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忽视你而生出的怒意,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征服欲作祟。”
林岁安轻柔的嗓音飘进耳朵里,却犹如千斤重,砸的梁校失了神。
沉默良久,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扯起唇角,被打败一般:“你说的对,我是喜欢上他了。”
梁校是个洒脱的酷女孩,一直都是。
她此刻认定了内心的真实情感,心情瞬间转晴,语调都恢复了上扬和朝气:“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吃醋的感受,就连当时面对那个劈腿的渣男,我都没有吃过醋。”
梁校咬了咬唇,坐起来认真地看向林岁安,眼眸晶亮:“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岁安好奇:“你想怎么做?”
梁校低眉沉吟,笑了:“放下所有套路,这次跟随着心底的真实想法,好好对待自己的感情。”
“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要糊弄。”
林岁安挑眉,一脸孺子可教。
梁校轻轻拧了她一把,笑道:“什么表情。”
“哎哟。”林岁安故意吃痛怪叫,“错了错了梁女士。”
两人闹成一团,就像回到了在大学日子,笑得没心没肺。
“好啦,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笑完了,梁校抱住她的胳膊,突然扯开话题,“你和你那个大帅哥初恋,有没有进展?”
闻言,林岁安嘴角翘起的弧度顿时落了下去。
她低下眼,手指蜷了蜷,装傻道:“什么进展?”
“啧,别装。”梁校脸一横,“你和他有继续联系吗,他应该出院了吧,是在海港工作吗,还是来玩的?”
接连几个问题砸过来,林岁安舔了舔唇,情绪有些低落:“出院了,算是来海港出差的吧,估计过段时间就离开了。”
“那他有跟你说什么嘛,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梁校皱了皱眉,听林岁安话里的意思,他俩应该是有来往的,可看她的样子,又像一点别样的进展都没有。
“……”
林岁安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灯光下神色寡淡又清冷。
梁校看着她,试探道:“他对你没那这个意思?”
林岁安笑:“哪个意思?”
“就是想要继续发展成男女朋友的意思啊。”
“……”
林岁安眼睫一颤。
空气沉默下来,过了几秒,她忽的淡声开口,嗓音在夜里静谧的空间里显得落寞又怅然:“校校,如果一个当初口口声声说很爱很爱你的人,在你也相信了他,准备交付同等的爱时,对方突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不见,一句解释都没有,把你像个傻子一样独自丢在回忆里,多年后再次出现,他却跟个没事人一般,依旧拿从前那套来招惹你,你会怎么办?”
梁校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隐喻。
这些年,她从林岁安偶尔的细枝末节中感受到她曾经过得并不好。
虽然她从不会细说,但她也清楚这个“过得不太好”包含了许多心酸和不易。
那个所谓的初恋,应该是她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出现的一道的光。
可这光,最后还是变了质,成了沼泽上的浮尘,一触便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你对他还有感觉吗?”沉默片刻,梁校只问了一句。
林岁安心口一窒,闭了闭眼,没有回避:“嗯。”
“那就去向他要个解释吧,问他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起码给自己这么多年的痛苦一个交代。”
“万一他给的解释,会让我更痛苦呢。”林岁安攥住被角,倔劲上来了,“还有凭什么要我去问,他为什么不主动说,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在意似的,”
梁校失笑:“拜托小姐,你又不是在比赛,感情哪有输赢一说啊,你不问,就会一直纠结,等人走了,你就彻底走不出来了。”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把这根刺拔了,你还能快点找到下一段真正的幸福。”
“再说了,万一有隐情呢,万一当初他离开是不得已的呢,你既然还对他有感情,他也在主动靠近你,那就试着服软一次,别最后成了有情人生生错过,那多可惜啊。”
梁校的一通大道理,林岁安听进去了,可她还是跨不过那道坎。
毕竟,她实在是……被抛弃怕了。
每段关系或者每件事开始前,她就会习惯性地预设所有不好的结局。
预设失败,预设离别,预设不圆满。
在她心里,任何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会走向疏离平淡,直至消散。
因为她从没有体会过圆满,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林岁安良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梁校快要睡着时,她忽的低声开口:“我高二那年出了场车祸,我继父为了保护我被当场撞死了,我的亲生母亲,她在我昏迷的时候,为了躲债,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自己跑了。”
梁校眼皮一跳,瞬间清醒,骂出声:“卧槽……这什么妈啊?”
