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倏然睁大了眼。
她从记忆深处扒出这枚玉佩的印象,只不过姜亦棠脸色颇有点古怪,她的确是记起来了,但那枚玉佩不该出现在姜霜鸢身上才对。
前世,谢玉照被幽禁后,没有一年,三皇子求旨赐婚,姜谙茯成了三皇子妃。
姜亦棠记得,那段时间她被关在思甚苑,只一次中秋宴时,她被放出来,撞见姜谙茯身上戴着那枚玉佩,后来从姜霜鸢对她的冷嘲热讽中知道,那枚玉佩是三皇子送给姜谙茯的定情信物。
姜亦棠那时被关得沉默寡言,等到姜谙茯成婚,她也只见过姜谙茯一两次,所以才印象不深。
但不管如何,这枚玉佩都应该是两年后,三皇子送给姜谙茯的才对。
怎么会变成姜霜鸢的物品?
姜亦棠百思不得其解,她印象中,前世的姜霜鸢和三皇子没有什么牵扯,更别提男女之情。
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因为,她前世遇见过三皇子数次。
甚至,她会被尚书府放出思甚苑,都是三皇子替她说了好话,但每次遇见时,三皇子对姜谙茯都是格外温柔体贴,只偶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些复杂,让姜亦棠看不懂,但这其中,姜亦棠记不得三皇子和姜霜鸢有过什么。
三皇子对府中妻妹,一直都是颇为疏离。
姜亦棠不理解,平心而论,论容貌才情甚至为人处世,姜亦棠都觉得姜霜鸢不如姜谙茯。
也许掺杂了点私人情绪,但这的的确确是姜亦棠的真实想法。
哪怕三皇子想拉拢尚书府给谢玉照添堵,有姜谙茯珠玉在前,怎么也不该选择姜霜鸢。
但如果不是利益,只是真心,那姜亦棠就无话可说了。
姜亦棠小声嘀咕:
“真是看不懂。”
前世分明是不喜姜霜鸢的,这一世,怎么就会私下有了牵扯呢?
常乐有点不解:“姑娘不懂什么?”
姜亦棠没法把前世的事说给常乐听,只能摇摇头。
不等姜亦棠再想这件事,荣凌终于和三皇子结束了对话,进了营帐,她脸上似乎带了点不耐烦,姜亦棠着实好奇:
“三皇子和郡主说什么了?”
荣凌撇了撇嘴:“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拐弯抹角地,一会儿问你一会儿问姜谙茯的。”
荣凌是真觉得三皇子有点莫名其妙。
虽说二人也是堂兄妹,但总有亲疏,殿下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早就白热化,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太子党,三皇子拉着她不断问话,总让荣凌觉得别扭得厉害。
姜亦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三皇子问她和姜谙茯?
这是要做什么?
姜亦棠觉得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再加上前世三皇子对她的态度就有点不对劲,一时间,姜亦棠脑子乱糟糟的。
荣凌也纳闷地问她:
“你和三皇子有什么渊源吗?”
姜亦棠立刻摇头:“我只在中秋宴时远远见过他一面。”
还是他被谢玉照逼着不断喝酒的时候。
荣凌也想起这件事,她皱了皱眉,轻声嘀咕:
“真是奇怪。”
姜亦棠眨了眨眼,的确很奇怪。
荣凌摇摇头,转而兴奋道:“算了,不想了,今日有比赛,你收拾好了,咱们就快点过去吧!魁首可是有奖jsg励的!棠棠要不要也试试?”
姜亦棠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知道秋狩时比赛男女皆可参加,但她这三脚猫的能力,还是不丢人现眼了。
姜亦棠赶紧推却地摇头摆手。
荣凌有点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和姜亦棠赶过去后,就和陈钰磬去挑马准备进林。
姜亦棠心有余悸地松口气,她刚才生怕荣凌会拉着她一起,幸好没有。
围场中间摆了很多案桌,搭了台子,高台上坐的是圣上和诸位娘娘,姜亦棠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等结果。
她刚坐好,案桌上有茶点和瓜果,还要昨日众人打猎而做成的烤肉。
等看见烤肉时,姜亦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扭头问常乐:
“我昨日猎到的兔子呢?”
