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成东这会儿点头哈腰到狗腿的样子,黄毛应该就是傅超。
这俩混混怎么会来图书馆……
明昼原本懒散的眼眸顿时变得漆黑阴鹜,他慢悠悠扫了林岁安一眼,小姑娘背对着这边,正低头和工作人员说话。
明昼收回视线,垂下胳膊,握了握拳,浮凸的筋脉蓬勃绷紧。
他是有段时间没舒展筋骨了。
“你的情报到底靠不靠谱啊。”正顺着楼梯往下的傅超语气不爽,撇头瞪向李成东,“不是说林岁安每天都来这学习的么,人呢?屁都没有!”
图书馆里不准大声喧哗,他压着怒火哑声骂道。
李成东讪笑,挠了挠头:“肯定是没错的,我都观察她好久了,暑假期间时不时就来图书馆,一待就是大半天。现在开学,她又不上晚自习,肯定到这儿学习。”
说罢他不禁低低骂了一句:“妈的邪门了。”
傅超轻嗤:“林岁安警惕的很,估计是察觉到了,明天接着来,我不信堵不到她。”
李成东好奇:“超哥,我真不明白,每次你约她,她都不敢不去,为什么不直接第一次就强了她,也省的废这些功夫。”
傅超闻言扭头看他,李成东瞬间敛起嬉皮笑脸,抽了下自己的嘴。
“你懂个屁。”傅超抬颌冷笑,眼里有势在必得,“我要的是彻底摧毁她的自尊,看清自己的处境,然后心甘情愿地过来求着和我在一起,直到我玩腻为止。”
李成东咽了咽唾沫,不再吭声。
论变态,还得是你。
二人刚从楼梯上下来,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傅超躲闪不及,肩膀被对方狠狠撞了一下,脚下踉跄,要不是李成东眼疾手快扶住他,不然准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屁股蹲。
“靠!”
一声脏话响彻图书馆一层,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回头注目。
林岁安看清傅超的脸时,呼吸不由一滞,她下意识快步走到旁边的柱子后,将自己藏好。
她小心探头搜寻明昼的身影,却看到对方竟然站在傅超面前,背影高大挺阔,衬得另外两个显出几分猥琐。
林岁安双手握紧,甲尖陷进掌心嫩肉。
他……不会瞎说什么吧。
思及此,林岁安生出逃跑的念头,可傅超他们正对着大门,冒然冲出去肯定会被看到,她身子弱,跑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一层其他的出口都被锁上了。
她跑不了。
林岁安阖了阖眼,深呼吸,浓烈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
她此刻好像能做的,只有祈祷明昼不要提到她,等待傅超和李成东自己离开。
这边,傅超借着李成东的力道站稳,怒视眼前高他半个头的明昼,语气狠戾:“你他妈没长眼啊!赶着去投胎嘛!”
这两声咒骂没控制音量,惹得在场众人皱起眉头。
明昼垂眼睨他,面色有居高临下的冷戾,似在看跳梁小丑,明明一句话都还没说,可桀骜和不屑扑面而来。
傅超怔了一瞬,被他的眼神点燃怒火:“你哑巴啊,我他妈让你说话!”
他边骂边快速伸手去揪明昼的领子,却被对方识破,轻巧侧身躲了过去。
像逗狗一样。
“超哥,这小子今天刚转来我们班,梧城来的,家里听说很有钱……”
李成东看到明昼,皱了皱眉,对方释放的气场太过强大,他下意识觉得这人不能惹,便扯住傅超的胳膊,耳语道。
接二连三的挫败令傅超目眦欲裂,他哪里还听得进话,不顾李成东的拉扯,抬拳挥过去。
目光却在下一瞬,触到少年悄然弯起的嘴角。
进套了。
傅超悚然惊醒。
可拳头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见明昼轻易攥住他的手腕,长指收紧,手劲大到几乎将腕骨捏碎。
“啊啊啊——”
他吃痛地发出压抑低吼,扭曲着手臂和身体,哪里还有平时鼻孔朝天的模样。
明昼冷眼欣赏他的丑态,不给反应的机会,扯过对方的胳膊,膝盖顺势朝上一顶,胃部受到冲击,傅超痛苦干呕,唾沫和酸水溅了一地。
少年面露嫌弃,扬手轻轻一扔,男生便如破布一样跌落,蜷缩身子,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明小爷在地下拳击场混了三年,什么下三滥的攻击手段不知道,像傅超这种杂碎,也就在滨宁耀武扬威,要换做在今阳,准被教育的老老实实。
明昼活动手腕,一时懊恼。
他没准备这会儿就动手的,本想刺激刺激傅超,让他从此针对他,后面再找机会揍服。
没成想这个杂碎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激怒。
果然啊,越是没本事就越容易跳脚。
瞬息间形势反转,令一旁的李成东呆住了,在他眼里战无不胜的超哥竟然一击都没抗下,直接被揍倒歇菜。
他看向明昼的眼神染上惊恐,不自觉后退,话都说不连贯:“超,超哥,你你没事吧……”
傅超没法回答,他只觉得五脏像移了位一般的疼。
这种疼和以往他打架受的伤大不相同,尖锐又绵长,缓都缓不了。
“扶我走!”
