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仇深似海,是一定要去报仇的, 你得照顾你母亲,不可能陪我去报仇, 就此别过吧。”
说罢,狐狸便转身藏进了阴影中,消失不见了,但过了一会儿,却有个声音散在空中,传到了道士耳中。
“为防万一,你还是带着你娘离开这里吧,离京城越远越好。”
道士愣住了,过了会儿他失落地说:“小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如果你报了仇,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可道士等了好一会儿,狐狸的声音却都没有再出现,显然是已经离开了。
道士无法,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去。
待道士走远了,棕红色的狐狸脑袋才小心翼翼从阴影处冒出:“这傻子不是把我当成母的了吧?真是精怪故事听多了,哪有那么美的事……”
什么书生意外救下了精怪,精怪却化作美人前来报恩,那都是娶不上媳妇的酸腐书生编造出来的故事。
现实哪有那般美事?
若真有精怪化身为美人来报恩,那肯定不是求财便是害命!
“张富贵……你到底躲去了哪里……”
狐狸头慢悠悠地再次藏进了阴影中,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出来过,是真的离开了。
足足忙活了三天,燕巨侠才终于忙活完,风尘仆仆地找到了正在客栈中悠闲喝下午茶的曲渺渺与薄奚衡。
就连小仓鼠都悠闲地坐在桌上一口茶一口点心,惬意得很。
燕巨侠心理不平衡极了:“你们倒是过得舒服。”
曲渺渺给燕巨侠倒了杯茶,邀请他也坐到桌边来享受这个悠闲的下午,燕巨侠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顺利么?”薄奚衡将自己稀薄的关心施舍给小少年,“怎么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很顺利。”燕巨侠不太开心的样子,“我把那些吃过猴脑的人全变成了猴子,他们的家人吓坏了,连连发誓再也不吃猴脑,再也不做这么残忍的事,这件事传出去后应该便没有人敢效仿湘王了,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放心不下。”
曲渺渺歪头看他:“你难道在记挂着槐树林那些被丢弃惨死的女婴?”
燕巨侠点了点头:“我想超度她们。”
曲渺渺有些意外,这小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心思居然这么细腻,她笑道:“这可是大功德一件。”
燕巨侠:“什么功德不功德的,贫道才不关心,我只关心该如何超度槐树林里的那些鬼婴,她们被亲人抛弃惨死,只能在槐树林里徘徊去不了地府,实在是太惨了。”
曲渺渺放下手里的茶杯:“确实呢。”
见曲渺渺被说动,燕巨侠双眸发亮:“你愿意教我怎么超度那些女婴吗?”
曲渺渺反问:“为什么不愿意呢?”
她跟那脑子里只有什么真情真爱的牡丹仙子可不同。
她可是很正统的好神仙。
“不必如此麻烦。”临街的窗户突然被打开,身穿黑色罗裙,头戴黑色珠花的美丽女子从窗外冒了个脑袋进来,“我可以将那些阴魂引渡进地府。”
燕巨侠:“!”
他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我是白蓉蓉。”
说着黑衣女子轻飘飘地飞身进了屋内,坐在了燕巨侠旁边的位置上。
曲渺渺道:“我就说呢,你的气息怎么这么熟悉,不过你为何一身黑衣?”
白蓉蓉道:“我入了范八爷麾下。”
曲渺渺:“……”
那谢七爷岂不是错付了?
薄奚衡问:“你为何会改投范八爷麾下?”
白蓉蓉轻叹了一声:“谢七爷为了锻炼我把我投入了十八层地狱,是范八爷把我救了下来,若非如此,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燕巨侠没见过什么谢七爷,但他见过范八爷,现在范八爷已经成为了他的噩梦,如今他每天做梦几乎都能梦到范八爷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他的床头数着手指头等着他死。
“白无常比黑无常还凶?”燕巨侠不敢相信,“这不可能!”
“其实八爷只是长得凶。”
白蓉蓉态度极其真诚地给自己的上司说好话:“他其实很温柔的。”
燕巨侠:“……”
不,他不敢信。
“对了,你刚才为何说不用超度?”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白蓉蓉给他解释道,“阴曹地府分东岳阴司跟酆都阴司,白无常谢七爷属于酆都阴司,黑无常范八爷属于东岳阴司,而东岳属道教,酆都属佛教,你若是把那些阴魂超度了,它们便是属于酆都阴司的功绩了。”
燕巨侠成功被绕晕了!
