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的列车——倾江一诺【完结】
时间:2023-04-17 17:24:56

  可悲哀的是,这是她的错吗?
  人的原始感情,喜欢的付出真心,讨厌的避之不及。在一个社会环境中,原始的感情出了错,被嘲笑并不该是因为她的付出,而是因为对方的不回应。
  这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好一点,我可以成为她们的骄傲,像喜欢上科学家和运动员一样的骄傲。如果我再好一点,高三的她不会被指责不务正业,我会给她正向的引导。如果我再好一点,她就能收获一个真正的朋友。但我没有选择这样一条路。
  我忘了,我也曾是普通人,扛着音响的北漂,被嘲笑不标准普通话,羞于启齿自己出生于漠河。
  也忘了自己永远属于漠河。
  @静候佳音 ,她的名字叫侯佳音。很多人早就知道了吧?她在奔向我的路上迷路了,我希望我能带她回到我的家乡。
  我,陈默,在此宣布,我的最后一场出道演唱会,将延期到1月20日,我的生日当天举行,并进行网络直播。如果她能够平安下车,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看见我的身影。
  佳音的出生是上天的佳音。
  为了她和无数个她,无数个出自粉丝圈子的悲喜剧,我不能再沉默。
  亲爱的佳音,祝你平安。
  20X3,1,15
  曾经的音乐鬼才小青年,陈默”
  整篇文章可谓声情并茂,尽管很快就被扒出文风和本人不符,可能是代笔。可那又怎么样呢,重点是信息量太大了!这是内娱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明星为了某位争议粉丝出来说话了。
  在这篇微博登上热搜第五的时候,名为“骆小咦咦咦”的微博号“不经意”地发了一张无标题图片,虽然图片模糊不清,但文字的部分又恰好能看清轮廓。那是侯佳音的来信。
  以及她的诊断证明,出生证明,乃至化学成绩。
  她说自己即将脱粉,因为要忘记不愉快的回忆。在此之前,她近乎疯狂地公开了自己所有的个人信息,想要在他面前自证,因为——
  “陈哥,很多人伤害了我,但我不能继续伤害别人。但对于你,我感到抱歉,因为我也连累了你。我是一个筏子,一个入口。在这一年里,这样的事情千千万万次发生在无数个追星人的身上,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是我想到了一个补救方法。
  请你试试看,如果有效,请我吃顿小蛋糕就算结了哦。”
  这位“骆小咦咦咦”是陪伴陈佳音多年的经纪人骆小怡,圈里人都知道。但最为震撼的其实是,这张图基本等于坦白了,陈佳音以前都不看粉丝的信,好不容易发篇文章还是这个粉丝手把手教出来的。这粉丝自己都被网暴一年了,还在想着怎么救偶像……
  真是巴黎圣母院逃出来的绝顶大圣母。
  不过陈佳音团队主打一个真诚,这真诚不管有没有掺水和作秀的嫌疑吧,有人就是吃这一套。比如钢琴键们就相当之感动,奔走呼号,连辟谣微博都转了几十万了。
  就是那种不限圈抽奖的辟谣微博,背景大红大绿的。到了陈佳音这里,因为应援色是黑白,最近又是特殊时期,加上侯佳音本人也是色盲,弄的是黑底白字,搞得有点像讣告。不过醒目是非常醒目啦,又大又粗的字体在传播学上是成功案例。
  还有那个热搜第五#陈佳音长文#,和热搜第十一#静候佳音#,也一直保持在这个位置。前面的是K203搜救新闻,后面的是专家意见和造谣网友处理(有说被老美UFO劫走的,还有趁机传播邪/教的)。
  有一丝搞笑的是,因为静候佳音本身就是美好的祝福,被一些不知情网友当成祈福词条。导致之前网暴的那些脏话烂话鬼图都被刷下去了,剩下的都是积极的内容。
  这个行为在粉圈内部叫做“洗词条”,如今由网友全自动完成,可说是一种福气。
  ……
  不过,无论是不是福气,侯佳音本人都收不到。她的网络IP,还停留在那个让人绝望的地方,秦皇岛。
  秦皇岛的市民们很热心,连续几天聚集在火车站等着调查。由于难以分辨哪些是乘客和苦主,也驱赶不走。
  而漠河那边,情况也差不多,除了陈佳音所在宾馆楼下多了一群狗仔之外,演唱会门口也被摆了白色菊花。粉丝们在场馆门口祈福,由于对天气并不了解,冻得红鼻头,红耳朵,流大鼻涕到嘴边,十分狼狈。
  之后,就有好奇溜达到场馆四周的居民给她们拿纸,或跟她们交流沟通。“哪来的?哆哆嗦嗦大冷天的干哈呢?唱歌啊,以前我们这有个唱歌的叫陈默,是他不?也是在这门口卖唱,鼻涕咧些的。啊,改名啦?”
