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你爸爸也有听到?”
“应该有。”邢侓尧解释说,“那年也是差不多这时候,他因为有临时任务没有回家。”
“然后他就同意了?”
“没有,他一直拖着不肯同意,后来我妈一意孤行留在那边疗养,我也留下陪她,他不得已才签字。”邢侓尧说,“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她留在那边确实能恢复更好。”
林星懂他的意思,他父亲工作环境特殊,按常理配偶子女不能长期留在国外。
她有点想问他父母因何离婚,看他眉宇间有些郁色,似是不想多聊,便没有问。
邢侓尧却知道她心思,主动解释:“他们是联姻,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奶奶这辈子唯一成功的一次,结果却是以离婚收场。其实那不是我妈妈第一次要求离婚,从我十岁开始,每次我爸回家,她都会跟他要求,他一直不同意。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染了头发?”
“记得。”何止记得,简直记忆犹新,“难道是因为你爸妈闹离婚,你叛逆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差不多,准确的说是想让我妈管我,不光是染发,我还闹着从国际学校转学到一中,离家出走,去外面疯玩这些招数我都用过。那时候想得简单,以为让她尽量花精力在我身上,她就不会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会更留念家庭,不会再想跟我爸离婚。”
谈起那时的幼稚,邢侓尧有点无奈,“但是没用,我妈完全油盐不进,所以高中那几年,我跟她关系一度变得很差。”
林星:“你们是你去国外后,关系才变好的?”
邢侓尧:“虽然我后来一直住在我奶奶家,但其实最小的时候,我一直是我妈亲自教导的,一直到我十岁。”
林星:“你的意思是你十岁过后,阿姨才突然不管你,并且要求跟叔叔离婚?”
邢侓尧:“嗯。”
林星敏锐捕捉到什么,心里微紧:“你十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闻此言,邢侓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褪去几分血色,显得更加冷白,有种冷寂至极的淡漠。不是不想说,是因为这件事不止是谢挽梦心里永远过不去的沉痛,于他也是一样。
他沉默许久,在林星以为他不会说时,才低声开口:“我本来还有一个妹妹,我妈盼了很多年才怀上,结果她怀孕八个月突然早产,那个孩子最后没能保住。”
第122章
◎利益交换比讲感情有用多了◎
话题并没有进行到底,邢侓尧接到一个重要的工作电话,等聊完也到了登机时间。接下来十一个小时的飞行,终究是再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继续。
林星虽然好奇,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对于谢挽梦,还是邢侓尧都是沉重,他既然回避,肯定是有难以启齿的缘由,很懂事的随他揭过。反正他不会故意瞒她,等他想说自然会说。
因为初一那条内容炸裂的朋友圈,年后第一天上班,林星果然被同事围攻,不止医疗组,其他组稍有交情的也都参与玩笑,祝福的同时,起哄让她请客,当然必须带上邢侓尧。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她也被大家弄得脸热,恨不得当场挖洞遁走,忙不迭答应请吃大餐,求各路大神饶命。
写辞职报告前,林星提前将决定告知温衡,诚恳感谢她这半年来的带教恩义,以及突然离职的歉疚。
温衡没太多惊讶,更没有如她预想的失望或生气,面无表情问:“想清楚了?不怕后悔?”
林星:“深思熟虑很久的决定,就算日后结果不如预期,我也认了。”
这就是不会后悔的意思,温衡点点头,下一秒却是笑了:“幸好你是要去读书,其他理由我会气死,如果再离谱点,我怕是会跟你绝交。”
她叹口气,很认真同她讲,“没开玩笑,我年前还跟陈冉森说,很久没带过像你这样好带的徒弟,努力又聪明,让他以后再给我安排实习生必须以你为标杆。”
她摊手,无奈,“结果年后第一天就被打脸。”
林星笑,明白温衡的无奈,也知道这绝不能构成她与她绝交的理由,问:“再离谱点的理由是什么?”
温衡挑挑眉,目光掠过她腹部:“奉子成婚那类。”
“……”林星惊讶,“怎么可能。”
“仔细想也是,邢家那样的家世通常不会允许子孙犯这种错。”
说是错可能稍有严重,但绝对是不光彩的,温衡说,“也还好你没有恋爱脑到那个地步。”
“所以你是要跟恋爱脑绝交?”
