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抱着他的那个人在他一口气憋尽之前,一把将他拎小鸡似的从水中拎了出来,“哗啦!”一声带着他稳稳落在了水池边。
然而暗器赶尽杀绝似的依旧没有停歇,整个月华寺后院仿佛被布下了天罗地网般,暗器接连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朝两人射去!
小少年感觉自己像个游魂似的被那个人拽来拽去躲过了好几枚暗器,随后头顶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只听那人说道:“醒醒小子,你会武功吗?!”
小少年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定睛看去,才发现救他的人似乎并没有比他大多少,穿着一身黛紫素衣半长衫,湿漉漉的连衣帽兜沉重地压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隐约可以看到左眼处的一只面具。
短短一瞬,小少年只看到了这些,下一刻就被一枚从他们中间射过的暗器打断了思绪,他整个人都被莫栀推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莫栀这边刚打落几枚暗器,又要分神注意那边愣头愣脑的小子有没有被扎成筛子,只见那小子笨手笨脚地躲着暗器,腰间的短剑权当摆设。
“小子!后仰侧翻抽剑回挡!”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少年先后仰再侧翻,而后抽出别在腰间的剑抬手回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然不似方才呆愣的模样,一把将暗器打落的同时折返又带落了两枚迎面射来的暗器。
与此同时,莫栀抽开系在腰间的铁链,扬手一甩,铁链的一端牢牢绕紧了脊顶的吻兽,随后她一把拎住小少年的后领,想带着他跃上房顶。
谁知她既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小少年的重量,莫栀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小少年竟然这么敦实,最后她只得一把将小少年扔上了屋顶自己却掉了下去!
小少年手忙脚乱地抓住垂在房顶的铁链才不至于自己也滚下去,他忙稳住身形在房顶站好,焦急地向院子里看去,大喊道:“姐姐小心!”
莫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铺天盖地的暗器就向她射去,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漫天雪白的银质暗刃在那一瞬间定格在夜空下,每一枚折射月光的森冷寒芒全数映进了她漆黑的眼眸中,犹如吞噬光芒的幽洞,有进无出地淹没了她所有情绪,甚至连一丝恐惧与害怕都不曾波动。
她闭上了双眼。
可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飞身而至,手持折扇,手腕翻转,那扇中竟藏着薄如蚕翼的银刃,此刻“噌”地一下从扇翼中“长”了出来,只听“叮叮当当”几声,白衣公子秦怿围着莫栀转了一圈,那暗器就被他锋利的扇子扇到了九霄云外!
莫栀恍然道:“大,大夫……”
莫栀话未说完,秦怿弯腰一把抓住了她后腰的衣裳把她提了起来,然后一抬手直接将她扔到了屋顶上!
莫栀:“???!!!”
屋顶上的小少年连忙拽住了莫栀防止她滚下去。
莫栀看着眼前这个在水里滚了一遭后变得白白净净的小少年,话没说一句先上手捏了捏人家肉嘟嘟的脸蛋。
小少年:“……”
莫栀道:“你说你平时吃那么多干什么?”
小少年挠了挠脑袋道:“会饿。”
莫栀这会儿也懒得搭理他,她不过下水推个机关的工夫,回过头来就给她整了一出漫天飞刀。
莫栀看了一眼底下还没寻着机会上来的秦怿,快速环视了一圈暗器的投射方位。
“天圆地方,虚实相生……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乾三连,坤六断;震仰孟,艮覆碗;离中虚,坎……坎……”(注)
莫栀喃喃自语道:“坎……”
小少年接道:“坎中满!”
莫栀看了小少年一眼,旋即道:“兑上缺,巽下断……”
“中天八卦,后天五行。”
两人异口同声道:“坎为水,坎中满,鱼眼!”
秦怿看向屋顶上两个半大的孩子,只见两人一同指向水池中央的双鲤像,莫栀喊道:“秦那什么,鱼眼!”
秦怿:“……”我还说你莫那什么呢!
秦怿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池中央的双鲤像上,食指与中指两两一戳,四只鱼眼向内凹去,与此同时,暗器断发,秦怿打落余下的暗器,收好折扇,翩然落到了岸边。
秦怿看向慢吞吞把铁链系回腰间的莫栀,皱了皱眉头道:“第一,本公子叫秦怿,不叫秦那什么,第二,你是不是得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怿破了宫室阵法后,出了宫室便被四通八达的甬道绕得晕头转向,正当他一边寻找程莠他们一边寻找出口时,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莫栀,于是斟酌一番后悄悄跟上了她,想看她到底要搞什名堂。
没想到这姑娘是真能折腾!