林岁安语气很淡:“我亲生的父亲也是因为我而去世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妈她心里其实是爱我的,她只是不会表达,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很恨我,恨我让她没了丈夫,恨我的存在改变了她的人生。”
梁校没想到林岁安的过去这么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收紧搂住她的胳膊,无声安慰。
林岁安吞咽了一口,眼神黯淡:“我其实从小就很坚强,她不会照顾我,那我就学着照顾自己和她,我一直傻傻的等着她学会爱我的那天。”她顿了顿,自嘲一笑,“可在她歇斯底里地骂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个没人爱的小孩……”
“除了他。”
“他像突如其来闯进我黯淡世界里的一束光,不断地告诉我,他会爱我。”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岁安深吸口气,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遇到他之前,我也没觉得一个人的路有多难走。”
梁校心尖一颤,忽然好难过,心疼的湿了眼眶。
一个人的出现能让你放下尖锐和逞强,那这个人注定会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从不期望仅靠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就能解救自己,那对我而言并不真实,人终究要自救,我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可怜人,所以固执的不去依靠任何人,本能的打心底里,不敢去相信他。可我忽略了一件事,我爱上他了,意识到我爱他的那一刻,我好难过。”
“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话,都极具迷惑性,我的心控制不住的去相信他。”
林岁安眼前慢慢被水汽打湿,鼻头猛地一酸,“我想赌一次,赌他没有骗我。”
“可事实就是,少年人是真的很会哄人。”她苦笑,“他和我妈一样,都选择抛弃了我。”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可能会立刻向他要个答案,可我不敢,我真的怕了,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我好怕他云淡风轻的说:对不起啊,当初觉得你也没那么重要。”
林岁安闭上眼,唇瓣轻颤不已:“校校,你不懂,那种被最在乎的人抛弃是什么感觉,仿佛人生所有的价值都没了。”
“会觉得自己特别糟糕,是个被踢开的拖油瓶,我在姑姑家借住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即便是现在,我过得越来越好,我还是下意识觉得我永远不会是某个人的首选,会被随便丢下。”
“谁说的,你在我心里永远第一位。”梁校摸了摸她的脸,心疼的说:“你没有错,不要这样说自己。”
“滚他妈的臭男人,竟敢让我宝这么难过,去死吧,咱就吊着他,让他难受忍不住来找你,我们不受这份气。”
梁校的咒骂让林岁安破涕为笑,她摇了摇头,哑声说:“你说的对,终究要解决的,这根刺得拔掉。”
长痛不如短痛。
她陷入长痛已经够久了。
第63章 [VIP] 和我
林岁安第一次当“房东”, 她认为自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不但不收钱还送东送西,随叫随到。
可明昼却不是个好房客。
他得寸进尺到贪婪的地步。
明明有助理跟着来到海港, 可他偏逮着她一人使唤,心思昭然若揭,却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手机响起微信电话的燥人铃声,正在修片的林岁年一瞬间被打断思路,她皱眉摘掉眼镜,斜了眼屏幕上的黑白头像, 心脏不受控地滞涩了一下, 她顿了几秒,随后伸出涂着裸粉色指甲的细白手指,妥协般按了接通。
“又怎么了?”
林岁安拨了把耳侧的刘海,嗓音柔和慵懒, 尾调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无奈, 在静谧的冬夜犹如最甘醇清冽的果酒, 听得人心神恍惚。
那头许久未有回音, 林岁安挑眉看了眼手机, 确定没有挂断, 不禁扯唇,“打电话又不说话, 大半夜的,怪吓人的。”
“林岁安, 现在几点了?”
