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历……”
姜晚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下一秒,麻绳应声而断,海风呼啸,一道惊骇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姜晚——”
绳子断了,姜绥眼前空白一片,只留下半截断掉的麻绳在空中摇晃。
小晚呢?她的小晚呢?去哪儿了?
“呕——”
姜绥头一偏,一口刺目的鲜血从她口中翻涌而出,沾湿了她的衣服,然后她整个人急剧下坠。
“姜绥——”
陆迟彧一脚踹开拿着遥控器的姜锦,遥控器应声落地,姜绥的绳子猛地停了下来。
姜绥脑袋一垂看清了下面,海水变红了,姜晚的眼睛还睁着。
一起过来的周历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被廖琛和跟过来的民警一把抱住了腰。
他就像是发狂的野兽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民警的钳制,好在廖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他摔在崖边。
“别动,专业救援已经到了,你他妈跳下去有什么用。”
周历哪还能听得进去,他一拳甩开廖琛还要往崖边冲,被廖琛一掌劈在了颈后。
不至于让他晕,但周历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
廖琛抓住机会再次将人拖了回来。
第157章 周历的信(慎入)
姜绥终于到了自己怀中,陆迟彧颤着双手替她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姜绥一把抓住陆迟彧的手臂,指甲盖都陷入了他的皮肤之内,“小晚呢?”
“还在救。”
陆迟彧撒了谎,与其说救,倒不如说是捞,宋和南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要都是海水还有一线生机,但海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姜晚的头部触到了石礁。
“能、能救回来吗?”姜绥抖声问道。
陆迟彧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讲。
姜绥余光瞥到还在地上蠕动的姜锦,一抹嗜血的暗光从她眼底划过。
“别让她死。”姜绥拉着陆迟彧小声道,“也别把她交给警方,出具精神证明保她无罪。”
“好。”
姜绥下意识咳了两声,陆迟彧刚才被她吐血的模样吓到了,他摸了摸姜绥的脸颊,说:“我先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姜绥摇了摇头,“你傻了,我还要等小晚呢。”
“小晚她——”
姜绥猛地看向陆迟彧,眸光清澈,陆迟彧一句话堵在了喉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专业救援队的声音,陆迟彧依稀听到“上来了”之类的话。
姜绥身体一僵,下意识往陆迟彧怀里缩了缩。
陆迟彧紧紧抱着她,不让她看姜晚的样子。
救援队的人和宋和南说了几句,遗憾地摇了摇头。
廖琛心里剧烈地颤动了下,他转头看向周历,周历不像姜绥,他死死地盯着姜晚,直至她被轻柔地放在了地上。
地上很冷,她怎么能躺那里。
周历起身走了过去,他脱下了自己的白色衬衫外套裹住了姜晚。
海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周历轻柔地帮她整理了下头发,随后从裤子口袋拿出一枚戒指。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戒指套在了姜晚的无名指上。
姜晚那些可爱的小动作怎么逃得过周历的眼睛,戒指他早就买好了,本来想在这次的写生基地向她求婚。
周围一片死寂,廖琛这样的硬汉都红了眼眶。
姜晚是被周历抱下山的,廖琛见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总觉得他不太对劲,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姜绥因为那口血晕了过去,被陆迟彧送进了医院。
“她为什么会吐血?”陆迟彧问医生。
“心主血脉,她伤心过度引起了胃肠道的应激反应,导致胃肠道保护黏膜的损伤,血管破裂从而引起出血。”
伤心过度?
陆迟彧微愣,所以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医院待了一晚姜绥就出院了,姜晚的葬礼办得很低调,只有他们几个亲近的人,其他人陆迟彧觉得会脏了姜晚轮回的路。
韩忻赶到墓地的时候整个人如坠梦里,他不过就是去谈了一个项目,怎么这个世界都变了?
