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封印尚未完全解除,神力受限,还没成为魔界帝尊,本该躲藏着过日子,以免被修真界各大门派找到。
但他生性残忍狠厉,只因云翎宫的一个弟子在路上对他出言不逊,便愤而虐杀了云翎宫上下数千人。
那是大反派烛君燃在书中的第一次出场。
而后,便拉开了正邪双方终局之战的序幕。
再往后的剧情,池落就不知道了。她死之前,池霄宇还没把书写完。
说起来,写书时,这折龙草的形状,还是她帮着她哥想的呢。所以她知道在哪能找到折龙草,也能一眼就认出折龙草……
池落跑了许久后,还能听到云翎宫三人回荡在林间的凄厉叫喊。
善恶终有报,她觉得他们罪有应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下手残忍。
云翎宫那三人都是外门弟子,修为不高,吃过的腾龙松不多,池落也不知道自己那点折龙草能不能要了他们的命。
她担心他们会追上来,便一刻也没敢停留,朝着与云翎宫相反的方向跑。
她想,等到了县城,自己乔装打扮后往人群里一藏,云翎宫的人就算还活着,估计也很难找到她。
池落很怕黑,可今夜的月光很亮。
她迎着皎洁的月光,从没像现在这样跑过这么久,这么远。
她生来心脏就不太好,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以前她因为心脏的缘故,不能剧烈运动,小时候常常羡慕别的小孩蹦来跳去。
现在她也能跑了,虽然是为了逃命。
池落一手捂着胸膛,感受着这幅身躯里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一下子就觉得这两天里受的苦,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但跑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池落发现,她好像跑错了方向。前面是悬崖断路,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断崖下,应该是紧挨着折龙山的渡灵谷。
有着不明来历“妖魔”的渡灵谷。
“你竟然下毒,看本君不弄死你!”追来的人是西门迎。
他脸上有一道道因痛苦而抓出的血痕,十分骇人。来的路上因折龙草的毒未完全解除,他跌跌撞撞地在荆棘丛里摔了很多次,看起来惨不忍睹。
池落稳住心神,不跟他废话,当即换了个方向往山下跑。
西门迎靠抢了李源欢和白彤随身携带的丹药才保住自己的命,又靠着心底的那份不甘和愤怒终于找到了池落,哪能那么轻易让人跑了。
他几步追上来,一掌劈向了小姑娘的后背……
池落被这一下震出去好几米,几乎到了断崖边缘。
西门迎紧跟上来,拎着衣领把人提了起来:“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怎么解!不说的话,本君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池落半边身子被西门迎推到了悬崖外,一双脚只堪堪踩着崖边的石头。
只要西门迎一松手,她就会掉下云雾缭绕的悬崖。
但还不等西门迎继续说些威胁的话,二人脚下支撑的大石头却突然碎裂坍塌……
和西门迎一同坠崖时,池落脑海里冒出了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小说世界,跳崖的话,能捡到武功秘籍么……
***
渡灵谷原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山谷的西边是折龙山,东边是伏虎岭,中间一潭清澈的渡灵湖水,四季如春。
从天上往下看时,蓝绿色的渡灵湖宛如少女美丽的眼睛,澄净纯粹,灵气逼人。
可自从来了那传说中的“妖魔”后,这里就变了模样。
花草树木一夜间枯萎凋零,鸟兽虫鱼须臾间化作齑粉。而原本静谧的渡灵湖日夜如燃烧的血水般沸腾不止,像是嗜血的鬼瞳……
池落是被冷醒的。
她睁开眼,从雪地里爬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雪,到处都是红色的雪,她身下也是。
往上看只有厚厚的灰色云雾,看不到天,不辨日月。
在这片鸟兽无踪的诡异之地里,她分不出方向,也分不出自己晕了多久。
她的身子很虚,旧伤添新伤,胸口闷,腰腹疼,又冷又饿。她强撑着站起来走了没两步,就又倒了。
倒地时,手好像碰到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抓过来一看,吓得立刻扔了出去。
她摸到的,是一根骨头,人的手骨,白而发青,颜色诡异。
那雪中的红色,是被血染红的。大雪覆盖之下,掩埋着数不尽的尸骨。
池落想起渡灵谷妖魔的传闻,忽然有点害怕了。
周围静的厉害,除了她,没有一个活物。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坠崖都没死,你也是有主角光环的人!
