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前方的石滩处,停留休息了小片刻。
半月多来水势滂滂,就算支流也是水涨半米,以往石子铺地的的河滩淹了一大半,不过这里绿林葳蕤,青藤蹁跹,薄雾蒙蒙,锦鳞可现,若是郎朗夏日,定是避暑的好来处,然天已转凉许久,除了这里水清山秀外,只觉有些湿气入体,不可久滞。
“仙乐帝卿若是不嫌弃,可用我的手帕擦擦脸?”
慕容仙乐一览青山之时,而凤浅汐已到河边沾湿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一旁的慕容仙乐。只见那随身的暗色手帕上面空无一物,与市面上常绣有梅林竹菊,张王李楚不同。
“谢谢。”慕容仙乐接过凤浅汐的心善之举,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而当他接过的一瞬,灵敏地感知到这本该伴随河水一样冰冷的手帕,竟是温热的。
他诧异之中心里发涩,眼眶被着手帕上残余的热气熏得润红。真的是极好的女子,越相处,此人简直比女主还正……
当然,除了有时候有点太霸道、手劲儿有点大、有时候离他太近……
“这边还有一点儿。”凤浅汐见其没有擦到那一点儿淡淡的泥印,有手比划,不由出声提醒到。
慕容眼尖地见凤浅汐欲向他走来,立马伸手打住,自己则走至河边蹲下借着水里隐约的倒影将脸擦拭干净,顺便将手帕清洗干净再还回去。
当他手伸向水面时,却被不知何时过来的凤浅汐拉住,“水寒,对男子身体不好,我来便可。”
慕容仙乐被强硬地拉至到了一旁,风中凌乱,眼巴巴地看着那张手帕在水中来回“荡漾”,就像在他心上一样,不过一会儿手帕便已干净如初,在凤浅汐的手中挥发至干燥后又揣回了怀里。
回到官道,自然是比山中平坦,好走许多。
不过,奇怪的是这条路上,竟然没有见到所谓大灾大难之下的群体:
难民。
按道理说,希江水患,周围相邻的各江皆为开城之势,安置难民。希江北邻漠江,而西南东都被齐江包围,齐江与西南的蓉江、南部的澜江、东部的徽江接壤。从京江到希江,总共有三条路,一是从北经雪江至漠江再至希江,这条路途太过艰难;二是经过齐江至希江,这条距离最近而且一路官道;三是从京江出海,往南行至澜江再至齐江到达希江,这条路时间耗费过长。
站在难民的角度上想,其实向东这条路,能更快的“救命”,然这条官道上的人,却几乎看不到影子。
那这些人,去了哪里?
距离驿站不足十里,没两里路大约需要一个小时,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那他们两人实际上要走上大约五个时辰左右,远兮,远兮。
不过当他们走至一半时,前方就有一辆质朴的马车行驶而来,正好在他们两人面前停下。驾车之人是为戴着斗笠,身穿短衣粗布的女子,额前有一块儿碎发,皮肤是时常见芒后的黄釉之色。
她道:“两位贵人,小人受一位侠士委托来接二位。”
凤浅汐与慕容仙乐两人两眼相视。
京江、蓉江距之希江熟远?答曰:蓉江。
凤浅汐、慕容仙乐在路上耽误的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填补两地之间的时间之差以及出发时间的差值。蓉江治水的大部队,已先一步。
蓉江人有自己的做事风格,不快不慢、不急不缓却又是一切都像是事先算好后的刚刚好,让人觉得‘巴适得很’。
这不,北座之上面容精致的女子正手持一本印满密密麻麻如同黑色蚂蚁文字的书籍,容色平静而安适,细细地读着。而下方本地的官员以及京□□遣过来的人,面上多是焦虑之色,有些抑制不住地来回踱步,之间形成了一道“楚汉河界”。上面的女子翻上一页书,他们下面已经来回了好几圈儿。
这蓉江人办事,到底行不行呀,难道她们就在这里干待着不成?
这位蓉江大皇女竟然还有心思看书?她们实在看不下去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两只长袖一甩,额前的眉毛连成了一条线,唾沫横飞破口道:
“蓉江皇女,您是奉旨前来治水的,你就这样坐着,难道外面的水患就能止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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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慕容又泠眼下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本殿从未拘束过各位,随意。”
众人:慕容又泠这是什么态度!她们明天非写奏折参她一本不可!
“随意?您一来就凭旨意将我等手上的权利尽数收走,蓉江大皇女的‘随意’,可真是说的好听。”
“我家殿下何时收走过各位大人的权利,我家殿下原话是‘以蓉江安排为第一号令,其余自由调度’,各位大人是否理解错了?”
说话的正是慕容仙乐曾说遣回蓉江的东篱。
这时,从帐篷外面走来一将领,在其中一官员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官员情绪一下更加激愤起来,“如今正是就在用人之时,蓉江三皇女就这样大张旗鼓带人去接那微不足道的蓉江帝卿,你们这是藐视圣旨!”