莫栀刚准备下去,就被一旁的小少年拉住了衣角,莫栀回头看了他一眼,歪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刚刚还好好的小少年突然间有些结巴了:“我,我,我叫……”
“哎行了,别我了,”莫栀勾起小少年的衣角,看着上面绣得歪歪扭扭的“夜”字,于是道,“就叫你小阿夜。”
言罢,莫栀拎着小少年的后领就带他跳下了屋顶,秦怿指着小阿夜道:“这是谁?你的同伙?”
莫栀道:“不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不过秦公子可以暂且称他为小阿夜。”
而后莫栀扭头对小阿夜道:“行吗?”
小阿夜怯怯地点了点头,看了秦怿一眼,默默挪动脚步,躲到了莫栀身后。
秦怿见他这小动作,当即有些好笑道:“你还躲我?你看看我们两个谁看起来比较危险好吗?”
莫栀无奈地耸耸肩,对着秦怿昂首道:“你那把扇子不错,能借我看看吗?”
秦怿想都没想,脱口道:“不借!”
莫栀:“……”
秦怿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还有程莠他们人呢?你别逼着我跟你动粗啊。”
莫栀道:“那我说了你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扇子。”
秦怿:“……”
秦怿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似乎对兵器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执着。
莫栀轻笑了一声,道:“姐姐没事,和那个大哥哥在一起呢,很安全。”
“大哥哥?”秦怿一愣,随即醒悟,“贺琅?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还有,你凭什么只叫他哥哥?”
莫栀一摊手,显得很无辜:“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只叫他哥哥嘛,是因为我觉得他比您俊。”
如果单论谁说话气人,秦怿觉得程莠和莫栀难分伯仲,可是程莠和他从小掐到大都掐惯了,但为什么连莫栀也要针对他?!
莫栀觉得秦怿想发作又不好发作的模样十分有趣,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莞尔一笑道:“其实你风度翩翩的样子也很有风采秦公子。”
言罢,不待秦怿反应,莫栀已先一步向院落深处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对她寸步不离的小阿夜,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怿有一瞬的怔愣,旋即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莫栀道:“喂,你去哪,话还没说完呢!”
“快跟上,带你去找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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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专业术语来自度娘~
话说,为何秦神医不上屋顶躲避暗器~那是因为秦神医轻功不好~嘘,不要声张,秦神医要脸~
第21章 地葬千杀阵·伍
程莠,贺琅与彭万山三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程莠看着地面上一路蜿蜒到此的白痕,对上贺琅同样有些疑惑的眼神,道:“到这就没了,那么重的玄冥戟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彭万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上前拍了拍拦路的石墙:“难不成还能穿墙而过?”
贺琅屈指敲了敲石墙,摇了摇头道:“确实是墙,不是暗门。”
程莠把手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嗒嗒”敲了两下,道:“我觉着肯定有机关,我可不信她突然把拖了一路的长戟扛跑了。”
贺琅闻言一笑:“是,我觉着你觉着的对。”
程莠:“……你干嘛学我说话。”
贺琅眉眼含笑地看了程莠一眼,指了指地面道:“这里的划痕迂回的痕迹很明显,也许这里有隐藏的暗门。”
程莠点点头道:“那四下找找吧——到底哪里来的野孩子,胆子也忒大了点。”
彭万山折到死胡同外,道:“老夫上那头看看去。”
程莠看着地面上迂回的白痕,有些想不明白为何白痕并非前后或者左右迂回,而是非常大幅度地呈环绕式迂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一道白痕的的确确没有迟缓地穿过了一面石墙,非常不起眼,是一条单线。
程莠缓缓蹲下身,盯着这条穿入石墙的白痕出神,她抬手用力敲了敲墙面,非常厚实,没有回音,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墙。
怎么回事?如果莫栀丢掉玄冥戟自己跑了,那玄冥戟哪去了?藏墙里去了?假设这墙后面不是密室,只是一个可以藏玄冥戟的暗阁,那这条白痕又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穿墙而过了?
程莠不信谁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她站起身来一寸寸摸过墙面,终于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摸到了一块触感不一样墙砖。
程莠略一思索,手掌用力,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头的彭万山忽然大叫出声:“哎哎哎!怎么回事?!琅儿?!小姑娘?!”