你们地府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白蓉蓉道:“少侠,你也是道教的,你总不能去学佛教的法子去超度那些孩子,将那些孩子送去白无常那边吧?咱们道教是不超度的,我们都是引渡,其实跟超度是一样的。”
燕巨侠连忙伸手:“好了,你别绕我了,你将他们引渡下去吧。”
白蓉蓉立刻笑了:“诶。”
薄奚衡跟曲渺渺悄悄咬耳朵:“地府还有党派之争?”
曲渺渺道:“毕竟有俩大帝,不争才怪!”
薄奚衡一脸的又学到了新的但是没什么用的知识,淡定地喝了口茶:“真是折腾。”
曲渺渺:“地府上升渠道固化,可不得让下边斗起来么?”
薄奚衡问:“那天庭呢?”
曲渺渺想了一下:“都是不想干活,但是不得不干活的懒鬼……”
白蓉蓉叹道:“就算此番将孩子们引渡下去了,百姓们也还是会不停地将女婴丢弃在槐树林,过一段时间,槐树林便又会恢复成这般模样。”
燕巨侠听了,转头看向曲渺渺:“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曲渺渺耸耸肩:“不是什么事都能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解决的,想让百姓们不再丢弃女婴,有两个非常苛刻的条件,其一,百姓不再饿肚子,富贵起来,多少孩子都养得起,其二,女子能走出家门,能与男子一样通过自身的能力获得跟男子一样的地位。”
白蓉蓉悲观地说:“这两个条件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实现了,也不能完全杜绝百姓丢弃女婴的情况,只能说大幅度的减少。”
曲渺渺点头:“没错。”
“其实也没有这么绝对。”薄奚衡双眸沉沉地看着水杯里属于自己的倒影,“若百姓能遇见真正为国为民的明君,他愿意为百姓开智,愿意让女子为官,提升女子的地位,如此一来便会大大的降低女婴被抛弃的可能。”
燕巨侠双手捧住脸,心情低落地长长叹了口气:“如果能换个人当燕国皇帝就好了,要不,我把皇帝杀了吧?”
曲渺渺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傻子,就算这个皇帝没了,世家们很快便能推举出一个新的,更昏聩的皇帝上去,杀皇帝有什么用?”
燕巨侠:“……”
说得也是。
曲渺渺:“这种事情呢,你遇见了管管就好了,因为这天下大势是不会被区区几个人而推动改变的。”
除非有一个皇帝能不被世家贵族牵制,掀翻世间默认的规则。
否则换再多皇帝都没用。
但皇帝也是世家贵族,除非世上没有皇帝,天下大同,那时对女子的迫害才能减至最少。
“真到那个时候啊,人间也跟天庭差不多了。”
听了曲渺渺的话,燕巨侠忍不住心生向往,他很看得开的说:“我要更努力修炼才行,等将来成仙了,拥有了漫长的寿命,说不定我能看到阳间变成你说得那样,如天庭一般美好的样子。”
曲渺渺道:“神仙们jsg活了几万年,几十万年,上亿年都没有看到这一幕呢。”
薄奚衡却道:“等这世间所有普通百姓都能念得起书时,固化的阶级便会被推动,无需上亿年,不超过三百年,你们所说的如天庭般美好的生活便会降临在人间。”
曲渺渺突然看向薄奚衡,随后她双手“啪”地一下捧住他英俊的脸仔细地看啊看的:“不得不说你顶着这个光头说着这样的话真的好像一个智者哦。”
薄奚衡:“……”
他本来就很有智慧,只是平时不明显罢了。
“对了。”曲渺渺转头看向白蓉蓉,“你特地过来找我们,应该不止是来说那些孩子们的事吧?”
白蓉蓉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三根红色的香,交给了曲渺渺:“以后若是再遇见了需要下告地府的情况,你们可以点燃一根香,我一个时辰内便会来找你们。”
曲渺渺开心地收下了:“太好了,之后便不用辛辛苦苦亲自下地府了。
白蓉蓉问:“你们准备离开了吗?”
曲渺渺道:“嗯,我们原本便想去幽国。”
白蓉蓉劝道:“可是人间快过年了,人间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你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在人间好好过个年,等过完年去,天气渐暖再继续赶路。”
曲渺渺一听,觉得也行,便转头看向薄奚衡:“确实,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若还是继续赶路的话难免要露宿荒野,我倒是还行,但你只是凡人,怕是抗不住。”
薄奚衡点头:“那我们找个环境好些的地方租个院子,过完年再走。”
燕巨侠连忙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还要去找赤松老道,待会我就走了!”
