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是要从小带着,否则以后都不跟我们亲近了。”
好一会儿,江爸爸突然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说到底,其实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现在太闲了,支撑了大半辈子的某些东西忽然倒塌了,总得再找寻一个新的精神支柱。
特别是江妈妈,她在这里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江亦欢和胖胖了。
其实太围着一些人转不是好事,一个成年人,首先应该是自己,才是母亲或者妻子的身份。
当然,道理都懂,但要做到很难。
江妈妈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不必跟她聊自由和独立,于她而言,她剩下的东西不多了,别再拿走才是安慰,而不是讨论对错和界线。
江妈妈轻叹了口气,然后又再一次看向江爸爸,这一次的神情异常认真,“你觉得欢欢跟聂让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第245章 明目张胆
江爸爸失笑,将胖胖放到沙发,然后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他开口回答的时候,目光是望着胖胖的,虽然回答的是江妈妈的问题,“干嘛要我觉得?”
其实这就根本不是一个问题,江亦欢必然是觉得跟聂让在一起幸福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才会跟他结婚。
江亦欢自己都已经将答案摆上桌面了,她觉得幸福啊,那在这个前提之下,别人觉得他们会不会幸福?有什么意义呢?能改变什么呢?
江妈妈脸色僵了僵,后知后觉,收回目光,她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江爸爸的答非所问。
其实一直以来,她在做的都是一件答非所问的事情罢了,事情从不应她的想法被左右过。
江妈妈沉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到阳台看风景了。
聂让把江亦欢送到工作室,纠结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电话却响了,聂让看着手机屏幕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
电话是唐诗打来的,深吸了好大一口气,聂让还是将电话接起了。
聂让现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每次唐诗给他打电话,他就感觉跟要债的打电话催促他还钱似的,下意识会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奈和叹息。
唐诗给他发了个地址,聂让过去的时候,还以为会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都是无关痛痒。
但没想到,聂让推门而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方知言。
方知言和唐诗在一起,坐在一起,唐诗看到聂让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方知言也勾着唇角朝他招了招手,那模样真的像极了从不曾相识过。
聂让握了握拳头,还是走了过去,他站到两人面对,然后哼笑了声,拉开了椅子坐下。
聂让看着两个人,然后别开目光,招来了服务员,要了杯咖啡。
等咖啡的间隙,聂让看了窗外深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又看向唐诗,“这么明目张胆吗?”
唐诗笑着耸了耸肩,“喝咖啡,不犯法啊。”
“方老板也这么觉得?”聂让终于将目光深深落在了方知言的脸上,从容淡定的男人,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这猛一看,还挺优雅。
方知言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咖啡举起,朝他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聂让轻叹了口气,余光看到自己的咖啡上来了,他抬眸朝服务员道谢,然后也举起杯子回了他一个。
聂让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的时候,再次开口,“不如,开门见山?”
“聂让,方总想跟你交个朋……”唐诗开了口,但是很快又被方知言制止了,他笑了笑,亲自开口,“我只是不喜欢一天到晚被人盯着,连一丁点儿隐私都没有了,我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你当你的功臣,然后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开我的公司,对大家都好。”
“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这”,方知言从西装口袋里拿了张名片出来,推到了聂让面前,“不用担心,我这公司干干净净,做正经业务呢,不信,问唐诗。”
聂让抬眸瞟了一眼唐诗,唐诗点了点头。
她在方知言身边,一个公司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没有越界灰色地带,唐诗很清楚,毕竟她置身其中,而且她的专业能很清楚搞明白这些事情。
聂让蹙眉,失笑,“洗得这么白了吗?”
聂让又喝了口咖啡,忍不住笑出声音,“我以为你准备跑路了呢,怎么反而真做起生意来了,还招兵买马要做大做强?”聂让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看了唐诗一眼。
“正正经经做生意,跑什么?”方知言轻叹了口气,反而显得无奈和无辜,“我就是实在不喜欢这么一直被警察盯着。”
“我可以告诉你,再盯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咱们都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方知言一直都知道警察盯着他,但是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因为再盯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他根本不怕,他只是讨厌被人盯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从今往后你正正经经做生意,然后以前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了?”