不管是姜绥还是周历,都有些不太对劲,这是陆迟彧和廖琛共同得出的结论。
姜绥好似变成了一具空壳,她不会流泪,但却经常会胸闷气短、精神不佳、浑身发冷,甚至四肢僵硬。
她缩在床上不要任何人靠近,一天下来可以不吃一点东西,不喝一口水。
陆迟彧没办法,只能拿着棉签一点点沾了水喂她,姜绥没什么感觉。
她逃避交谈、渴望独处。
但陆迟彧根本不敢放她一个人。
反观周历的情况似乎比她好多了,姜晚下葬之后,他直接回了春江别墅,就连廖琛跟过去他都没阻止。
周历还向廖琛介绍了姜晚的画室,但是没让他进去,只给他看了姜晚送给自己的那幅画。
廖琛觉得他很不正常,想要带他去看医生他都没反对。
姜锦被陆迟彧的人带走了,他出具了姜锦的精神鉴定,当然是假的。
当天,她被送进了盛都臭名昭著的精神病院。
陆迟彧特地吩咐,不能让人死了。
姜晚头七那天,周历失踪了。
陆迟彧分不了神,只能让廖琛去找人,廖琛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实证明,他第六感很准。
就在他即将要找到姜晚身死的悬崖边时,周历的刀已经狠狠地没入了周书樵的大腿。
周书樵痛苦地叫了声,看着周历面如恶鬼的神情,双眸了盛满了恐惧,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周围都是令人作呕的鲜血,周历的匕首不断从他体内抽出,已经21刀了,周书樵还没死。
周历刀刀避开要害,却能让他痛苦至极。
“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我都告诉你,姜稷其实是我儿子,姜锦的腿是我弄的,我就是想让她俩自相残杀,这样姜稷就能得到姜伯延的所有财产,我求求你,你饶了我,饶了我……”
周历充耳不闻,深夜的悬崖之上,他成了一个杀人犯。
周书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干,绝望的恐惧深深地笼罩了他。
周历站在崖边缓缓露出一抹微笑,他好像看见了姜晚。
廖琛带着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周历跳崖的瞬间,他拼死了全身力气也没跑过他赴死的决心……
清晨,陆迟彧见姜绥还在睡着,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给她倒杯水。
忽然杯子落地,惊醒了里间的姜绥。
“你说什么?”
过了半晌,陆迟彧才进了卧室,与此同时,他手上还有一封信。
“我这里有封信,是周历写给你的,要看吗?”
姜绥睁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陆迟彧温柔地掖了下她被角,“那我给你读吧。”
“周历孑然一身,遇见姜晚是我此生最意外的幸福,如今挚爱玉殒,我手刃仇敌也难消心头恨意,但我更怕她独自走向黑暗,不管生死,我都要保护她,这是我的承诺……”
姜绥眼眸一动,忽然抢过了陆迟彧手里的信,只见信的下半段写着: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姐姐,希望你将我和小晚合葬,我必定生生世世追随,我们只是先走一步,我们终将再见。
大颗眼泪沾湿了信纸,姜绥一把抓住陆迟彧衣领问:“周历呢?”
“昨晚杀了周书樵之后跳崖了。”
姜绥一头扎进了陆迟彧怀中哭了出来。
第158章 我会一直在
姜绥认识周历这么久,死也没想到这封信是她听过的他说得最长的话。
那张信纸都被她捏皱了,上面沾满了姜绥的眼泪,她本就单薄的身体因为痛哭而颤个不停,陆迟彧却实实在在舒了口气。
医生之前就和他说过,她要是一直这样无悲无喜、不吃不喝,很快身体就会出毛病。
陆迟彧理解周历的心情,这事放他身上,他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了,他只能顾着自己眼前的姜绥。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陆迟彧轻轻抚着姜绥的头发说,“但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最重要的,对周历来说姜晚就是他的全部,现在他去保护姜晚了,你是不是也能放点心。”
姜绥的额头抵着他的心口哭得浑身都疼,她拳头不住在自己的心口摩擦,但怎么也缓解不了那块的空空荡荡。
“不……”她哑着嗓子哭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陆迟彧心疼地温声哄道,“周历给你写信的目的就在于此,他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连着他们那份。这个世界上,你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如果你出了事,这个世界上便再没有人记得他们,记得他们这段轰轰烈烈的生死相随。”
“呜呜……”
陆迟彧眼角赤红,但他不能哭,他要是崩溃了,姜绥的情感都没一处发泄寄托的地方,他必须要强大地包容她所有情绪。
“宝贝,你看一看我,小晚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她救你也从来不会后悔,你知道的对吗?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你一直都在保护她,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姐姐,妈妈不会怪你的。”
一句“妈妈不会怪你的”让姜绥彻底决堤,因为再过两天就是曲月怡的忌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姜绥双手向上攀附,死死地搂住了陆迟彧的脖颈,这是她最后的力气,陆迟彧抱住她的腰将人托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在她后背慢慢安抚。
“怎么办?”
