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宸。”一开口声音沙哑。
阮宸推门进来。
傅丞吩咐:“去查清霍曼的身世,查清她过去的所有经历,查清她出现在京城后做的每一件事情,还有霍家和祁天最近的动向,两天之内,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阮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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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满香楼的一众包间,祁天也在三楼最好的位置挑了一个,并且亲自取名为“金刚阁”,雕花木牌下面还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六爷祁天。
要霍幼央说,祁天这是欲盖弥彰。
活了二十多年才想起来把自己和安定侯府六爷这个身份联系起来,祁天这么做收效甚微。
以至于旁人听了“安定侯府六爷”,得先惊讶地问一句:“嚯――,侯爷老当益壮又添新子了?”
祁天气得牙痒痒。每每拿幽怨的眼神盯着霍幼央,只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去买东西哄她。
“男人,何必小肚鸡肠。”霍幼央安慰他。
“呵。”祁天自暴自弃。
不管怎么说,霍幼央客观上拖累了祁天的名声,出于微薄的歉意,霍幼央答应祁天金刚阁的装修费用减半。
于是祁天满腔哀怨转化成占便宜心态,金刚阁极尽奢华。
若说傅丞把云水间修成密室,祁天就完全把金刚阁当成卧房了,暗格里放的都是被子,扬言因为名誉有损混不上江湖的那一天要在金刚阁里养老。
“我同小五已经说好,满香楼的后厨永远为我留一份花云梦肉。”
金刚阁的金丝织锦软榻上,祁天翘着脚畅想未来。
霍幼央深觉自己恐怕被讹上了,打算曲线救国:“你买女装的事都过去好久,怎么最近才发酵起来,你没找到幕后黑手?”
祁天睨她一眼,她倒过得快乐,他去买女装的时候就碰上雍王世子了,当下闹了一回,最近雍王世子连输他好几场蹴鞠,那个小人,蹴鞠场上比不过他,竟然动用舆论抹黑他的英名,还用旧新闻!
刚要再次谴责她,忽然绵春进来,对霍幼央道:“姑娘,燕王府的侧妃来了,正在云水间门口和王府的人僵持。”
第三十章 侧妃赵安安
每每乔唤同若若来满香楼,小五都很积极,亲自将人送进云水间,又往返几趟把东西准备妥当。
看着乔唤朝他浅笑,小五红着脸挠头,也再磨蹭不下去,说:“我去请姑娘来。”
小五出了云水间正往楼上去,刚走了几阶,忽地看见有人领了两位女子往这边来,眼看直奔云水间而去,小五忙又快走几步折回去。
到了两位女子近前,脸上带着笑,眼神询问带路的侍女,听那侍女说道:“是燕王府的侧妃娘娘,要到王爷的云水间去。”
这……小五的笑容微僵,这妥当吗,按理说侧妃和王爷是一家人,可是王爷从未提过,曾也专门告知,云水间是照顾小姐的地方,一切以小姐为先。
如今小姐就在里面,他阻拦侧妃会得罪人,不阻拦当真就不会得罪了吗,小五满脑袋问号。
侧妃身边的婢女问他:“为何还不带路?”
小五于人情世故上极敏锐,赔笑道:“小的见过侧妃娘娘,云水间就在前边,娘娘可有王爷的名帖,王爷吩咐过,小的需记个档。”
那婢女便厉声道:“我家侧妃来怎还需名帖,你敢如此怠慢?”
小五更觉这其中有异,要名帖本是正常,毕竟是王爷的地盘,怎么敢随意让人进入,可侧妃若没有,却也不必这般急声厉色。现在看要么是这位侧妃性格跋扈惯了,做事张扬,容不得一丝不顺从,要么就是心虚。
小五更加恭谨,向赵安安赔罪:“小的岂敢怠慢。”
做生意的也没有将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阮宸突然出现,挡在门口,向赵安安行礼:“见过侧妃。”
赵安安这才正眼打量他二人一下,问:“怎么?我进不得这地方?”
阮宸一拱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王爷有令,小姐在内,外人不得靠近。”
赵安安听了好悬没绷住,咬着牙问:“阮侍卫在外自然要保护小姐周全,不过,王爷怎么会连我也不许。”
她怎么会是外人。
阮宸不理,仍直直地站着,目光低垂,并不与她对视。
赵安安身旁跟着她的远房堂姐赵静怡,赵静怡一家上京,她夫君钱穆的上司告老还乡,五品官职空缺,此次上京就是要补了这个位置。递了好几次帖子想同她说说话,赵安安本不想理会,这次见地方定在了满香楼,她才应下。
府上若若最近一直往满香楼跑,她知道傅丞在这里有一个包间,带着几分探究想要来看看,谁料竟然接连被人挡在门前。
赵安安不想在赵静怡面前丢了面子,冷声道:“让开。”
阮宸岂会被她所慑,不动如山。
赵安安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恼。
赵静怡看出这状况不太对,出言打圆场:“我定了三楼的雅阁,莫不如我们先上三楼,小侍卫懂什么,等王爷知道了还不立时把妹妹迎进去。”
小五再没有不明白的了,王爷根本不让侧妃来,这时终于找着机会插话:“贵客定下了三楼,三楼听雨轩最雅致,听您口音,今日听雨轩恰好特供闽菜,正是楼里的招牌,还请您点评一番。”
赵安安不肯,她们在此处僵持,来往客人都看着,她不愿意下这个台阶,云水间就在眼前,她来都来了,怎么甘心被人阻挡而后灰溜溜走掉。
阮宸木头似的立在门前,赵安安往前一步,威胁他让开,正僵持着,云水间的门被打开,门口人视线一齐往下移,就见若若扶着门框好奇地看着他们。
若若眨眼睛:你们在我家门口吵什么呢?