池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安慰自己。
可她还是有点害怕。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前住在医院的病房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她面前停了呼吸。可是像这样的乱葬岗,在她从前的生活中,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池落深吸口气,缓了缓神,才挪动起一直在抖的双腿。
她一步步踩在薄厚不一的积雪上,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去想脚下踩过的可能是什么……
附近没有西门迎的身影,也许没落下来,也许落到了别处。
四周没有树,也没什么标志物。脚踩在雪上留下脚印,可这地上的红雪好像会流动一般,不一会儿,脚印便都消失了……
池落硬撑着受伤的身体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出这一片区域。
熟悉的崖壁,熟悉的白骨,不安和恐惧慢慢涌上心头:该不会遇上“鬼打墙”了吧,怎么又回到了原地……
晃神间,她脚下一滑,摔到了一个暖暖的还有点软的“东西”上。
积雪冰冷,手穿过积雪摁在那“东西”上,是难得的温暖。
这触感,是活人?池落迅速扒开地上的积雪,看到了那人半裸的胸膛。皮肤很白,骨骼分明,很瘦,但肌肉结实。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还有心跳。
池落忙不迭地往上扒开覆在那人头上的雪。
在看到那人容颜的刹那,心跳仿佛停了半拍,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五官深邃,轮廓清冽,有着如神o般完美的容颜。
此时他双目紧闭,眉心微蹙,仿佛凝着化不开的忧郁,给人一种清冷疏离之感。少年身上单薄的玄衣松松垮垮,质地普通,很不合身,但没有对他的俊美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少年静静躺在那艳丽妖冶的红雪中,美好的让池落都忘记害怕了。
她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少年。
“醒醒……”池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少年的脸颊。
她的手是凉的,不知在雪下埋了多久的少年,却是温暖的。
“你还活着吧?喂,醒醒……”见人没反应,她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脸。
少年依旧没醒,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点。
还有反应,那就是没死。池落俯身贴近少年的胸膛,侧耳倾听着他的心跳声,估摸了好一会儿。
心跳沉稳有力,不快不慢,至少心脏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奇怪,身上没伤,衣服上的血是哪来的呢?
池落把少年胸前的衣襟整理好,将他整个人从雪里扒出来,才发现了他的伤处。
少年的左腿以奇怪的姿势弯曲着,膝盖处的伤口深可见骨,伤的很重,像是被人用钝器硬生生打折了一般。
池落仰起头,视线落在附近的断崖石壁上。
难道,这少年跟她一样也是从悬崖掉下来的?
她用力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两道布条,先按照以前学过的一些急救知识,为少年止住了血。
这断腿,还需要支撑,得找根结实坚硬的木棍……
可附近光秃秃的,没有草木。
池落无奈,只得咬牙从旁边的雪地里扒拉出了一节死人的长腿骨。
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有救。
她将少年的断腿缓缓伸直,又用布条和死人腿骨把少年的腿固定住,做了个简易支撑。
为少年处理完腿伤后,池落已经累到不行了。
她被西门迎他们弄了一身伤,一直隐隐作痛。之前逃跑时没顾得上右脚的伤,现在停下来,才觉得钻心得疼。
天阴沉得厉害,不知是要下雪,还是因为山谷外面已经到了夜晚。
暂时走不出去的池落干脆紧挨着少年身边坐下,把绿色披风一半盖到了少年身上,一半盖到了自己身上。
在这红与黑交织的一方天地里,她和少年所在地方是唯一的一抹别样颜色。
披风下,池落的左手一直搭在少年右手手腕上,数着他有规律的脉动,生怕忽然快了,或是慢了。
少年腕上的脉动突然加快,池落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猝然朝后倒去。
背重重摔到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几乎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力道骤然加重……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阿瑭”灌溉营养液X10~感谢读者Vanessa投喂地雷~
第3章 眼瞎心狠
池落被掐的喘不上气来,视线逐渐模糊。她没想到,上一刻还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的人,这一刻就要了她的性命。
这得是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在醒来的一瞬间就杀人啊。
池落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响,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翻身侧压的过程中,少年左腿上捆绑的死人腿骨因动作过大偏离了位置,硌得伤口疼。
本想拧断池落脖子的少年眼神微怔,不自主地松开了手……
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睁开,但视线直直落在黑暗中,无法聚焦,亦无神采。
他坐在地上,倾听着身侧那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凉细腻。
他没有收回自己的右手,而是沿着人的脖颈向上,抚过瘦小的下巴,摸上了细嫩的脸颊。
脖颈细长,肤若凝脂,脸很小,应该是个纤细瘦弱的小姑娘。
少年的手指触到小姑娘脸上那几道划伤,忽然用了点力,上下剐蹭着……
哪怕伤口再度裂开渗出湿热的血,手下的人疼的在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他也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的在人脸上多留了几道伤口。
黑暗中,少年闭上眼,慢条斯理地舔掉食指和中指上沾的鲜血,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凡人,一个没有沾染过任何灵气的凡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少年微微倾身,凭着对先前方位的记忆,准确无误地再次摸上了小姑娘的脸。指尖顺着脖颈向下,一点点滑过肩膀和手臂,最后落到了小姑娘的左手手心。
短暂地停顿过后,少年饶有兴致地摩挲起小姑娘微微蜷曲的手指。从下到上,从里到外,十指纠缠,肆意玩/弄。
这里的温度和触感,少年很熟悉。在他彻底醒来之前,这只手一直贴在他的手腕里侧,指尖微凉。
她那时在做什么?看他死没死?