慕容又泠半阖着眼睛,有些厌世之感,气质出尘疏远世人有些对尘世过于冷淡,索然无味,然清眸之中又倒映着人影,捉摸不透其所系所想。
“可笑。”慕容又泠冷眼微睨。
众人一愣,没想到慕容又泠竟然是这种反应。
然一句之后,竟什么也没再说,下面的官员根本没有想通似的,有些晕头转向。
东篱见此,叹了口气,站了出来。大皇女殿下这“惜字如金”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还越发严重了。
“圣旨当中直指我蓉江帝卿乃福星入命,尽快迎我蓉江帝卿来,自是按旨意办事,再者用人皆为我蓉江一兵一卒,何来藐视的罪名?倒是各位大人只见物资送来,却枉顾帝卿与京江皇女的生命安全,这一条,到底是谁在藐视旨意?”
东篱话落,许多官员开始战战兢兢,却又想到被一人微言轻之人说道,有些丢面子。
“小小宫侍,何来权利在我们面前说话?”
东篱:“自然是殿下默许的。”
周围一下子安静,慕容又泠确实没有说话,这还真是圆了这“默许”二字。
驿站?且看眼前犹如寻常人家四处围了一圈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围栏,每个一米多就有一根手腕儿粗的木桩支撑。里面还眼见着种着几块小菜,门虽开着,却没有见着有人迎客,而唯一能直接证明这是一家客栈的便是一块极简易的木板之上刻着漆色已经暗沉下去了四个大字“有缘驿站”。
车夫动作十分自然地第一个推开院子的围栏,作邀请之势道:“两位客官,小店简陋还请不要嫌弃,快请进。”
“你就是这家驿站的驿丞?”凤浅汐问道。
“驿丞算不上,不过是三无地界和我家夫郎混口饭吃罢了。”
凤浅汐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然面上却看不出其是信了还是未信。慕容仙乐在旁边眨眨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没有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
“妻主,客人的饭菜已经烧好了。”原先未见人的屋子里,出来了肤色白皙的男子,衣着简单,头发仅用头巾固定,晚上端着碗筷,应是正要放到桌子上。
“辛苦沅儿了。”女子将马牵到一旁的树上随手系好,便继续邀请站在一边还没有进去的两人。
管道旁的树林并不茂密,要稀疏许多,还可见屋顶之上刚熄火后升起来的浓烈青烟,给这驿站着色了更多寻常人家的烟火之味。
“好香。”桌上热腾腾的饭菜香味让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从马车上下来还没有完全清醒睡意的慕容仙乐一下子欣喜起来,脚步很自然地跟随这位车夫先生想进屋去,与美食一见。
不过刚踏出半步,却就被凤浅汐拉住了胳膊。
“唔,怎么了?”
看着一脸迷糊着的慕容仙乐,凤浅汐沉声道,“无事,走吧。”
慕容仙乐只是觉得凤浅汐的动作有些奇怪,但凤浅汐走在了他前面,他现在脑子暂时转不动,也便没有多想跟着凤浅汐后面进去了。
风清晰的步伐比平时要慢些,视线几乎将这屋子里看见的细节之处都扫了一边,车夫女子见凤浅汐如此,并未将各自心中的那层薄纱给点破。
“小店是简陋了些,但是我家夫郎菜是真的一绝,看样子小公子很喜欢。”
凤浅汐听了车夫的话,一回头,已经坐在了屋子里和那名做饭的男子有笑有聊的人,除了慕容仙乐,这小公子还能指谁?
“哥哥,你做的菜真好吃!”
男子听了慕容仙乐的评价,只是像一位温柔的长兄一样淡淡笑着看着大口吃着的慕容仙乐。目光和善,气质温润,一见仿佛便知这位男子的脾性如何。
凤浅汐扶额。
小帝卿一时不在自己的视野里,竟就这样放心这些饭菜,吃上了?之前的警惕之心呢?难不成都用在了她身上?
凤浅汐转头看向一脸客气看着她的车夫,再看看吃的正欢的小帝卿,她像是最后妥协了一般,走到桌边坐下。
不过似乎,这两人虽说奇怪,但确实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倒是真的热情好客?
她浅浅地倒了一杯茶,先润润喉。
然看着眼前两位熟络极了的男子,她有些僵硬。
这两人,似乎发展有些过于快了……
不光是她,她看向这位车夫,车夫面上诧异了一会儿后却又豁然开朗般。
“哥哥,你是平时别人惹你,都不会生气的那种人吗?”慕容仙乐边吃,边打量这位看着实际上年龄不大的男子。
“嗯?为何会这么问?哥哥前不久才和家里吵了架。”路缘轻声含笑道,看着慕容仙乐那乖乖软软的头,他有些想摸,但是似乎不太妥当。
慕容仙乐自然眼尖地瞧见了。
“私奔?”