  再之后,祈福大会不知不觉变成了科普大会,在宾馆了心烦意乱的粉丝们听说有人在场馆门口聚集,纷纷过来一起热闹。自然就有的带着音响麦克风,有的带着乐器。
  “我那凋谢的冬天啊,被风吹开热闹的花。
  趁平明直走三千里,化作露水升起天边彩霞。
  我这澎湃的冬天啊,被青春封冻在黑龙江下。
  等破晓时分,等万物回春,再回头用力吻她。”
  要说陈佳音真有点天赋在身上的,这首歌的旋律温柔又抓耳,很快粉丝们集体唱了起来,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市民们也跟着唱起来。广阔的场馆广场变成歌声的海洋,人们举着菊花,穿着棉衣,有的哭有的笑,从下午唱到天黑,还举着手电筒久久不散。
  “在东北的土地上,死亡不是结束,悲伤像爆米花一样爆开,落在欢笑里变成化不掉的雪。”
  杜雨晴的这句话变成了现实,他们唱着歌,唱着唱着,一名粉丝悄悄对小姐妹说了句话。
  “我忽然感觉,陈哥不改变风格,也是可以娱乐大众的。就好像我现在唱着《春城》,比《舞台踢踏》还难过,还快活。”
  “你觉得陈哥会这样想吗?”她的小姐妹反问道。
第32章 十全球手关蕴梅
  辽宁省,铁岭。
  这是不平凡的一天,所有的亲朋好友共聚一堂,送别因癌症去世的81岁老人关蕴梅。
  地点选在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大厅里,之前原本想的是租一个影棚,可赵乐善想着,万一人家还用这里结婚呢,多晦气。
  铁岭市殡仪馆里有个告别大厅,地方宽敞,重点是,离火化和其他告别区域远,互相不打扰。赵乐善和这里不熟,赵乐诚找了个以前一个单位的老熟人,他儿子是这里一个小领导,通融半天,送了三盒茶叶两瓶茅台,又偷了乐毅一条好烟,到昨天下午才算办成。遗体存放时间是有限的,兄妹几个齐齐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硕大的太阳像玻璃球一样清凌凌的亮堂,虽然寒风呼啸,可相比前几天有小幅升温,好受很多。
  赵乐善一家坐一辆车,里面还塞着毕德夕和毕金明。老人需要大空间,茜茜被迫坐在爸爸腿上。17岁的女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成得很,把爸爸坐得龇牙咧嘴,还得忍着。
  后备箱地方不够,轮椅折叠好后扔到关燕的大越野里。这几天新别墅住得舒适,但可能是太久不通水电,水质不好有异味,大小两个喇叭只喝矿泉水。现在后备箱原来的储备水粮都告急,关玲有点抱歉,幸亏弟妹宋也有办法,从公司弄了张美国什么湿地公园的露营俱乐部门票,算是赔礼,关燕才露了点笑容。
  气得关强半夜关门把老婆和小喇叭叫醒,吐槽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母女二人的鼾声中被迫结束谈话。