低哑音质携着电流的磁感传来,砸在鼓膜上, 令人心颤。
林岁安眼尾轻挑,看向电脑右上角, 下意识回:“九点。”
明昼轻笑,震得林岁安耳廓发痒:“夜深人静,我一个人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男人的意有所指让这通电话染上别样的暧昧。
又来了。
这人每次面对她脑子里只会想到这些么。
林岁安捏紧手机,又气又好笑,挺直腰背垂眼深吸口气,语气放冷,不自觉刻薄:“寂寞就去看小电影自己解决,别在我这发情……”
空气戛然。
林岁安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懊恼地闭了闭眼,暗骂一声,将手机拿远了点,结巴着找补:“我,我的意思是,看小说电影……”
“林岁安。”他打断她,“我只是想约你出来散散步,你竟然会往那方面想。”
“在你心里原来我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啊。”明昼感慨道,嗓音暗哑滞涩,含着克制不住的笑意。
“……”
林岁安张了张嘴,她很想呛他,说他就是那种人,可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她先乱了阵脚,被明昼捉住话头。
她沉了口气,不再和他纠缠:“太晚了,想散步自己去吧,我没义务负责你的心情状态。”
说罢林岁安便要挂断。
“你给我买的内裤太小了,穿不了,顺道陪我去趟超市。”明昼终于把目的挑明,还不忘调侃她,“我的尺寸你都忘了,说真的,有点伤心啊。”
“……”
几乎在男人话音落下的刹那,林岁安忍无可忍挂了电话。
房间内灯光昏聩,但仍能看到她脖子到耳根红成了一片,林岁安盯着电脑逐渐熄灭的屏幕,不知是恼怒还是羞赧,她动作烦躁地合上电脑,起身换衣服。
想着解决纠缠了她八年的长痛,可每次站在明昼面前,她又失去了一切底气,被他轻易牵着鼻子走。
或许,也是有私心的。
林岁安不想承认,可心底翻腾的暗涌在提醒她,她在享受着与明昼暧昧不清的接触。
该断不断,脱离了她的处事原则。
但当对面的人变成了明昼,任何原则好像都出现了后退的空间。
十分钟后,林岁安开进小区在单元楼下停好。
等她从车上下来看向大堂门口,入眼的却不是明昼,而是从她的世界刚消失了一周的沈子宵。
男人也看见了她,他立刻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
林岁安稍愣,直到对方走到跟前她闻到浓烈的酒气才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沈子宵酒量不算好,每次喝点酒就上脸,眼下他脖子和脸红得不成样子,眼里遍布血丝,头发没了形状,领带松散歪七扭八,西服外套大敞,一整个落魄丧气形象。
“我每晚都在楼下等你,终于等到你了。”
他语气哀求,五官狰狞痛苦,一副被伤透的模样,“岁安,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这几天林岁安都是白天给明昼送东西,晚上来确实是第一次。
沈子宵一张口嘴鼻里的二手烟味直往面上扑,林岁安被呛得偏头后退,她稍稍抬手制止他的靠近,冷声道:“你醉了,我不想和不清醒的人讨论这些,你先回去休息吧。”
以沈子宵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做到有效沟通,只会越扯越乱,闹得被邻居看笑话。
沈子宵酒精上脑,根本听不进去话,瞧见林岁安推拒的模样,不甘心和愤恨涌上心头,他动作鲁莽地伸手攥住林岁安还未放下的手腕,力道很重,掐得对方蹙眉挣扎。
“放开我沈子宵!”林岁安厉声警告他,“再不放开我就报警了。”
“岁安,我们还没有结束,我不会放手的,我不相信你对我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岁安,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眼神迷离,越说越魔怔,林岁安的反抗在一个醉鬼面前根本不够看,沈子宵拽着她就往怀里带。
“你在气我们都还没发生过关系,我却和吴雨微先睡了对不对,我错了岁安,我们现在就上去,我会好好表现的……”
听到这话,林岁安愣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沈子宵私下里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正派,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肮脏和没下限。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夜空回荡,沈子宵被打得撇过脸,神思有片刻清醒。
林岁安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脸色泛红,刚才那一巴掌使了全身的力气,这下手掌还在发麻轻颤,她听到自己冷到极点的声音:“沈子宵,疯够了吗,别以为你喝醉了就可以由着性子来,话我已经和你说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了,再犯贱别怪我不给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