程莠与贺琅同时望去,只见甬道尽头处的一面石墙骤然“轰隆隆”地动了起来,生生把彭万山挤到了另一边,转眼将他们二人死死地堵在了甬道内!
程莠一惊:“怎么回事?!”
贺琅一言不发地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程莠的手腕。
然而那边石墙移动的声响还未停息,甬道两端的石墙徒然同时向中间移动,“轰隆隆”地向两人压去!
程莠与贺琅背靠着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贺琅低声骂了一句:“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夹成大饼?”
程莠道:“怎么办?这上下前后左右都行不通啊!”
眼看空间越来越小。程莠忍不住哀嚎了一句:“这他娘的死相也太难看了吧!到时候我爹给我收尸估计连他闺女的尸骨都择不出来,两个人都水乳交融了!”
贺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就在冰冷的石墙毫无人性地要将两个大活人压成一摊烂泥时,贺琅突然转过身,将程莠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程莠:“?!”
然后程莠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感觉到冰冷的石墙贴上了她的后背!
可是致命的强压并没有到来,“轰隆隆”的震响遽然停止,与此同时,无数杂乱的响动在四周轰然而起,前后两面石墙迅速倒退的同时,左右两面石墙突然裂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墙块,而后开始交错穿行起来!
眼看一块石墙就要拍向两人,还有一块石墙从他们侧面直接撞了过来,贺琅抓着程莠连转两步躲了过去,随后游刃有余地带着程莠左闪右躲,直到所有看似断裂的石墙在他们身后重新拼成了一整面墙壁,程莠还是晕乎乎的。
程莠大为震撼:“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琅言简意赅道:“中轴相对,迂回白痕。”
程莠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贺大人果然神通。”
贺琅笑道:“当然程女侠也功不可没。”
两人看似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实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的面前已经无路可走了,无尽的黑暗在他们的脚下蔓延,那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在他们遥遥的对岸,一尊金灿灿的古佛端坐于莲花座之上,目空一切,渺视众生。
“月华古佛。”
程莠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这便是那一尊罗刹吧。”
将月华古佛称之为“罗刹”实则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这尊古佛惹出来的人命可不在少数,只是如此巨大的一尊佛像,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宫里,而且还在这样一处绝壁之上。
贺琅看了一眼四周山壁上依次排列的兽头烛台,幽冥蓝焰正徐徐燃烧着,并没有因为不速之客触动了机关而有丝毫波动,仍旧静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怎么,你想敲点带回家?”贺琅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快,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程莠抬头看向贺琅,露出了一副牙疼的表情,“贺大人,咱能干点人事吗?”
贺琅淡淡一笑,道:“不知道这尊古佛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程莠提议道。
不待贺琅回话,程莠便犯难了,她拢了拢宽大的外袍,道:“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好施展轻功啊。”
随即她将目光投向贺琅:“贺凌云,你行吗?”
程莠笑嘻嘻地道:“你那个‘凌波微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贺琅斜觑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是很厉害,但那是轻功,不是飞功,还有,它叫‘浮云掠’。”
“浮云掠?连轻功都是云山派独门绝学,啧啧啧,贺凌云,你不会……”
程莠话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阵似有若无的吵闹声打断了,她与贺琅同时转过身,看向面前这一条在石墙间的幽深甬道。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听到小七的声音了。”程莠一把拉住贺琅的手腕,被他那冰凉的铁质护腕冰了一下,手向下一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看看去。”
“……嗯。”
越往外走,吵闹的声音就越清晰。
“你这个小兔崽子,对待长辈不知礼教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一看就没安好心!”
“老夫怎么就没安好心了,你们一上来就拿着刀对着老夫,到底是谁没安好心?!”
“谁让你长得像个鬼!”
“什么?!”彭万山不敢置信道。
“对,是你先吓唬我们的!”
彭万山两个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差点没喷出火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拔剑吧!
彭万山的手都已经按在复归的剑柄上了,谁知下一刻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歇了火。
“小七!”
“师姐!”
“少阁主!”
贺琅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松开了,眼前人瞬间被一个飞扑过来的黑影抱住,怎料用力过猛,将程莠扑得一个踉跄,撞到了贺琅的半边胸膛,贺琅条件反射地顺势扶揽了她的肩膀。
气氛有那么一刹那的紧绷。
小七人还没站稳,连自家师姐的温暖怀抱还没感受到,就被五师兄何炀拎到了一旁,训斥道:“都多大了,不许再向少阁主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