“对,不跟恋爱脑做朋友是我的底线。”温衡坦言,“普通路人无所谓,我接受不了身边密友头脑不清醒,蠢到用生孩子这种无语的方式去绑住一个男人。我心软,看不得她们伤害自己,干脆绝交好了。”
要说在研究所谁的性格最可爱,林星肯定首推温衡,表面严肃得油盐不进,好像讲不了半分人情,实则精明,人情练达,圆滑也真诚。
温衡最后提醒林星:“虽然等你学成回来,目标大概率不在研究所,但离职信必须给我写漂亮,遗憾、不舍、彩虹屁统统不能少。风水轮流转,卖方转买方的机会不多,也绝对不算少,你能自己够到的人脉才永远是你的,”
这多少有点隐晦的未雨绸缪的意思,无论男人再可靠,总可靠不过自己。
虽然相信邢侓尧,林星也不会拒绝温衡的好意,接受并照做。对于首席和有知遇之恩的陈冉森,她都亲自去说明情况。
研究所离职有必要的审批流程,加之她手里还有部分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等全部办好尘埃落定估计是一个月之后。
已经走出这一步,林星倒是不着急,她唯有在工作学习上有一心二用的本事,边工作边准备考研对她不算太难,横竖只有一个月,最多会辛苦点。
这天临近中午,林星正处理工作,很意外的接到江兰亭电话,约她中午一起午餐。
订婚宴后,江兰亭前后托了三波人过来作说客,最开始以亲情相挟不奏效后,便开始打感情牌,细数“曾经一起长大的情谊”,请林星“不要介意她不会说话”。最后是见林星实在不松口,才主动打电话过来明确道歉。
那件事林星早已释怀,如此做派并不是有意为难,不过是借此向舒家人表态,自己再不是从前仍由他人搓圆按扁的软柿子。再说当初邢侓尧用任性成全她的任性,她总是要端端架子才对得起他的回护。
但一笑泯恩仇是一回事,林星并不觉得她跟江兰亭有坐下单独吃饭的交情和必要,找借口委婉拒绝。
江兰亭说:“星星,我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我已经到你公司楼下,只耽误你半小时,好吗?”
她姿态放得低,言辞恳切郑重,林星猜想可能跟林家有关,犹豫片刻最终答应。
两人约在金融街附近一家环境较为安静的中餐厅见面。
江兰亭在银行上班,今天过来这边总部培训,穿着单位制服,长发挽在脑后,看着比平时的她成熟很多,样子没平时好看,气质却更端庄温婉。
点好菜,两人没过多客套,江兰亭直入正题说:“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下若歆的事。”
林星闻言皱眉:“我跟林若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事,我不想听。”
她脸上嫌恶明显,江兰亭忙说:“你先听我说完。”
林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江兰亭叹口气,无奈说:“实际我也不愿管她的事,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我妈的性格,扶弟又扶妹,如果若歆出事连累林家,到时候解决不了烂摊子,二姨一定会求到我妈这里。”
要说扶弟,舒月芳肯定比不上舒晓琴盲目,她在乎亲情,跟所有人维持好关系,主要还是看重亲戚间的助力.
“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不管有钱还是有力,肯定比外人得用。”舒月芳曾经就是这么教导舒晓琴对林星好一些,“林星成绩好,人老实,长得也好,是知恩图报的那种人,以后肯定对林家有帮助。”
简言之,舒月芳的扶持是有条件的,她眼里的人情往来都是投资,需要回报。
但江兰亭的担心也无可厚非,毕竟如果林家不行,凭舒世强的无赖,靠不上舒晓琴肯定纠缠舒月芳,那就会影响江兰亭。
林星看破不说破,问:“听你的意思,她的事还挺严重?”
“我也只是直觉,没有证据。”江兰亭说,“若歆订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
就是前两天的事,林宏申给林星打过电话,一再要求她带邢侓尧参加,被她拒绝后很是生气。
江兰亭:“若歆怀孕了,所以他们才着急订婚,双方约定等孩子生下来就办婚礼。”
林若歆从初中起一直都有交男朋友,林星看到过不止一次,林若歆威胁她不准说,她也不想管,林宏申夫妻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林若歆很乖巧听话。
林星平淡问:“你是觉得她男朋友有问题?”
江兰亭:“听二姨说是新加坡富商,但我总觉得怪怪的。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有钱人,他给我的感觉太悬浮,说他有钱吧,该出的大钱一样没有,一张嘴倒是会画饼,摆上台面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恩小惠。比如他说婚后要常住香港,婚房都是二姨准备的。”
林星:“最多是没有他们以为的有钱,也没多大问题。”
江兰亭:“但是聂锦添撺掇二姨父去新加坡投资,我听说资金不够,二姨准备拿家具厂做抵押,我真的怕他们别骗,到时候血本无归。”
牵扯到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林若歆会不会受情伤,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幸福,江兰亭半点不想管。
“这事我管不了,你知道我跟他们关系一直不好,他们也不可能听我的。”林星冷漠一笑,“如果我去提醒,他们除了会以为我是在嫉妒林若歆,更加坚定目前的选择,没有任何用处。”
江兰亭说她知道,犹豫一瞬终于说出来意:“我是想着,邢总肯定有办法查清楚聂锦添的背景,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二姨他们再糊涂也不会放任若歆上当受骗。”
林星闻言沉默,江兰亭观察她神色没有不虞,以为她终是念及亲情,刚想再劝,却听她说:“我不会管林家任何事,无论林若歆钓到是真金龟,还是你猜测的假富豪都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江兰亭急切,晓之以理,“无论你跟他们关系如何,你总是姓林,如果若歆被骗肯定会连累林家,对你也没好处。就算日后你能嫁给邢总,婚礼上也总是要有娘家人吧?”