常乐:“姑娘放心,昨日怕吵到姑娘,奴婢让松翎把兔子带走了。”
其实经过昨日一事,姜亦棠倒没有把兔子带去给谢玉照看的激动,她想了想,低声说:“晚上篝火宴会时,把那只兔子烤给谢玉照吃吧?”
常乐有点被噎住,半晌,她哭笑不得地问:
“奴婢还以为姑娘要养呢。”
姜亦棠很有自知之明,她乖巧地说:“我养不活。”
而且她每日都要去上书房,根本没有时间,再说,等秋狩结束,她就要回尚书府了,也没有心情去养什么兔子。
就在主仆二人商议晚上怎么烤兔子时,姜亦棠身边忽然走近一个人。
姜亦棠余光瞥见来人穿着一袭玄色云织锦缎,金线缠边,她忽然停顿了下,她印象中惯穿玄色长袍的人只有一个,姜亦棠偏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三皇子。
姜亦棠极快地皱了下眉头,心中茫然不解,她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视线落在她脸上,似乎探究地看了她几眼,才沉声道:“三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姜亦棠哑声,见三皇子自然而然地在一旁落坐,她有点坐立难安。
她甚至看不懂三皇子在干什么,她的身份和立场怎么有不该和三皇子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吧?
偏偏姜亦棠寻不到理由拒绝,只能拘谨地坐了下来。
就在姜亦棠猜测三皇子要做什么时,旁边传来一声询问:“这次狩猎,府中的四姑娘没有来吗?”
姜亦棠一头雾水,荣凌说三皇子才问了她有关自己和姜谙茯的事,怎么现在三皇子又来问姜玵妢?
把府中的四位姑娘都打听了个遍,三皇子到底要干什么?
姜亦棠斟酌着回答:
“臣女有一段时间未曾回府,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
三皇子又问:“三姑娘觉得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
姜亦棠抿了抿唇,虽说她和姜玵妢的关系平常,但不代表她会把姜玵妢的事情告诉一个外男。
姜亦棠疑惑地问回去:“不知三皇子问这个做什么?”
三皇子只是皱眉:
“有点好奇,三姑娘如果觉得为难,不说也行。”
要是其他人听见三皇子这话,必然能听出三皇子只是客套话,再是不明所以,也不敢不答。
但姜亦棠却是没听出,或者是听出了也不在意,她垂眸轻声:
“谢三皇子体谅。”
三皇子抬头,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在装傻。
谢玉照过来时,就见到这一幕,小姑娘仿佛见到救星一样,蹭得一下站起来,拉紧他的衣袖:
“谢玉照!”
她什么都没说,但谁都看得出来她一副“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谢玉照握紧她的手,才抬眼看向谢玉桓,他语气平淡却让觉得逼迫十足:
“三弟在和阿离聊什么?”
他语气平淡,仿佛没有一点情绪,但谢玉桓对上谢玉照眸中不作遮掩地冷意,心下一凛,视线从姜亦棠身上一扫而过,才低头道:
“臣弟只是想找三姑娘了解一些事情。”
高台上的淑妃看见这一幕,立刻让宫人去请三皇子,三皇子借机告退:“母妃有事寻臣弟,臣弟先行告退。”
等人走了,姜亦棠松了口气,皱着一张小脸:“他好奇怪。”
闻言,谢玉照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仿若不经意地问:
“怎么了?”
姜亦棠不曾隐瞒,犹豫了一下,把他问荣凌的话也一并告诉了谢玉照,有点狐疑:
“我总觉得不对劲,还有姜霜鸢身上的那枚玉佩。”
姜亦棠皱紧细眉,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就仿佛……他要在我们四人中找什么一样。”
谢玉照一顿,不着痕迹地眯眸。
第55章
刚及辰时, 秋末暖阳收敛了肆意,温柔洒落围场。
姜亦棠说完那句话后,自己都懵了一下, 三皇子能在她们四人中找什么?
