都尽力还原了。
原画本来就精美,还原了大部分的建模自然也特别漂亮。
池柚发了一排大拇指过去。
池柚感叹:「好快啊你效率真的高」
建模师:「没有,我是拖延症晚期,这还得多亏了你男朋友天天催,被逼出来的效率【捂脸】」
池柚有些没想到:「岑理?」
建模师:「对呀,他是破晓的主策之一,他亲自催我我哪敢拖【笑哭】」
建模师:「毕竟女朋友的第一个项目,他肯定关心」
建模师:「你满意就好,现在就等新屠夫上线咯【转圈圈】」
池柚回了个“冲鸭”的表情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铜墙铁壁,一旦对着岑理,就跟摆设似的。
下午,岑理来医院给姜医生送饭。
之前他生病,没办法自己做饭,所以都是姜医生从医院带饭给岑理吃,现在他病好了,自然就换他给母亲带饭。
“给我带饭只是顺便吧?”姜医生看着他一人带了好几份饭,哭笑不得,“给女朋友一家带饭才是你来医院的重点吧?”
岑理也没否认,姜医生摆摆手:“去吧。”
医院的饭确实差了点意思,所以对于岑理带饭的举动,姓池的这一家子简直是又惊又喜。
尤其是池妈,看着岑理那慈爱的目光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看到没?这就叫远见,要抓住女朋友的心,光抓住女朋友的胃还不够,还得抓住女朋友老妈的胃,一招直接拿下。”
说完,池茜叹气:“你这个男神,城府太深了,咱妈哪是他的对手啊,于昂都得甘拜下风叫他声哥。”
一旁今天沾了光,又跟着蹭了顿饭的于昂咳了声。
“不至于,我比岑理大好几岁,这声哥真叫不出来。”
等饭吃完,岑理收了饭盒准备离开,临走前看了眼池柚。
他什么都没说,但池茜仿佛会读心术般,立刻把池柚推了出去。
“去!送送人家,这么重的饭盒让岑理一个人拿着多累啊,帮他拿一下。”
池柚:“……”
装满饭菜的时候岑理都能一个人拿过来,现在里面都吃空了就说重了?
找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好点儿的。
不过她还是送了。
两个人一块儿下楼,池柚好奇问了句:“你怎么会做饭啊?”
“刚来深城的时候学会的,现在工作忙,比较少做了,”岑理问,“合你胃口吗?”
池柚矜持地说:“还行。”
岑理:“那我再争取进步。”
池柚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算了,给他个理由,让他精进厨艺,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送岑理到停车场,池柚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然而岑理突然问她:“你设计的屠夫,新建模已经做好了,要看看吗?”
池柚眨了眨眼,缓慢道:“哦,怎么看?”
“我手机里没存,在电脑里,但是电脑在家。”
说到这儿,可能是岑理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太烂了,脸上浮现出极不易察觉的哂色,不过声音依旧很淡定。
“你方便去一趟吗?”
池柚往里抿唇,有点想笑,这时候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同乡的大学同学打来的,池柚没多想,当着岑理的面接了。
“喂?”
“你怎么不回群消息?”
怎么是陈向北的声音?
池柚确认了一下来电显示,很快想通了。
如果是别人,她当着岑理的面接电话没什么,但如果是陈向北,她莫名地还是有点心虚。
于是她走到了一边去说。
“你怎么还没走啊?”池柚问道,“你春假多少天啊?把时间都耗在童州,你自己的老家不回了吗?”
陈向北语气散漫,无所谓道:“我反正毕业就回国了,也不差这么几天的时间回老家,别转移话题,群里的消息你看见没有?”
“没来得及看,说了什么?”
“出来吃饭的事儿,正好我在童州,所以这顿我请客,你来吗?”
池柚实在是无奈了:“陈大少爷。”
陈向北被这个称呼叫得一顿,忽地笑了:“干什么?”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真的没必要组这个局。”
陈向北收了笑意,淡了声说:“同学聚会而已,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毕竟当时大家在学校关系都不错,毕业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聚一聚,你不想跟大家一块儿吃个饭吗?”
池柚正要说什么,手机却突然被人抽走了。
她疑惑地嗯了声,转过头,结果看见岑理拿着她的手机往耳边一放,对着手机里的人说:“陈先生。”
称呼很礼貌,然而陈向北却不怎么领情:“姓岑的,偷听人讲电话很不礼貌。”
“在教训别人不礼貌前,是不是也该反思下自己说话够不够礼貌?”
陈向北没什么温度地笑了:“我跟你有什么好礼貌的。”
“那我也没必要礼貌了,挂了。”
岑理语气平静,直接挂掉电话,然后还给池柚。
池柚接过自己的手机,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岑理就问:“组什么局?”
“额,同学聚会,”池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结巴,“就是几个童州本地的,还有在童州工作的同学。”
岑理嗯了声,没什么表情,接着问:“陈向北是童州人?”
“不是。”
“他在童州工作?”
“也不是。”
“那他凭什么组这个局?”岑理拧眉看着她,“他上次跟着你到我家,我已经够忍他了,他还想干什么?”
池柚稍稍睁大了眼。
上次的事确实太荒唐了,而且起因确实是她。
扪心自问,要是岑理带着徐如月上她家,她也不会比他好受多少。
“……上次他去你家的事,其实也怪我。”
“我不怪你,”岑理声音低沉,“我就想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对你死心。”
池柚抿抿唇,说:“我真的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但他还是没放弃你。”
岑理眉头紧拧,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他一直是清冷沉稳的,哪怕是之前面对陈向北。
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岑理知道,他们在一起过,这是既定的事实,他理性地明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也无法否认。
可每当陈向北出现,都会反复地提醒着岑理,他们在一起过,而且在那段时间里,除了池柚给陈向北唱的那首歌,他们一定还做了很多难忘的事。
岑理紧盯着她问:“他组这个大学同学的局,你要是去了,会不会想起你跟他以前的事?”
“不是,我——”
她压根就没打算去啊。
池柚的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一把拽过,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们就谈了一年,那一年对他来说有那么难忘吗?”
“你对他很好吗?他也对你很好?”
池柚在他怀中有些着急,也有些茫然,她不知道他这样低沉的质问,是在质问她,还是在透过她质问不在这里的陈向北。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冷静一下啊?
叮咚一声,池柚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想法。
她挣扎了几秒,认命了。
因为她实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她闭眼,视死如归地捧起岑理的脸,踮脚,重重地往他唇上一压。
岑理浑身一僵,整个表情也呆了,黑眸怔愣地看着她。
“……”原来电视剧也不是全是骗人的,真的有用。
池柚的脸和嘴唇一样滚烫,语气里有股在大胆过后、后知后觉的羞耻和颤抖。
“你、你冷静点了吗?”
然而下一秒,岑理又突然皱眉,他非但没有冷静下来,眼底反而掀起了更汹涌的情绪,这几天,他耐了又耐,却完全抵抗不过她一个乌龙的主动。于是他低头,直接用铺天盖地的吻朝她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