  第二天小喇叭趁着没人,出去跟大喇叭吐槽。关河洲这几天有个喜事,他的律师执业资格证终于下来了,现在家里人都叫他“关par”。小喇叭跟他讲了半天自己老爹的刻薄样,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站在全身镜前试自己的新西装。
  “领带歪了。”小喇叭说得没趣,开始挑他刺。
  关河洲看着正好啊,他俯下身让表妹给自己系,小喇叭系好后说:“是这样吗?我小学时候给一年级少先队系过红领巾。”
  关河洲作为哥哥的包容心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越来越少了。他大喊:“姨,小舅说你小气!”快步走了出去,小喇叭吓坏了,追出去一看,哥哥迷茫地站在门口。
  客厅里面群魔乱舞,关燕非要让阿泰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去,阿泰说他是混血,哪穿过什么民族服装?他坚持按自己的风格打扮成西部牛仔,带着大檐帽,踩着牛皮靴,中间扎一条骚□□带。
  关燕不理他了,自己披上彩色围巾,带着墨镜,穿一条在敦煌买的“唐风”亚麻裙,拍照很出片的。
  “冷不冷啊你?”关玲无语地坐在凳子上吃早饭,她能接受的、可以在葬礼上出现的最靓丽的服装,就是这一身浅紫色小西装裙。关河洲走过去,关玲把他按住吃了一口面包。
  “这回你俩倒像真母子。”关燕吐出一句话,关玲冲她笑了笑,算是感谢她吝啬的赞美。
  “走吧,换衣服。”宋也走过来把小喇叭拉走。她们俩原本就爱打扮,随便找一套都秀翻全场。不过小喇叭也还记得这是葬礼,不适合穿红的。
  她换了一身荧光绿。
  宋也穿着驼色风衣,细腿皮裤,化了妆后有了丝阔太太的样子。关强觉得不能被女儿挑剔“油腻中年不懂艺术”,穿了身宽松的运动服,上面写着英文的,意思是“疯狂犯罪”。但愿没人看得懂。
  宋也也出来照镜子了。
  “会不会跟那谁撞了?”她琢磨。
  “谁啊?”关强还困着呢,看见宋也换了三身衣服了,完全不理解。
  宋也皱了眉头,用极低的声音撇了眼外头,道:“白桃。”
  “你跟她比干什么?”关强好笑,“她是专业的,再说这是个葬礼。”
  ……
  是啊,这是个葬礼。
  当钟梦茜从妈妈的车上下来时,眼前的景象着实惊呆了她的眼。
  ——这舅老爷一家干什么呢?
  听妈妈说起过,舅老爷之前和家里人有点小矛盾,所以长居上海不回来,还赚了很多钱。所以如果他们这几天作了什么妖,不用理他,这些和小一辈没关系。
  钟梦茜倒不担心他们作什么妖,但她现在怀疑这家人可不止一点矛盾,这矛盾一定挺深的,要不然舅老爷也不至于在羽绒服外头套着件篮球大背心过来。还有小喇叭妹妹,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学艺术的都这样?