姜绥在他耳边无意识地问了这么一句,她像是被人生生地从心口挖走了一块肉,血肉淋漓,再没有愈合的可能。
“我在。”陆迟彧说,“我在,我会一直在。”
“没有了。”
姜绥说的话颠三倒四,但陆迟彧听懂了,他拿出了此生最大的耐心安抚着怀中的爱人,“有,春江别墅都是他们的痕迹,小晚还有一幅没有完成的作品,那里有她刷牙的杯子,睡觉的睡衣,抱着的玩偶,都在的,你得帮她好好收着,万一几十年后见了面你拿不出来怎么办?”
姜绥眼泪都干了,闻言扯了扯嘴角,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陆迟彧连忙将人抱上床,叫来了家庭医生。
“没事,哭太久了,又几天没吃东西,等她醒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吃点东西,刚开始就先吃点清淡的流食之类,然后慢慢加水果蔬菜。”
陆迟彧道了声谢后回了房间,廖琛的电话就在此时打了过来。
听了廖琛的话,陆迟彧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半晌,他才道:“你想办法弄来姜伯延和姜稷的亲子鉴定,用最快的速度。”
“好。”
姜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陆迟彧。
“饿不饿?”陆迟彧立刻放下手中的平板问,“阿姨煮了小米粥,起来吃点好不好?”
姜绥睫毛轻轻颤了颤,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虽然嗓音哑到说不出话,但陆迟彧看懂了她口型。
陆迟彧心里闪过一阵狂喜,他也不舍得离开,直接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了一句。
阿姨一直都在外面担忧地等着,见状连忙将粥端了进去,说:“温的,正好入口。”
陆迟彧扶起姜绥,亲自接过粥碗要喂她。
姜绥没什么力气,只得乖乖张口。
陆迟彧见她终于肯吃饭,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你吃着,我有点事说给你听。”陆迟彧说,“廖琛查到了点东西,是关于姜稷的身世。”
陆迟彧没敢提周历,其实关于这件事,是周历跳崖之前告诉廖琛的。
姜绥看着陆迟彧,“身世?”
“他是周书樵和莫兰英的儿子。”
姜绥愣了下,然后讽刺地笑了声,姜伯延知道肯定很精彩,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让廖琛去弄他们的亲子鉴定报告了。”
姜绥点了点头,说:“我想去春江别墅。”
陆迟彧动作一顿,“是想去那儿住吗?”
姜绥摇了摇头,“那里是他们的,我不住,我去看看。”
“好。”陆迟彧一口答应,“不过你现在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等你好了我们再去?”
姜绥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她吃完,陆迟彧起身想将碗送出去,却被姜绥拉住了衣摆,她用那双脆弱到极致的双眸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我去——”陆迟彧忽然闭了嘴,他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重新坐了回去,“我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嗯。”
姜绥还微微给他让了个位置。
姜绥似乎变得黏人了,但陆迟彧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了自己。
陆迟彧上床将她抱在怀中,随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下意识来回轻抚。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绥愣怔了半天,然后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她说:“这里,难受。”
陆迟彧将人转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曲起的双腿上,姜绥就这么依偎进了他怀中。
陆迟彧的大手在她后背顺着安抚,跟大人哄小宝宝似的。
“人肉垫子枕着舒服吗?”
姜绥点了点头,额头在他下巴处蹭了蹭,像只受伤的猫儿。
陆迟彧也学着她的样子蹭了蹭她。
姜绥扯了下嘴角,小声道:“你这样好像小狗。”
陆迟彧也笑了,“你这样像小猫,听过那句话吗?猫狗绝配。”
没听过,但她现在知道了。
姜绥缓缓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再次进入了梦乡。
陆迟彧就维持这个姿势抱了她整整一夜。
第159章 你要干什么
姜晚和周历这件事情并没有广泛流于社会,但却在上流社会圈子炸起了雷。
姜伯延简直不敢置信姜锦会那样做,莫兰英迟迟等不到周书樵的消息也心慌得很,直到一个礼拜之后,姜绥带着保镖上门。
姜伯延因为找姜锦下落这阵子都没上班,在看见姜绥时心里一虚,却还虚张声势要摆父亲的谱。
姜绥穿着黑色的套裙,胸前别了朵白花,她身后除了廖琛,还跟着六名全副武装的保镖,看着都不像善茬。
姜绥摘掉墨镜直接坐在主位之上,她轻飘飘地扫了眼莫兰英和她身旁的姜稷,那两人莫名缩了缩脖子。
“你还像不像话?”
对于她抢了自己的位置,姜伯延一时怒上心头,他在这个家一向喜欢搞权威那套,所以他们家摆放桌椅都有规矩,姜伯延那张老爷椅是别人动都不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