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吟姐我们这不是摸鱼,我们这是被大单给砸晕了!” 买妮可扬高声调,以示自己不心虚。
其他几人也附和,说真的是大单!
姜吟没把他们的话当真,也知道他们不会真顾着摸鱼不待客,但还是顺着他们的话吻下去,“多大的单子?”
买妮可手扶着电脑扭了下,屏幕朝向姜吟,她抬手指了下金额,“吟吟姐,是真的大单,一来就冲了咱们最高额度的会员,要不是咱们上有封顶,这金主爸爸还要冲更多!”
姜吟顺着买妮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金额上顿了顿。
她眉心轻微一扬,说不惊讶是假的。
虽说清竺这几年热度一直不低,但茶室茶宿还是偏小众领域,她这也不是私人会员制,来得勤快的顾客也不过充个几千,一口气肯冲几万的确实不多。
细算起来,这还是今年第一个。
“客户资料调给我看一下。”
“哦,好。” 买妮可手搭在鼠标上,熟练操作几下,点出客户资料。
边指给姜吟看,还边激动八卦,“吟吟姐,这个金主爸爸不仅出手阔绰,人还长得巨帅,气场贼强。”
姜吟视线定定落在“沈时斜”三个字上,目光微震,瞳孔微微睁大几分,扶着台面的指尖下意识收紧。
怎么会是他?
那天沈时斜走时的情绪分明是不悦,她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淡下去了。
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得到沈时斜这样心高气傲的富家公子,从小被哄着捧着顺着而养娇了的脾气,能在她这里受了闷气,还能转头做出这样类似于示好的事情。
高中时他就说了,他从不问为什么,而至今她也没懂,那时哪来的好本事,让他接连问了两次。
如今回想,都觉得罕见。
而这种罕见,姜吟从未期盼会再次发生。
买妮可激动八卦的语气,在触及到姜吟微抿的唇角时渐渐缓止,“吟吟姐,你……你没事吧?”
姜吟闻声回神,闭了闭眼睛,低呼了口气,觉得心口那股惊讶消减,这才摇摇头说没事。
她垂头,从包里翻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上预留的手机号,在键盘上一个一个地输入,指尖在圆形绿色拨号键上顿了顿。
微移开,想着作罢,但又实在不懂沈时斜为何这么做。
姜吟抿紧唇,纠结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落下指尖,按住绿圆键拨出。
她将手机挪到耳边,说了句你们忙吧,便转身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几人微愣,什么情况?难道吟吟姐觉得这人是冤大头,打电话让人来退卡??
但吟吟姐纠结半天,活似电话对面是活阎罗的表情,又不像真让人是简单的送钱金主爸爸,难道……另有隐情?
此时,刚刚被忽略的小高悠悠出声,“我都说了我之前在店里见过这个金主帅哥。”
“……?”
买妮可惊悚,瞪大眼,“你确定没做梦?”
小高欲哭无泪,举三指在脸侧,“我发誓!”
“就前段时间啊,他来找过吟吟姐,但那会儿店里正忙,我就没仔细看,但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就像是旧相识,后来好像还是吟吟姐送他走的。”
“靠,大发!”
“这不是要追吟吟姐吧?”
“那这个追求者看起来比之前的都帅啊!也不像骗包养的小白脸!”
姜吟来到院子里,背后八卦的声音渐远。
走到竹林树荫下站着,阳光顺着晃动竹叶斑驳落下,在她手臂上落下碎金和深灰的虚影。
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浸出细汗,耳边嘟嘟嘟的拨话声,像小锤子轻敲在耳膜,微微发出颤音。
就在她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时,那边毫无预兆地接通。
“找我什么事?”
散漫悦耳的声音顺着滋滋电流落入耳中,稔熟的口吻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谁。
姜吟咽了咽喉,“……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边传来低磁的笑音,还有O@的衣料摩擦声,他似乎是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朝一边走去。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沈时斜此时的动作神情,大约是垂下眼睫,嘴角微勾的轻笑,手单插口袋,靠着桌沿一侧,修长手指捏着手机附在耳边。
“姜吟,我知道是你。”
电流像是越过手机,直击她心口,酥麻感弥漫。
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姜吟眉心懊恼一蹙,总觉得自己像是闷头撞晕了的鱼,乖乖往渔夫撒下的网里钻,上岸了还自动往纸篓里蹦。
天真且蠢。
“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时斜手指在桌面敲了下,嗓音带笑,“你说呢?”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以为……” 他故意顿了顿,像是有意磨人心口,“有几个人能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
处在沈时斜这个位置,想要他私人电话的人不计其数,可真能要到的又有几个,必定都在他通讯录里存着,而她这通电话,是他算准了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
这话明明说得很正经,可姜吟听着却觉得有几分暧昧,脸颊不由微微一热,她抬手背贴了下脸,不禁暗自生怨,这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
姜吟微移开手机,微鼓腮呼了几口气,赶走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冷静下来,她回味过个中意思,虽然觉得有些厚脸皮,但还是纳不住好奇,“所以你来充卡,就是让我给你打电话吗?”