路缘一时没想到这小公子就让一语就猜对了?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慕容仙乐见此一脸了然了。
心中道:性格对勾,外貌对勾,情节对勾,属性也对勾。
就是人物出场的剧情时间不对勾。
看来真的是碰见这一对儿了。
“沅儿,你们之前认识?”看起来实际上车夫心里比凤浅汐更想知道。凤浅汐也想问,只是被她抢了先。要知道蓉江和希江,中间隔着地域广阔的齐江,慕容仙乐一介帝卿自然常居宫中,两人认识的概率,实在是渺茫。
“不认识。”慕容仙乐与路缘两个异口同声。
慕容仙乐摸摸鼻尖,这就有些尴尬了,他与路缘对视一眼,都不觉而笑。
这让一旁两位似乎不知不觉成了一个战线的两位女子似乎更加更加迷惑了。
难道这就是,男子之间她们所不能理解的情谊吗?
凤浅汐眉眼微颤,一滴茶水荡出了茶杯,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几人都被这突然震荡起来的茶水所吸引,茶水越发晃荡,紧接着是桌子也发出与地面摩擦移动的声音,“啪嗒”一声,桌上的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阵仗?要发生些什么?
他们已经明显能够通过脚底的感知,知道正有什么快速地靠近他们这里。
“你……”
“叫我慕有便可。”
凤浅汐与慕有两人默契地将两位男子留在屋内,叫他们两人藏起来,不要出来。而她们则是警惕地一个提刀一个持剑,随时可战。
一道风撩过穆有额前遮盖的头发,那是一条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的刀痕,这让整个人有种野性,是常年在刀尖舔血之人常有的气质。
之前从马车上解下来缰绳套在树上的马儿受了惊吓已经挣脱,朝着林子里狂奔以寻求躲避之处。
这种气势,确实有些像是战争之时大军压境,城门失守之感。
何人?何事?善否?
一处弯道,头戴银色盔甲,胸前是一片坚实的鳄鱼皮质的战马率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马上之人一杆一见便知至少二十余斤的芙蓉珠银枪,头发高高竖起,前额没有一点拖沓的发丝,在空中毫飒飞扬。
随着越过弯道,其后至少有两百余骑兵跟随,百人之后竟然还有一辆三只腿部肌肉饱满拉动,四壁由黑色的钢铁制作而成,刀箭不入。
声势浩大,一路上林中的鸟足足被惊飞了大半,逃命似的不敢“入侵”这支可以一路攻入时控的队伍。
“那是……”
两人见那些盔甲之上尽数都刻着芙蓉花叶,纹路精美,领头女子手上那支天下闻名的芙蓉珠银枪,更加肯定了来人的身份。
说到芙蓉满城,那必定只能在蓉江才能见此盛况。
说到芙蓉珠银枪,一枪可扫天下之人,那必定是九江公认武艺高绝天下的蓉江皇室二皇女:慕容又祚。
慕有惊异地看了凤浅汐一看,她之间见这两人的气质、衣装、谈吐便知不是一般人,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与慕容又祚有联系?
不对,慕有脑海中一闪而过慕容仙乐额前的红痣,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临近驿站,屋顶的几处茅草都被震了下去,地上的石子待骑兵皆停了几秒才在地上安稳下来,继续静悄悄地做它一颗石子本分,“躺平”。
“我蓉江帝卿,可在此处?”
要是换成别人在慕容又祚面前,被她这样凛然的眼神一扫,可能早就跪下去了。慕容又祚见面前两人笔直站立,身上都有常人不及的骨气,她常以此来断人。
凤浅汐被慕容又祚盯着,她正欲说什么,便听见屋内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皇姐,皇姐,我在这儿!”慕容仙乐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是慕容又祚,他只是没有想过慕容又祚会这么大阵仗的带人来接他。
他有些无奈,不过他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东篱和皇姐们多说了些什么。
慕容又祚严肃的脸上见活蹦乱跳的皇弟向她跑来,眉眼舒缓,万年让人忘而生畏的眼神中柔出一抹笑。她脚一蹬,转手就下了马,动作矫健如同飞燕。
“皇姐。”
慕容仙乐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微红地向慕容又祚窜来,速度之快,心之急切。
这种情况下,自然生事。
这不,脚下一绊,身体向前倾倒,眼瞧着就要摔个半惨模样。
慕容又祚和凤浅汐皆眼疾手快地去揽人,但凤浅汐的位置明显离慕容仙乐更近。
鼻尖是近日已经开始熟悉的沉艾之想,他极有安全感的任此女子揽住他。
慕容又祚见慕容仙乐最后被凤浅汐及时稳住,感激地看了凤浅汐一看,凤浅汐不失风度地点头回应。
“她是?”慕容又祚对眼前这么女子,倒是印象极好,只不过她习惯了脸上严肃,自然让人看不出,甚至这语气,还有些像是在为难人之意?
“京江三皇女,凤浅汐。”慕容仙乐率先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