曲渺渺与薄奚衡立刻转头看向燕巨侠,这么迫不及待想走吗?
有问题!
燕巨侠:“?”
看什么,他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继续被压榨吗?
小仓鼠抱住毛绒绒的自己说:“确实,天气越来越冷了,继续赶路我怕是会被冻死,诶,那个不是老高吗?”
听了小仓鼠的话,薄奚衡与曲渺渺立刻转头朝外看去,然后便看见一个熟悉的满脸凶像的中年男人被衙役押着从路边经过。
“怎么回事?”
曲渺渺蹙起眉头。
薄奚衡站起来朝外走:“我下去问问。”
燕巨侠虽然不认识什么老高,但见两人的反应不对,顿时也不着急走了,他连忙跟在薄奚衡后边:“我也去。”
曲渺渺一把将小仓鼠拎走,与白蓉蓉一起也离开房间朝下走去,等曲渺渺与白蓉蓉到了楼下时,薄奚衡已经打听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奚衡回头对曲渺渺说:“有人状告高兄偷了他们家耕牛吃。”
曲渺渺瞪圆了眼:“什么?!”
先前他们在边关,那边因为降雨的关系土地不好耕种,又接近草原,所以那边的百姓多是放牧为生,平日便会宰牛吃羊,即使有律法规定不得吃牛,跟边关百姓关系也不大。
因为那边的百姓便是吃牛羊为生的。
但这里不是边关,而是京城脚下,这里的百姓还是以农耕为主的,所以牛的性命还要贵重过百姓的性命,即使是自家买的牛,不是找官府租的,也不能私下吃牛,更别说吃别人的牛了。
所以曲渺渺一点也不相信高大壮会偷别人家的耕牛吃。
他又不是活腻了,也不缺肉吃。
高大壮还说了,他可是他们村最有钱的,至于冒着性命危险馋那点牛肉么?
薄奚衡补充道:“那头牛还是官府租借出去的,若是罪名坐实,高兄就活不了了。”
曲渺渺抓住薄奚衡的手:“那我们去县衙看看,这件事太蹊跷了。”
燕巨侠一脸懵逼:“所以老高到底是谁?”
小仓鼠突然跳到了燕巨侠怀里,快速爬上了燕巨侠的肩头,小声跟燕巨侠说起了老高的事。
燕巨侠听完,这才恍然。
燕巨侠道:“除了饿疯了不要命的人,谁会去吃耕牛?更何况那老高自己家里便养了猪,还有手艺,根本不缺钱,也不缺肉吃。”
白蓉蓉道:“难道他是被人陷害的?”
三人一鬼一仓鼠来到县衙外时,县衙外已经围了好些人了,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如今老百姓们都不富裕,吃耕牛这种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是以百姓们都跑来看热闹了。
曲渺渺拉着薄奚衡强行挤进了人群,来到了最里边。
衙门大堂中除了跪在中间的高大壮,一个拼命为高大壮解释求饶的肥胖妇人,旁边还跪了个瘦弱的男子,显然此人便是状告高大壮偷吃牛肉的人。
“肃静!”
高堂上的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那肥胖的妇人便不敢哭嚎了,只能跟自己的丈夫一样老实跪在原地。
县太爷开口道:“高大壮,张铁牛状告你杀害食用了他家租用的耕牛,你可认罪!”
“小的没杀也没吃,小的不认罪!” 高大壮梗着脖子,不是他做的他是不可能认罪的,就算县太爷要将他屈打成招,他也不认!
但因为高大壮生得一脸凶像,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即使他这般解释了,县太爷也还是不信,还觉得高大壮是在狡辩。
县太爷道:“衙役在你家院子里搜出了啃过的牛骨,证据确凿,你休要狡辩,你若说不是你做的,那你可拿得出证据?”
高大壮涨红了脸:“那是张铁牛故意将牛骨扔进我家诬陷于我!”
县太爷:“那你可有能证明张铁牛诬陷你的证据?”
高大壮道:“我媳妇看见了!”
肥胖妇人立刻道:“我昨夜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影趴在我家院墙上往里头丢东西,那个人肯定就是张铁牛!”
县太爷却道:“你们夫妻一体,你妻子极有可能为你伪证,而且你妻子这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是以你妻子的证词不足为信,若你再拿不出其他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便只能证明此事本便是你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