问的时候明明只是好奇,可等待他回答的几秒里,她又忍不住小鹿乱撞,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期待。
明明清楚早已放下,也清楚没有以后。
可面对他时的心境,却一如既往地难以自控。
沈时斜单挑眉梢,惊讶又欣慰于她这忽然灵光的思路,不像高中那会儿又乖又呆,赵成溪只是嘴上开句玩笑,她都拿来当真。
他也没拐歪抹角,直截了当地应下,说是。
像是怕她又说些毁气氛的话,他接着补充,“也不全是,我刚回国需要找个地方谈事,我觉得你那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
她磨了下唇面,婉拒,“梁先生那里私密性更好。”
沈时斜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地扯谎,“我跟他是竞争关系,去他那儿谈生意不合适。”
姜吟张了张唇,想反驳,又实在觉得他这话没有可驳之处,虽然她跟梁尘认识也有月余,但他们很少谈论私事,更未曾说起过沈时斜,于是对他嘴里跟梁尘是竞争关系,她无处证实。
电话那边循循善诱,语气听起来不含私人情绪,“姜吟,抛开我们老同学关系,送上门的生意都不要,这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他语气里的公事公办让姜吟松了根弦,确实,送上门的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沉默几秒,她应下,“……好。”
他“啧”了一声,“怎么听着这么不情不愿?”
“千万别为难。”
这人还偏得寸进尺地叫人别为难。
听到他这顽劣的语气,姜吟有一瞬像是在跟十七岁的沈时斜对话,她嘴角蓦地一松,终于放松地低笑一声。
在心里重复,又像自我催眠。
既然已经放下,他只是公事公办带几分老同学照拂,有什么好为难呢。
“不为难。”
后来挂断电话,沈时斜看着通话记录上的十一位数字,眉眼不觉温柔下来,眼中更漫着笑意,嘴角挑起弧度。
阳光落在他身上,投落一地身影,微动的影子边角都嚣张地显露喜悦。
他似玉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将她手机号存入通讯录,输入备注时,是他早就在心里想好的备注。
小福气。
手指浮在保存键上,顿几秒,又觉得还不够,指尖折返,在她名字最前面又添了一个字母a。
沈时斜这才心满地挑唇,点了保存。
拇指抵在屏幕上面的短白线,刚要按住推出,忽然想起什么。
两指按住手机两端的按键,“咔嚓”一声截图通话记录,返回主屏幕,在聊天软件里找到梁尘的头像,点开,将刚刚的截图发了过去。
沈时斜单扬眉梢,弧度难压得意,唇角浅一扬,指腹按灭屏幕,将手机往桌面一丢。
慢条斯理走到落地窗前。
垂眸俯瞰,此时此刻,看着枯燥重复的走马车流,他都觉得是罕见美景。
正在会议室开会的梁尘,看到桌面手机弹出消息框,他垂眸看去,是沈时斜发来的消息,还以为有什么正经事,他好暇以整地拿过手机划开一看。
新消息是图片提示。
没有多余的文字,就一张图。
第26章 .野莓子
梁尘点开图片, 看清上面的内容,直接气笑出声。
是一张通话记录的截图,备注打码, 但下面清晰地写着日期时间,以及“来电”二字,像是怕梁尘看不见似的,沈时斜还故意用亮黄色荧光笔圈了下。
实在是幼稚死了!
不过是前段时间说起姜吟, 梁尘故意刺激沈时斜,说自己有他心上人的电话,这人不屑嗤笑, 说不过是个电话, 他要是想要,还能是个难事?
梁尘也不是个善茬, 专往他心窝上戳, 手机边角敲在玻璃上, “是不难。”
“可我手机里的号码, 是姜吟主动给我的。”
他还刻意重复了一遍, “是她主动打给我, 我才存进去的。”
那天沈时斜的表情可以说是铁青,唇线抿紧, 下颚紧绷, 看向他的视线又深又沉,冷哼一声后,说:“你以为我办不到?”
于是便有了这无声无响的较量, 荧光黄标注的通话记录往他微信里一发, 明晃晃在说, 能是什么难事!