聂让都不知道方知言哪来这样的脸面跟底气。
“想要继续查,当然是你们的自由,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不如多去做点实在的好事。”
方知言始终淡定从容,好心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正经商人。
“什么叫实在的好事?”聂让侧头问他。
“比如像我这样,做点慈善,真正能帮到人的”,方知言说这话的时候,又举了举咖啡杯。
聂让看着他,突然无言以对。
是非对错,善与恶,很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间,也在一面之间。
一个恶到极致的人,现在想要成为一个善人,讽刺的是,这个世界,还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存在,而且还真的能办到。
“大好年华,不必浪费时间,事情就此结束,对你我都好。”
方知言看着聂让,笑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现实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只要方知言往后不犯错,你真的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那些见过他的人,都守口如瓶,他好像真的就是一个局外人,只要他愿意,他真的能成为一个慈善家。
可是,一个人犯过的错,是不能被时间抹去的,也不能以任何的方式抵消,错了就是错了,必须付出代价。
“你真的这么自信吗?你觉得没有人会松口?”聂让话是这么说,但是看着唐诗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悲凉的,这件事确实很难,难到唐校就在他们手里,却完全不能让他松嘴。
而知道方知言存在的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
“当然”,方知言笑着点了点头。
聂让的手机突然响起,方知言淡淡瞟了他一眼,像是一点不意外,甚至挑眉催促他先接电话。
电话是刘畅打来的,聂让看着方知言,还是将电话放到了耳边。
将电话接起的时候,聂让就有很浓烈的预感,可能不是好事。
果然,刘畅开口第一句就是,“聂让,大嘴和陈夏死了。”
第247章 挑衅
聂让将电话挂上的时候,垂眸望着地面,深吸了好几口气,他很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奈何还是波动过多,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深吸好大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唐诗,又缓缓将目光望向方知言,方知言淡笑着微微耸了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只是心情颇好的笑着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真不巧啊。”
确实是不巧,事到如今,能够将他方知言牵扯进其中的,就只剩下聂让和唐校,只要唐校不开口,聂让根本就奈何他不了。
四目相对着,方知言那有恃无恐的模样深深的刺痛聂让。
“有事,先走了”,聂让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轻拍了桌子,刚抬脚转身,方知言突然又开了口,“聂让,你运气可真好。”
他说聂让运气好是因为他现在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的,自然也不愿意在外面多惹是非,否则的话,聂让可不就是下一个陈夏和大嘴。
当然了,陈夏和大嘴其实跟他也没有关系,人是在警察局那边关押着,在那里出的事儿怎么能扯上他的身上呢?那是他们自己看管不严,怪不了别人。
聂让转头深深的看着方知言,然后微俯下身子,撑着桌面凑近他,他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咬牙切齿,“你真的觉得你逃得了吗?”
方知言侧头笑了笑,有恃无恐的模样,甚至有些挑衅的将自己的双手举了起来,伸到了聂让跟前,“那你们加加油,我等着你来抓我。”
聂让眼眸深缩着,可是目光里越是愤怒,也就意味着他越占据了下风。
聂让转身离开的时候沉着脸,脸色相当难看,一直到回到车上,他都缓不过劲来。
这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生气,甚至于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这是对法律的藐视,这是对人性的极大挑战。
最让聂让感觉到难受的是,方知言所说的话还有可能成真,有可能他们真的奈何不了他,甚至他摇身一变真的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慈善达人。
也许他做慈善的时候付出的是真金白银,可是,这也无法抹灭他曾经犯下的错。
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法律的存在,就是因为它不允许错误被轻易原谅,不允许有人后悔之后花花钱便可改头换面。
不管是谁,但凡触了线,都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聂让坐在车上,将车窗摇下,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他能看到方知言和唐诗的身影从咖啡厅离开,离开的时候,方知言甚至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浓重的笑意。
聂让掐灭烟头,深吸好了一口气,然后启动了车子。
他现在必须去刘畅那里看看,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刘畅那边恐怕很棘手。
聂让到刘畅那里的时候,刘畅心情也不好,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已经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了。