“若若。”赵安安立即上前将她抱起来,阮宸即使动作够快,他也不能和赵安安抢若若,见她把若若抱在怀里,怕吓着若若,不敢有所冲突,赵安安瞪了他一眼,抱着若若进了云水间。
视野骤然拔高的若若:?
进我家,什么意思。
赵安安甫一进来,就看见云水间内奢华精致,处处用心,一应物品齐全,比之王府内院也不未过,心里不由堵了一下,傅丞对这个女儿真的极用心。
赵静怡只得也跟着她进来,同样被这里的布置惊了一下,但觑着赵安安的脸色,好歹没表现的太明显。
小五一看人竟然真进去了,知道自己这差事没当好,硬着头皮进去服侍,又令人快去请霍幼央来。
若若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被赵安安抱在怀里也挣扎不开,她还懵着,不知道怎么她家里就哗啦啦进来这么多人,还抱着她不放手。
赵安安看她脸颊明显鼓了一些,眼神澄澈,比之前精神了很多,身上也没有那股怯生生的可怜劲儿了,心情不由越发复杂,她拉拢不了若若,若若过得好,对她什么益处都没有,勉强逗她:“若若,在这儿玩了什么?”
若若偏头躲开她的手,去看乔唤,想让乔唤抱她。
乔唤无奈,赵安安在门口一开始她们都没察觉,是后来声音高了里边才听见,乔唤知道有阮宸在不会出什么事,她们在里边待着便好,但架不住若若调皮,自己跑去开了门。
“侧妃,小姐该喝药了。”看若若表情逐渐可怜,乔唤还是开口。
“把药端来吧,我喂给她。”赵安安不放手。
有傅丞的吩咐,她在王府里只有迎荷苑听她的,揽玉轩的人也从来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她们都是曾侍奉霍幼央的旧人,赵安安不会有好感,冷淡地看她一眼。
身后婢女催促:“快端来吧,别耽误了小姐喝药。”
乔唤也不是随便找的借口,若若今日的药确实还没喝,但她也不放心让赵安安喂,行了一礼,说:“小姐习惯了奴婢,怕是会扰了侧妃,还是奴婢来吧。”
赵安安接连被落了脸面,脸色一变,斥责道:“放肆!跪下!”
阮宸是傅丞的人,她便忍了,乔唤又是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曾经是霍幼央的丫鬟,此时来看她笑话吗,赵安安心里恼怒,当着赵静怡的面,她的脸面都丢光了,谁还信她在王府过得自在。
若若被她一吓,又看见乔唤受到斥责,眼睛蓄起泪水,呜呜哭了起来。
赵安安又惊讶,她见过若若哭,之前还哑着,怎么如今倒能出声了。
若若受了委屈,哭声越发大,她如今刚能发声,还不会用嗓子,哭了两下,声音明显就嘶哑起来。
乔唤着急:“小姐如今嗓子刚恢复了些,不可这么哭闹。”
赵安安笨拙地哄她,但若若很抗拒,闭着眼睛只管大哭,赵静怡是有经验的,见状不由提醒:“小心背过气去。”小女娃嫩得很,架不住这么哭的。
赵安安哄不住,愈发烦乱,刚要松口让乔唤过来,就见门口又进来一位女子,一看之下便呆住,这是怎样一副皮囊,才能像把“风华绝代”几个字刻在脸上了一般。
听她着急地喊若若,若若看见她来了,立时挣扎着要去她怀里,赵安安收紧了手臂。
“你是谁?”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熟稔地出现在这里,赵安安心里警铃大作。
霍幼央哪里顾得上理她,看见若若脸都哭红了,声音也嘶哑不堪,急着让人去府里请徐半成过来。
“若儿,不哭了啊。”霍幼央想把她接过来,赵安安推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霍幼央皱着眉提高了声音:“我是若儿的小姨,她嗓子尚未痊愈,不能这么哭。”
见赵安安仍要纠缠,霍幼央便直接去抱若若,若若倾着身子朝她靠过来,上半身摇摇欲坠,赵安安终是不敢太过分,赌气地放了手。
若若一到霍幼央怀里就紧紧贴住她,身体颤抖,哭声渐渐弱下来,霍幼央心里着急,抱她去了榻上,乔唤跟过去倒水,另有侍女进出忙碌,安定侯府的祁天也来了,一时间云水间里乱得厉害。
赵安安从来不知道云水间是这副模样,霍幼央不光是霍家人,甚至像女主人,想起她在王府的隐忍,傅丞的不留情面,她几乎失去理智。
傅丞很快就赶来,进来看到云水间的乱象,脸色更沉了几分,冷冷地看了赵安安一眼。
赵安安霎时清醒过来,意识到她自己做了什么,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干这些的,都怪他们一个两个的不将她放在眼里,激得她乱了分寸。
傅丞先去看若若,看见她脸颊红着,轻声抽泣,见到他也并不像往常那样亲切,带着几分虚弱倚靠在霍幼央怀里。心里一阵痛惜,又看见霍幼央抱着她的手,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划痕渗着血。