少年眼底浮上一抹狠厉,扬起的唇角尽是嘲讽。
一个五脏六腑俱损,自己都活不了多久的凡人小姑娘,不仅不杀他,竟然还有心管他的死活,真是稀奇。
少年忽而一脸烦躁地彻底扯开了自己左腿上的包扎。然后右手成爪,动作优雅而又凶狠地抓向了小姑娘心脏所在的位置……
在少年的手即将触碰到人的身体时,昏睡中的小姑娘忽然翻身朝向少年的方向,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猫似的用下巴蹭了蹭。
好暖和啊。小姑娘无意识地抱着少年的手腕,依恋般放在了自己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
小姑娘的心脏似乎因少年的靠近而异常兴奋,心跳格外剧烈,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跃入少年手心一般。
少年蓦地顿住,身上原本浓烈的杀意刹那消失。
不远处,渡灵湖的湖水更加猛烈地沸腾起来,炽热的水浪一波波拍打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滋啦滋啦”声。
结界内仍旧安静的只有少年和小姑娘的心跳声。
地上积雪中的血慢慢分离出来,浮到半空,汇成丝丝缕缕,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在少年和小姑娘四周饶了一环又一环,纵横交错。
结界内,泛着幽幽红光的血丝随着少年的心跳微微颤动着。
他从小姑娘怀里抽出自己的手,空中的血丝如同利刃一般轻易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淋漓。
少年把手伸到小姑娘唇边,血一滴滴落下。已经渴了一天的小姑娘下意识舔了舔唇,把血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
环绕在四周的血丝忽然猛烈地震动起来,像是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最终,那些血丝化作一束红光,一点点汇入了小姑娘心脏。
小姑娘原本因疼痛而蹙起的秀眉慢慢舒展,呼吸也更加平稳。
等结界内的血丝完全消失后,少年摸了摸小姑娘没有任何伤痕的脸,嘴角勾起,一脸阴鸷……
***
池落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她坐起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到了那身穿玄衣的少年。
少年坐在她左前方不远处,完好的右腿曲起,右腕随意搭在膝盖上,深邃的眉眼隐在一片阴影中,神情淡淡。
与沉睡时不同,现在的少年身上除了清冷疏离,隐隐透出一丝生人勿近的狠厉气息。
池落想起自己昨夜差点死在少年手上,立刻捂着脖子坐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那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掉,没办法继续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来着……
幸好少年“良心发现”,最后留了她一命。
脖子并没有什么异样,池落动了动身体,忽然发现身上各处的伤,好像都不疼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细嫩,之前的伤口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她又去看自己的右脚,也是完好如初,冻伤割伤全都消失不见。就连一直隐隐作疼的胸腹处,也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一夜之间,她的伤全好了。不仅如此,她甚至都不觉得饿了。
池落朝少年望去,是他做的么?
少年左腿落在地上,膝盖处血肉模糊一片,先前给他做的包扎早已不知所踪。
应该不是,他如果有这能力,也不至于放着自己的伤腿不管……
少年一直垂着眼睫,视线不知是落在自己的左腿上,还是落在地面上,叫人看不清楚。
池落见他始终呆在原地没动,便大着胆子先开口:“我不是坏人,也没想害你,你别杀我。”
她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所以说话时的语气不算很好。
少年依旧没有看她,只是轻哼了一声,冷漠,不屑,显然不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