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的,APP还是一片空白。
林唯一盯着手机愣了半天,还摇了摇它,好像能把谁给摇出来似的。
“林小二?”林唯一深深地皱起眉,“人呢?”
——
凌晨十二点,俞红来前台和攸晴交班,丢给她一罐可乐,下巴朝门外一抬,说:“院子里有个人在等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差点没把我吓死。”
攸晴一听就知道是谁,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是另一个林唯一!
她高兴极了,拿着可乐就蹦蹦跳跳地出了门,看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果真坐着一个人。
夜色朦胧,月光皎洁,一身白衣的林唯一正抬头看天。他像是刚洗过澡,乌黑的发没有扎起,全都披散在肩头,手里把玩着一朵红玫瑰,微风吹过,长发飘动,攸晴望着他那立体又精致的侧颜,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成语——闭月羞花,眼前的人是最完美的诠释。
听到攸晴的脚步声,林唯一转过头来,远远地望向她。看清他的眼神后,攸晴原本雀跃的一颗心瞬间就冷却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秘密
坐在石桌旁的依旧是平时的那个林唯一, 攸晴非常确定。
她记起,翠姨让她查一下林唯一的两个人格如何切换,这也是攸晴非常想知道的信息, 思及此, 她便慢悠悠地向他走去。
“这么晚了, 你怎么还不睡?”攸晴来到林唯一身边,挑了个石凳坐下,又看看四周,问,“你的保镖呢?”
林唯一指指楼梯口, 攸晴转头望去,看到单文晖隐没在黑暗中,铁塔似的站得笔直。
攸晴哭笑不得:“真吓人。”
林唯一看到攸晴手里的可乐,指着问:“这是给我的吗?”
攸晴把可乐往怀里一搂:“不是!这是我的。”
“真小气。”林唯一把那朵红玫瑰递给她, “我和你换。”
攸晴才不上当:“你那个是订房的赠品!谁稀罕啊!”
见林唯一摆起一张臭脸,将玫瑰花丢到石桌上, 攸晴乐了, 把可乐递给他:“呐, 给你啦, 不过你不是不喝饮料的么?”
林唯一纠结了一会儿, 还是接过可乐, 拉开拉环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甜腻冰凉的气泡水直冲喉咙,他一时不太适应,呛得咳嗽起来。
攸晴看呆了, 忙伸手过去帮他拍背, 林唯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用手背抹抹嘴,盯着可乐罐看了半天,说:“我大概有十几年没喝可乐了,都忘了它是个什么味道。”
堂堂六百亿太子,连个可乐都没得喝,也太惨了吧!攸晴想不明白:“你的病,连可乐都不能喝吗?”
“也不是。”林唯一说,“除了酒、咖啡、浓茶、功能性饮品那些东西,别的饮料都能喝,但我的营养师不让我喝,最多允许我喝点鲜榨果汁。吃的方面也一样,其实,哪有那么多忌讳。”他面露苦笑,摇头道,“谁让人家是专家,我以前又是小孩,没有资格反抗,慢慢的就习惯了。”
攸晴说:“那你的营养师有没有告诉你,人要早睡早起,你刚出院,这么晚都不睡,对身体不好。”
林唯一沉默片刻,摇头道:“睡不着。”
攸晴问:“怎么了?还在想那次袭击的事吗?哎,我是想问问你,后来警察查出结果没?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唯一看着她:“你觉得应该查出什么结果?”
攸晴说:“至少要知道主谋是谁,总不可能是那群流氓吧,他们和你无冤无仇,肯定是收了钱才给人办事。”
林唯一:“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攸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你或你家里人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所以人家来……寻仇?”
林唯一又一次陷入沉默,他不说话,攸晴也就闭了嘴。
她学着林唯一之前的样子抬头看天,这附近没有高楼,没有工厂,只有大片的湿地,空气质量要比市里好很多。在这样晴朗的夜晚,能看见大片闪烁的星星,还有一轮缺了个角的月亮。
月光下,林唯一神情恹恹,考虑良久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叫身边的女孩:“攸晴。”
攸晴转头看他:“嗯?”