徐半成还未到,傅丞冷眼看向赵安安,赵静怡已经被这场面震慑住,眼观鼻鼻观心,一动都不敢动,心里祈求今天这事千万别沾染上她。
赵安安已经哭出泪来,满面愧疚,望之可怜,她几步走向傅丞,将要开口请罪,看见傅丞厌恶地侧了下身体,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已经劝你好自为之,既你不想,阮宸,送她回相府。”
赵安安惊愕:“王爷,我……”
傅丞的不耐已经到了顶点,冷脸斥责阮宸:“看护小姐不力,回府领二十军棍,罚俸一年。”
阮宸是傅丞的心腹,能被如此责罚,赵安安噤了声,这何尝不是在打她的脸,眼看傅丞动怒,赵安安不敢再试探,只低头啜泣,做出知错的样子来。
阮宸朝她道:“侧妃,这便走吧。”
甚至连王府都没回,赵安安和赵静怡由阮宸送回相府,在相府门前,面对嘴角抽搐的管事,阮宸将缘由告知,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都知道了赵安安竟然苛待继女,被王爷送回家了。
谁不知道当初这位侧妃打着照顾幼女的名号嫁进王府,甚至明言愿意永为侧妃,以示对先王妃的尊敬,结果转头来就出了这事。
还有机灵的,讨论王府的小姐哑疾竟好转了,那可是好事,就是不知这么一来嗓子伤得重不重。
赵安安且羞且愤,哭着进了家门。
满香楼里,徐半成终于赶到。
“这再哭下去非咳血不可。”徐半成都不知该不该庆幸了,“我重新开药,得好好养些日子,切记不要碰辛辣油腻的东西。”
又给她拿温水冲服了一方玉茸汤,缓和了嗓子的痛感,若若这才止了抽噎,在霍幼央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徐半成也发现了霍幼央手背上的伤,让人去拿他的药箱来给霍幼央包扎。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OO簌簌的轻微声响。
若若恢复了些精神,捧着霍幼央的手,想张嘴“啊”的说话,霍幼央轻轻抵住她的脸颊,哄她:“没事,不疼。”这是刚才她抱若若被赵安安抓的。
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可怜得紧。
祁天在一旁唉声叹气地晃,扮丑哄若若,又与她说:“若儿和舅舅回侯府吧,舅舅家有小木马,没有坏婶婶哦,舅舅家里最喜欢小姑娘了,你去做六姑娘好不好?”
傅丞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
霍幼央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除了心疼若若,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傅丞忍不住想起之前易千容说过的话,若是真的……他握紧拳。
霍存昊得了消息很快也过来,脸上难得没有一丝暖意,他问傅丞:“王爷管束不了身边的人吗?”
第三十一章 御书房
第二日早朝之后,傅丞和霍存昊都被永安帝留下。
为着昨天的事,霍存昊难得没有好脸色,沉默地站在那里,傅丞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僵着。
最后,还是永安帝先开了口:“大郎,昨日的事情朕都听说了,是老三的错。”
昨日赵安安被送回府的阵仗很大,傅丞还向宫里请了两位太医,永安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既欣慰若若的哑疾有所好转,又觉得赵安安行径狂悖,不禁觉得他这一步到底走对了没有,思虑了一整晚。
永安帝还在东宫时,霍楚祥就是他的伴读,对他的儿子永安帝还是有几分真情,私下里也唤他一声大郎,如今的形势,他对霍家多有愧疚。
霍存昊一副确实错在傅丞的样子没说话,永安帝也不恼,又问他:“你爹如何了,朕听说和医治若丫头的大夫是同一个。”
霍存昊回答:“徐先生正在医治,父亲的病情目前还算平稳。”
永安帝倒有几分兴致:“看来此人医术颇高明,若治好了他们二人,朕重重有赏。”
永安帝又看了眼自己儿子,想想他今天的目的,暗叹口气,对霍存昊说:“今日朕把你留下,是有些事想告诉你。大郎,你们兄妹都是朕看着长大的,本来没有八角台老三遇刺那件事朕也是要赐婚的。央丫头后来出事,你父亲病倒在床,老三又再娶,朕知道你心里是怨朕的。”
霍存昊撩袍跪下,恭敬道:“臣不敢。”
永安帝让他起来,面上露出些愁容来:“若非被朝局所累,朕怎么会如此决定,老三娶赵安安确实是形势所逼,是朕对不住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