真不愧是沈家娇贵顽劣小公子, 这嚣张劲儿,这些年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么上心,倒是头一次。
梁尘手指重压在屏幕,给他回了六个点。
【……】
沈时斜看着这六个点心情极度好,还有闲心回复他。
【。】
*
沈时斜说要去清竺谈事情,也不是随口扯个借口。
清竺位于城郊,周围树郁草葱,鸟啁风轻很惬意,周围配套设施也挺齐全,唯独离市中心稍远,来回路程折腾得人额头闷汗。
这些年沈时斜虽没回国,但都知道这小公子不是草包,是有真本事,国外公司管得风生水起,对他那从小金娇玉贵,顽劣恣意的性子,自然更是耳闻。
回来后也没急着去港城管亦石地产,反而是来洲城接手这边的Greeny,任谁都觉得是小沈总看不惯Greeny自意自满,不知改进,一回国就整顿来了。
Greeny是沈家早些年投的一家商业酒店,仗着沈家钱多名气大,奢贵路线一路高起,在洲城是响当当名号,这些年虽然业绩下滑,但也算说得过去,放在沈家一众业务里不起眼的很,上面没指名道姓地批评,便惯得一众高层安于现状。
于是这来城郊谈事,放在Greeny高层眼里便成了鸿门宴,给个下马威让他们掂量掂量自个几斤几两。
他们在指引下推开茶间门,沈时斜早就等在了里面。
一件白色丝质衬衫,垂坠感十足,肌肉线条被布料细致描摹,微开领口露出小片锁骨。
腕骨轻扬,茶盏贴着薄唇,闲散抿一口。
跟他们的狼狈对比鲜明。
“小沈总,您怎么……来这么早。” 其中一人擦干额间汗,讪讪开口。
沈时斜将茶盏搁在桌上,掀起薄白眼皮,目光落在门口他们身上,语气淡淡,“挺缺乏锻炼。”
“……呵呵,小沈总说的是。”
他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坐吧。”
“哎……”
明明沈时斜语气挺正常,话也不多,只是偶尔点那么一两句,也叫Greeny几人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临走前,其中一人本着缓和气氛的想法,尬笑着说小沈总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眼光品味真是不错,刚回国就能找到这般世外桃源,景好,茶也香。
这话落,气氛蓦地一静,冷得跟要结霜似的。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想缓和气氛时,对面的小沈总忽然勾了下唇。
沈时斜抬眸,眼中凌厉缓和几分,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寡淡,尾音带上几分柔和,淡淡“嗯”了声。
“……?”
Greeny两人大眼瞪小眼,这是马屁拍到点上了?
沈时斜回国后,五光十色的聚会雨后春笋般的冒,七八个电话追着他打,喊他来参加,他懒懒应,等真到那天了也见不着人,这段时间他真去的场子还真没几个,圈里不少人纳闷沈时斜这是在国外灯红酒绿混的人吗。
几人后来听说沈时斜忙着公司正经上班,更惊得目瞪口呆,这懒娇少爷啥时候这么爱岗敬业了?
他这份正经不仅惊了国内这群狐朋狗友,也惊动了远在港城赏花遛鸟的沈老爷子,电话追过来问自家小孙子受没受刺激。
沈时斜“啧”了声,“老爷子,你盼不盼我点好?”
“我混的时候你说我二世祖,我这努力工作,你觉得我受刺激?”
老爷子被沈时斜气得一噎,“……抽空滚回来吃饭!”
沈时斜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淡笑一句为老不尊。
他手指摩挲着手机边框,目光落在暗掉的屏幕上,嘴边的笑意渐渐缓下,手插进口袋,抬眸看着窗外林立高楼。
这段时间沈时斜的“反常”惊动到了港城,也没惊动姜吟半分,这几次去清竺,没有一次碰见姜吟在那儿。
姜吟这段时间确实忙,但也有几分故意想躲着沈时斜的意思,整天跟乔莹一块耗在现场。
乔莹摆好青石底老油灯,插好插头调试亮度。
她拍拍手,往后退几步看整体效果,“怎么样?效果还可以吧?”
姜吟也瞧着好看,琢磨着要不要在清竺也放一盏,还没想好哪里适合摆,乔莹忽然凑过来,纳闷地看着她,“最近店里不忙吗?”
“……忙啊,怎么了吗?”
“忙你还整天往我这里跑,上次装修你自己的店,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姜吟被打量得有些心虚,“呃……以前要自己做宣发,现在有梁先生,我也有空些。”
乔莹跟姜吟认识也有几年了,虽关系不是很亲密,但也是兴味相投的朋友,对她也有几分了解,“不对,肯定有猫腻,”
她忽然问,“你不会是来这里躲人的吧?”
“……”
乔莹瞪大眼,“还真是啊?”
姜吟尴尬一笑,手抚了下耳边的碎发,指尖在碰到耳后皮肤时微颤了下,她连忙收紧手指,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