林唯一说:“我有两个秘密,从没对人说过,我告诉你,你不要说出去。”
攸晴的心砰砰乱跳,点头道:“好。”
林唯一俊眉微蹙,低声说:“第一个秘密,有人要杀我。那场袭击不是寻仇,背后主谋就是想要我的命。”
攸晴瞪大眼睛,短促地“啊”了一声,似是十分震惊。
林唯一并不意外于她的反应,他只想找个人聊聊天,也不管林小二是死是活,当下有没有在偷听,林唯一就是想倾诉,想把一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听。
这中间,其实有一个信息差,可惜林唯一并不知道。
苏醒以后,因为他身体虚弱,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邹敏和林海东便没有对他说太多关于袭击的信息。他自己也不好奇,只知道结果,不关心过程。
林唯一“忘记”了很多事,不知道攸晴会功夫,不记得自己曾与她并肩作战。在他眼里,攸晴还是个普通的大一女生,无父无母,长相可爱,性格还不错。他们在图书馆萍水相逢,没有历史纠葛,也不存在雇佣关系,攸晴还两次救了他的命,林唯一觉得,她是身边所有人里最合适的一个倾诉对象,比单文晖都合适得多。
他甚至,愿意让攸晴知道林小二的存在。
林唯一继续说:“第二个秘密……我的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我确定,我有两个人格。”
他与攸晴四目相对,攸晴单手捂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秘密”她全都知道,真的很考验她的演技,还有临场反应,攸晴“消化”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所以,我曾经见过你的另一个人格?”
林唯一点点头:“对,你见过,还不止一次。”
攸晴追问:“什么时候?”
林唯一说:“美食节,还有我第一次来这儿的那天,前面都是我,后来去停车场时,和你在一起的,就是他。”
“他?”攸晴“糊涂”了,比划着说,“两个人格,是不是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你们两个会交替出现,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是他?表面上都是林唯一,实际上你们俩性格完全不一样,这、这是一种病吗?”
林唯一说:“我的心理医生说这不是病,只是一种精神症状,不过我觉得他就是在安慰我。”他冷笑一声,“哼,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我脑子有问题,十四岁就确诊了,这些年我过得很痛苦,你都无法想象我经历了什么。”
攸晴向他凑过去些,问:“你经历了什么?”
“我……”林唯一抬手抓了抓头发,欲言又止,“就很烦,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告诉过别人,他们都不信。”
攸晴伸手过去,手掌搭在他的背脊上,柔声道:“你可以慢慢说,我相信你。”
林唯一抬眸看她,攸晴微微一笑:“真的,你要是觉得憋在心里很难受,就说出来,我会为你保密。”
林唯一心中动容,竟是有点想哭,他压抑了太多年,连父母都以为他是个疯子,动不动就带他去看医生,如今听到攸晴说“相信他”,林唯一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九岁那年,医生告诉我,我的病可以治,做个心脏移植手术就行。我父母高兴极了,我自己也特别期待。可后来,医生又说我年纪太小,做手术会有风险,建议把手术推迟几年,我妈答应了。结果,就在第二年,十岁那年的暑假,我就遇到了危险……”
九岁以前,林唯一还是个乖巧的小男孩,生活中最大的困扰就是心脏病。他身体不好,没有朋友,不能自由地出去玩……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每次去医院都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一点儿不害怕打针吃药,经常问的问题是:“妈妈,我的病真的可以治好吗?我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去跑步吗?”
邹敏每次都只能哄他,说只要唯一乖乖吃药,总有一天,会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健康。
林唯一一直等到九岁,才等到邵骏明确的答复:可以治好。
那一年,家里人都很开心,林唯一的性格都活泼了许多,即使手术要推迟,他们也没想太多,因为人生有了新的希望,林唯一只盼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十岁那年的夏天,父母带他去海边度假,住的是一家拥有自带沙滩的六星级酒店,所有的客房都是别墅,私密又安全。
林唯一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天色微暗,没有了白日里的毒辣阳光,他和爸爸下海游泳,同行的还有几位保镖,妈妈则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说不想下水。
这片海域海水清澈,沙滩细腻,在海边玩耍的都是酒店住客,人不多,也不算少,大大小小三、四十人,救生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时刻观察着海面。
林唯一不会游泳,就抱着救生圈在海里扑腾着踏浪,海浪一阵阵涌来,把他冲上沙滩,回潮时又把他带回海里,他玩得很开心,渐渐远离了父亲,也没在意。
突然,林唯一感觉有东西在水中抓住了他的一只脚,还用力地把他往水里拖。
他都没来得及呼救,整个人就沉到了水里,咸涩的海水灌进他的口鼻,他拼命挣扎,无奈力气太小,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后,林唯一已经躺在医院,父母说他溺水了,他哭着告诉他们,有人要杀他!林海东听完后神色严峻,说会去调查。
可是,警方排查了当时在海滩上的所有人后,没发现任何异常。警方猜测,林唯一也许是被海里的漂浮物缠住了脚踝,才误以为是有人在拉他。小孩子嘛,想象力丰富,碰到危险产生错觉,可以理解。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唯一年纪虽小,头脑却很聪明,他知道那不是错觉,拉住他脚踝的绝不是什么海草,而是一只手,一只力气很大的手!