谢玉照低眸,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前世这时, 他刚染天花痊愈, 又要面对父皇忽然而转的态度, 疲于面对这些, 还要腾出时间和心思分在小姑娘身上,那时他是真正的方才及冠, 做不到如今这般游刃有余。
人人都说三皇子是他登基的最大阻碍,但其实他并未分出多少心思在三皇子身上。
谢玉照一直都知道,他登基的阻碍真正意义上其实只有一个。
印象中,谢玉桓这个时候好像的确和尚书府有所牵扯, 但前世他未曾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和姜亦棠的关系,让谢玉桓注意到了尚书府。
但如今想来,真相仿佛不仅如此。
姜亦棠自己把自己说懵了,很快回神,她伸手拍了拍脸颊,清脆的两声响, 不仅她自个儿回神了,连谢玉照都低头看向她。
谢玉照皱眉,攥住她的手腕, 有点无奈:
“轻点。”
姜亦棠反应慢半拍:“哦。”
她这时才发现谢玉照穿得是身天青色的骑装,而她则是雪青色, 再联想昨日,二人一白一红,姜亦棠脸颊稍稍泛红,她好像有点想明白,为什么白色易脏,谢玉照还要让绣房做一身月白色骑装出来了。
姜亦棠顿时把三皇子抛在脑后,谢玉照本来就攥着她的手腕,她一点点地勾上谢玉照手指,声音轻软:
“谢玉照,你待会要进林吗?”
小姑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双杏眸清澈明亮,偷偷地弯了起来。
谢玉照本来是不打算去的,毕竟,他昨日来时都已经撂下话,秋狩时会跟在皇上身边,不会亲自狩猎而弄脏衣裳。
但,谢玉照抬眼看了一眼小姑娘,轻颔首:
“去。”
他仿若不经意道:“昨日阿离和祁王玩得如何?”
姜亦棠没有防备,下意识道:
“还好,他很厉害。”
谢玉照略一抬眼,不着痕迹地抿唇,语气平静:“嗯。”
姜亦棠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看谢玉照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她准备重新找个位置坐下,等谢玉照的好结果。
谢玉照朝马棚走了两步,就见姜亦棠没跟上来,左顾右盼地似乎在看那个位置的视野好,他稍顿,低叹了声:
“阿离。”
姜亦棠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谢玉照:“陪我一起。”
在姜亦棠惊讶的眼神中,谢玉照袖中手指不着痕迹一动,他温声道:
“看不见你,我心思不在狩猎上。”
他的话很直白,直白到让姜亦棠还未反应过来,脸颊就窜上了绯红,一抹热意从脖颈直接烧到耳垂,她呐呐地睁大杏眸,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玉照口中说出来的。
姜亦棠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
她不找座位了,稀里糊涂地被谢玉照一番话拐走。
等姜亦棠清醒过来后,她人都骑在小马驹上,跟着谢玉照到了林子中,她骑的还是昨日那匹小马驹,昨日一事后,没人会挑选这匹马,生怕会惹上麻烦。
姜亦棠忽然懊恼地伸手捂脸,她觉得这一世的谢玉照不得了。
昨日一事后,她今日只想低调得再低调点,根本不想进林,但她想得再好,也赶不及谢玉照一句话带来的改变。
就在她还在琢磨怎么就跟着进来的时候,和她同行的谢玉照冷不丁出声:
“为什么说岑行简厉害?”
他对岑行简的称呼从平常的祁王转到冷淡的姓名,姜亦棠没有察觉这点细微的改变,没带脑子地回答:
“他骑射很厉害,昨日一眨眼就猎到了只兔子。”
谢玉照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姜亦棠在这个时候还没察觉不对,直到半个时辰后,姜亦棠都坐不直腰,瘫软地抱着小马驹的脖颈,她扫了眼松翎拎着的猎物,后知后觉地吞咽了下口jsg水。
她骑了半个时辰的马,两条腿就有点受不了了,腿根处磨得有点酸疼。
姜亦棠声音有点发颤地喊:
“谢玉照,我们歇歇吧?”
她累得不行,下意识地朝谢玉照撒娇,声音细软得可怜。
谢玉照侧目,脸上情绪半点没有缓和,倒也不是无动于衷,甚至是温声地问:
“累了?”
姜亦棠忙不迭地点头。
她杏眸亮亮的,以为谢玉照会就此罢手,但谁知,谢玉照直接朝她伸出手,姜亦棠一脸懵地把手交给他,下一刻,姜亦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她惊呼一声,吓得闭紧双眼,随后她整个人都落在谢玉照怀中。
她侧坐着,说不清是坐在马背上,还是谢玉照的腿上。
姜亦棠颤颤地睁开眼,等意识到二人的姿势,她浑身一僵,脸颊仿佛火烧得一样红,她心有余悸地抖着声不解:“谢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