  荧光绿的衣服,荧光绿的紧口低腰裤子,整个人绿得犹如一颗地摊上染色的翡翠白菜。不是她故意埋汰妹妹,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比喻,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还有她妈妈的烈焰红唇,像是《狂飙》里的大嫂。
  小喇叭跳下车,第一个去看自己的姐姐。她打量着钟梦茜的礼服裙:“不错呀,高贵的天鹅绒紫色,像公主。姐,你很少穿这么合适的衣服。”
  钟梦茜道:“谢谢你。你这一身也很漂亮。”
  “是吗?”小喇叭挑眉,“大喇叭说我像绿蚂蚱。”钟梦茜差点没笑出来。她说:“太过分了。”
  后面的车子里,坐着赵邈一家三口,由于白桃搞了婴儿座椅,赵乐诚必须得和乐毅挤一辆车。从他们下车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爆发了不小的争吵。
  赵邈停下车,很绅士地为妻子打开车门,接过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白桃身上,她优雅地迈出一条腿——居然没穿那细高跟靴子,而是一双平底旅游鞋。
  宋也顿时松了口气,接着她就看到这女人穿了身梅花旗袍,肩上带着银狐皮小貂,还做了戴簪子的盘发。
  她的脑海中嗡嗡地回想着丈夫的话:她是专业的,她是专业的。
  殡仪馆门口很少能遇到这样一群人,幸亏现在是早上,人还算少,要不然钟梦茜觉得大小能上个本地新闻。倒霉的赵乐毅在白桃这珠玉面前唉声叹气,说自己白收拾得这么精致了。
  他甚至抹了头油,穿了一身据说是刘德华同款的什么大衣,戴着白围巾跟上海滩似的,但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跟白桃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接着是穿中山装的赵乐诚。
  这身衣服对他来讲意义非凡,是他人生巅峰时期定做的一套衣服,母亲还夸过好看。关蕴梅虽然一直与时代接轨,但青年时期的审美还是无形中影响了她,她最喜欢的就是新中式服装,中山装啊,军装和旗袍。
  一群花枝招展中,赵乐善和毕德夕,两身素衣,格外醒目。
  毕德夕穿了黑衣黑裤,赵乐善穿着白色的毛衣,俩人站一块也相得益彰。钟梦茜觉得自己如果是小姨也快疯了,养母一样的大姨去世,自己的丈夫孩子还都在一辆失踪了的车上,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样了吧,真可怜。
  昨天晚上刚下了大雪,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殡仪馆的“梅花厅”。一共是梅兰竹菊四个厅,当年关蕴兰走的时候去的就是兰花厅。那年殡仪馆都刚建好,一切都是簇新的。现在设施都陈旧了。
  ……
  大厅里,所有人站好位置。赵乐善把准备好的话筒摆好,关燕把摄像机在对面架好,比了个OK手势。工作人员就把关蕴梅的遗体推了上来。
  众人沉默。赵乐善清清嗓子。
  “不许哭,不许哭哦。”她说。
  当大姐姐当惯了,其他人还真听她的,赵乐善其实自己鼻子也酸酸的,她偏头去看小喇叭的大绿裤子——现在想笑了,真是的,两条旱黄瓜。
  穿着“官服”,胸口戴着党章的钟鼎把关蕴梅的手写遗书递给赵乐善,她看着母亲熟悉的字迹,念了出来。
  “亲爱的同志们、战友们,Ladies and gentlemen:
  你们好,我是关蕴梅,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我的葬礼。
  按传统民俗讲,我是个「福气不全」之人,早年父母去世,青年丧夫,中年又送走唯一的妹妹,晚年难得有抱孙子的乐趣,也属于四代单传。苦命的老赵家,真是对不住!现在你们终于能和我这个顽劣儿媳在下面吵架了!”
  所有人,包括工作人员都笑了。宋也看着这气氛也觉得有意思,悄悄走过去跟一个礼仪人员问:“有没有广播?放点音乐更好。”
  接着赵乐善就听见头顶传来了悠扬的爵士乐《going home》。
  “嘴上虽然这样说,我的心里是高兴的。随着从女儿变成妻子和母亲,我越来越看着年轻人们成长,感到欣慰。生活中虽有酸甜苦辣,总是苦的更多。但孩子们,我把你们带来这个世界,希望你们并不后悔。如有悔意,也请待你们下来再说。”
  这回连毕德夕都哭不出了,钟梦茜连忙给她湿纸巾。百忙之中,她发现白桃竟换上了一双新的露脚背高跟鞋!
  “回顾我的一生,有些事情不愿提起。我出生于一个贫困家庭,小时候,两个妹妹因肺痨而死。而作为长姐,我对家里的意义,也从来不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生活并没有把我逼到绝路。在家中,父母随「重男」,所幸并不「轻女」,支持我和小兰读完初中,我更是学习了技术和文化,成为一名绘图师。更在工作中,遇到了赵达同志,并和他结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