“过年他跟我回去过了,见过我的家人,到时候婚礼我娘家会来人。”林星看着江兰亭,神色语气都很平静,“如果林家不愿意认我,我改回姓夏也不是不可以。这些事他跟他家里人都知道,我没什么好顾虑的。”
江兰亭闻言一惊,生怕被她误会自己用意,忙解释:“林星,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今天来就是给你通个气。”
“嗯,我知道,有劳你来这一趟。”林星笑笑说,“不过以后不需要了。”
“好。”
菜上桌,林星招呼江兰亭吃饭,两人又闲聊了点无关痛痒的琐事。江兰亭见她态度比之前亲近些,轻松跟自己谈笑,才终于放下心来。
快结束,林星去了趟洗手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江兰亭抬头望去很容易瞥见“邢侓尧”三字。电话振铃到自动挂断林星才回来,江兰亭本想跟她说,一念之间又住了口。
结过账,林星顺路送江兰亭去停车场取车,刚到入口,她手机又响起来。还是邢侓尧。
江兰亭以为对方肯定会问林星怎么没接电话,结果林星一开口就说晚上想吃什么?还让对方亲自下厨。
那头应该是答应了,林星甜甜笑着,问:“不是说中午有应酬,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林星说:“在你眼里我是馋虫变的?吃到好吃的都要告诉我?”
那边又劝了几句,她才答应:“好吧,相信你,下次让你带我去。”然后催他,“你先去忙吧……别耍赖,邢侓尧。”
江兰亭料想那边肯定是说了什么“讨嫌”的情话,林星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度,收线时目光落在手机屏那一瞬间的娇羞愉悦,江兰亭都看得清楚。
虽然已经很忍耐,她还是嫉妒到气愤,就算当初如胶似漆的时候,肖亦远也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
她一直觉得肖亦远是事业型男人,家境比普通人好,也比一般人努力上进,心思都放在前途上,所以才能无数次说服自己迁就他的忽视和不体贴,就连他偶有两次记错她的生日日期,她都能以忙碌为由帮他开脱。
再说肖家家境比她家强不少,肖亦远目前个人能力也强于她,他在婚姻中稍微强势一点,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那是没有外界参照物的情况下。
但论忙碌,肖亦远有邢侓尧忙吗?论家世、相貌、能力,邢侓尧更是甩他十条街,凭什么邢侓尧就可以在林星面前伏低做小?肖亦远不能对她低头?
她明明比林星好,学历更好,家庭更和睦,她头婚,林星还是二婚!凭什么邢侓尧比肖亦远硬件条件好一大截,还对她那么好?
在饭局上开小差连打两个电话只为跟她分享某种美食,要带她去吃这种琐碎的小事。江兰亭敢打包票,肖亦远不仅不会做,还会觉得幼稚无聊并嗤之以鼻。
可难道邢侓尧那样的人会无聊吗?
不,他只是在意林星,无时无刻想着她,想跟她分享自己拥有的一切罢了。
想到这里,江兰亭心里那股气愤突然奇异的消散了,那句话说得对,同人不同命,有些人的好运,像她这样脚踏实地的普通人真的羡慕不来。
林星不知道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江兰亭脑子里能排出这样一出大戏,见已经到她停车位附近便礼貌告别。转身刚走出几步,又被江兰亭叫住。
江兰亭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深吸一口气,郑重说:“林星,有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我对你没恶意,比起若歆的骄纵,我其实更喜欢你的性格,之前……我只是害怕被你比下去才有点……”
她没说出口,耸耸肩,有点无奈又有点尴尬的笑了下,问:“你能原谅我吧?”
林星对上她的眼睛,坦然一笑:“表姐言重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会计较。”
江兰亭点头:“感谢你大度,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
“嗯,好。”
林星刚想再次告别,江兰亭说:“我跟肖亦远的婚姻订在八月,你和邢总会来参加的吧?”
她问完像是怕林星拒绝,又补充,“若歆那时候快生了,二姨说要陪她去新加坡待产,他们肯定都来不了。”
江兰亭此举是在委婉表明态度,就算到时候林若歆没去新加坡,她也有办法让林家三人不出现。
林星接了她的投诚:“既然表姐诚心邀请,我们有空一定过来。”
听她说我们,江兰亭眼神一亮,忙应承:“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到时让肖亦远亲自去给邢总送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