在假装忙碌却并不放心的同事,偷偷看了聂让好几眼,在聂让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又各自继续忙碌起来。
聂让抬手轻敲了办公室,里面传来刘畅有些烦躁的声音,“都别吵我。”
聂让双手叉腰在门口站了大半分钟,最后还是自己推开了那扇门。
看到门口的聂让,刘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瞟了一眼一地的凌乱,他在要将脾气全部发泄出来和收敛之间纠结,纠结了几秒,然后一拍桌子,将桌上剩下的东西也一并给划开了。
在聂让面前,他倒不至于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至少现在,至少这件事,他和聂让还站在同一阵线上。
聂让往外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外面竖着耳朵的其他人,最后走进办公室将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刘畅也没说话,只是一屁股坐在了桌面上,深深呼吸着,聂让走过去,也跟着他一块儿坐在了桌上,两个人就那样坐着,很像学生时期在天台并排而坐的少年。
好大一会儿,刘畅才开了口,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有些疲惫,“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他转头看向聂让,再一次的强调,“是很多人,很多人犯了错,没有得到惩罚,改头换面又继续潇洒的生活,不知道的也就罢了,但是……”
刘畅胸膛起伏着,有点说不下去。
他垂眸望向地面,悲哀得明显,这种感觉不需要刘畅真的表达出来,其实聂让能够明白。
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方知言,他们明明知道,明明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就这样看着他逍遥法外,这样的心结,别说刘畅是个警察,就是聂让,也会在心里留下一辈子的心结和阴影。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一件件,一桩桩,很多的不平的事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着,虽然很多人很努力,但还是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真的充满光明和完美。
黑暗和光明一直都相伴存在,所以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刘畅的挫败感很浓烈,这种挫败感让他的内心里觉得不完整,那是对自己信仰的一种不完整和不尊重,就现在这样,如果把案子了结了,其实他也是大功臣一个,可他对不起自己,他没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他接手钟向虎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上面一直在催促快点结案,刘畅承受的压力也很大。
聂让看着刘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明白刘畅内心里的感受,他明白刘畅心里的不甘和绝望远比他的浓烈。
他想让方知言被绳之于法,不管是对钟向虎,还是对林猛,又或者是对小甲,那都算是一个交代,可他终究不是刘畅,刘畅是身在其中的警察,他是真实穿着那身衣服的人,他不像聂让一样可以给自己找理由,告诉自己已经尽力,已经是一个公民最大的努力和责任,他不能。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听着这敲门的声音,似乎带着许多的犹豫和怯意,聂让看了看刘畅,刘畅还坐在那里,一动没动,聂让从桌上跳下,然后抬脚走向门口。
第248章 交换条件
门口站着的那个年轻警察,之前跟聂让已经有过好几面之缘了,他看到聂让的时候,忍不住又偏过脑袋往里看了看,然后有些结巴的开口,“刘队他,他还好吗?”
聂让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没事儿,让他自己消化一下情绪”,顿了顿,又开口道,“你要进来吗?”
聂让不好问什么事,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年轻警察摆了摆手,然后开口道,“唐校已经带过来了,你问问刘队什么时候见?”
聂让刚想转头问刘畅,刘畅已经自己从桌上下来了,他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了许多,然后走了出来,抬脚离开的时候,看了聂让一眼,开口道,“走,见见唐校去。”
在审讯室见到唐校的时候,聂让有些吃惊,唐校变了很多,消瘦了许多,就算里面的日子过得不比外面,也不至于这么憔悴啊。
看到跟着刘畅一起进来的聂让,唐笑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然后就一直望着地面。
唐校目光虽然望着地面,但能感觉到刘畅和聂让在对面坐下了,他一直等着,等着刘畅或者聂让问些什么。
但有些出乎意料,并没有人开口说话,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然后自己先开着口,“这次又想问什么?”
刘畅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摇了摇头,“不问什么,我只想看着你而已”,顿了顿之后,又开口道,“陈夏和大嘴死了,你知道吗?”
确确实实得看着唐校,唐校又不是没有过自杀的先例,现在陈夏和大嘴死了,刘畅的这根弦就绷得更紧了,他得把唐校放到他的眼皮底下,否则他放心不了。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把唐校干掉,又或者他毫不怀疑唐校真的有勇气再自杀一次。
唐校没有回应刘畅的这个问题,气氛突然之间陷入了沉默里。
看唐校的表情,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甚至比他们更早的知道他们会死去。
好大一会儿,唐校才要抬眸,这一次看向的是聂让,“聂让,其实我挺高兴,你是个好人,没有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