从那以后,林唯一的生活就变得不再太平,时不时的会遇到一些意外,追尾车祸、电梯故障、高空坠物……甚至当他走在学校走廊上,几个男生奔跑时,也会莫名其妙地撞到他。
林海东和邹敏自然有所怀疑,用尽各种手段去调查,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所有的一切都被认定为意外。
林唯一那几年过得担惊受怕,认定有人要杀他,出门在外,草木皆兵,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学习成绩也大幅度下降。
一直到十三岁,他终于碰到一件绝对不能被算作“意外”的伤害事件——他居然被人绑架了。
绑架事件结束后,林唯一平安回到家,整个人性情大变,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
他有心脏病,手术遥遥无期,还有人要杀他!没人相信他的话,那些警察、侦探都是饭桶!要不是他自己机灵,从绑匪手里逃脱,可能等他烂透了,警察都还没找到他。
林唯一搞不清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学习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现在学得辛辛苦苦,也许第二天就被人干掉了,何必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林唯一开始放纵自我,与父母的关系也降至冰点。他变得阴郁、叛逆、暴躁、任性,上课睡觉,作业不交,考试时就鬼画符似的涂几笔,还在卷子上写脏话骂老师,自以为是人间清醒。
青春期的小孩真是叫人伤脑筋,林海东与儿子谈心,他不听,邹敏对着他哭泣,他嫌烦,老师们排着队给他送温暖,他要么甩脸子,要么就毫不留情地怼过去。
邹敏提出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林唯一当场发飙,在家里摔东西,大吵大闹,还爬上窗台说要跳楼,吓得邹敏再也不敢提。
那样混乱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林唯一长到十四岁,有一天,学校组织期中考,他像往常那样趴在桌上睡大觉,准备交白卷。
老师们也不敢管他,林唯一睡到交卷铃声响起才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可当他看向桌面时,简直瞳孔地震!
那份理应空白一片的数学考卷上,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那笔迹与他完全不一样,字儿丑得没眼看,可仔细一算,答案竟都是对的。
林唯一当场就崩溃了,抱住脑袋从椅子上摔下来,惊恐地大喊大叫,老师同学一拥而上,试图安抚他,看着那几个凑近了的脑袋,林唯一疯狂反抗,最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察觉到第二人格的存在,还是个讨人厌的学霸。
就是因为这一系列事件,邹敏不顾林唯一的反抗,强行带他去见唐杰楷,最终,林唯一被确诊为双重人格患者。
林唯一第一次向别人倾诉心声,真可谓是酣畅淋漓,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向攸晴,问:“我说的这些事,你信吗?”
攸晴手肘支在石桌上,两个手掌捧着脸颊,一直在专注地听,听到他提问,立刻眨巴着眼睛回答:“信啊。”
林唯一自嘲地说:“不觉得我是疯了吗?有被迫害妄想症,看谁都像杀手,还有精神分裂症,明明就是一个人,非要搞出两个不一样的人格,还整天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像个傻子一样。”
攸晴摇头:“不觉得。”
林唯一低低地笑:“是吗?看来你心理承受能力还挺强,平时没少看恐怖片吧?”
“你别乱说,我真不觉得你有问题。那个……”攸晴犹豫了一下,问,“你刚才说,医生让你把手术推迟几年,可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你怎么还没做手术啊?”
林唯一说:“我不想做,我讨厌另一个人格。”
攸晴心里咯噔一下,问:“为什么?”
林唯一食指戳着胸口,拔高音量:“因为这是我的身体!我不想和别人共享人生!”
攸晴不懂:“可、可是……说白了,其实都是你啊。”
“不是,不是。”林唯一重重摇头,“我没法把那个人当成是我,真的不行!我和他有太多不同,他背着我做过很多奇葩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做什么,他都能看到,能听到!你能接受有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吗?完全没有隐私,没有自己的空间,没有秘密!我给你打个比方,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和你说话,你感觉不到他,对吗?我告诉你,他其实都听得到。”
攸晴:“……”
另一个林唯一……这么神奇的吗?
“那你要是一直不做手术,岂不是会很危险?”攸晴担心起来,“这一码归一码,总得先活下去才能去解决别的问题,我是这么觉得的,你还是早点儿去做手术吧。”
在这个问题上,林唯一不打算妥协:“不做,我宁可去死。”
那决绝的态度令攸晴难以接话,她撇撇嘴,挠挠头,问出另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和那个第二人格,平时,呃,都是怎么切换的呀?”
“睡觉。”林唯一说,“我睡着了,他可以出现,也可以选择不出现。我醒了,他就不见了。他有一个本事,可以催眠我,也可以叫醒我,具体的操作我不知道,什么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这家伙鬼得很,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