傅超清楚自己今天踢到铁板了,他打不过对方,更不愿意在李成东面前丢份儿。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站起来,死死瞪向明昼。
“我今天状态不对,你小子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搭着李成东的肩膀踉跄走出图书馆。
林岁安离得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傅超被明昼轻而易举地撂倒,甚至连还手都没有,铩羽而归。
她愣了愣,眼睫轻颤,直到高挑的少年扭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大厅灯光明亮,四周寂静无声,隔着很远的距离,
明昼就站在那,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撞。
少年冲她灿然一笑,眉目俊朗明媚。
有点傻,仿佛刚才揍人的不是他。
林岁安脸上的肿胀还未消散,连呼吸都会牵扯酸痛。
她清透的眼眸泛起水雾。
一时恍惚,有些摸不清,
这股从胸腔深处喷薄上涌的难过,是因为什么。
傅超是长久以来带给她恐惧和惶然的垃圾。
林岁安情不自禁,将教训傅超的明昼,代入了那个帮自己出头的人。
从出生到现在,孤独的十七年里。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所以她难过不已。
第12章 不是
保安赶来了解情况,明昼表示是傅超他们先动的手,他属于正当防卫。
周围目睹整个过程的工作人员也证明傅超嘴里不干不净,突然就挥拳要打这名男生。
说清楚后就没什么事了,可明昼突然要求察看方才的监控。
林岁安疑惑蹙眉,少年没有过多解释,他走进监控室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将片段完整记录下来。
站在门口的林岁安看在眼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男生,看似鲁莽,毫无顾忌地出手,事后却冷静保存证据,用来后续搪塞大人,保全自己。
林岁安长睫微动,抱臂倚靠门框,盯着明昼的后脑勺,一时出神,连对方回头都忘记了眼神回避。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被他捕捉。
明昼走过去:“你还留这吗?”
林岁安摇摇头,视线里少年高挺的身躯越来越近,她垂下眼:“不了,我回家。”
二人一齐走出图书馆,门口地面洇湿,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林岁安伸手探了探,只是毛毛细雨,可以忍受。
这么想着,她毫不犹豫走下台阶,在即将接触雨丝的刹那,一件外套轻轻罩在她的头上。
林岁安一愣,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少年身着黑色短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冷白,胳膊上抬时肌肉鼓起,极具力量和安全感。
对上女生懵怔的目光,明昼面色如常,拿出兜里的借书卡,递过去:“给你。”
林岁安扫了眼卡,又继续看他:“不需要证明了么?”
“不需要。”
“心虚的人不会陪我来。”明昼将卡轻轻塞进她的口袋,嗓音低沉,“你很坦荡。”
林岁安眸光微闪,白净的脸在宽大外套的映衬下愈发小巧。
“你得罪上傅超了。”
短暂的静默后,女生清泠的陈述响起。
明昼闻言轻笑,率先走进细雨中,背影被雨雾打湿。
“我应该害怕吗?”
语气调笑,一点也不在意。
林岁安抿唇,紧紧攥住头上的外套,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情绪有些低落:“他家在这里很有势力。”
“还能杀了我?”明昼按着肩膀活动略微僵硬的脖颈。
林岁安皱眉:“你能认真点么。”
明昼脚步一顿,转身面对她,林岁安反应不及,差点撞上。
街边灯光按时亮起,似辽远浓烈的深蓝背景下点点微弱荧火。
二人隔着细雨朦胧,沉默对视。
女生柔软的五官映入眼帘,在晕黄的灯光下,脸上可爱的绒毛清晰可见,她凤眼微红,呼吸和缓,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眼神澄澈清透,坦然直视他。
脆弱到有些摇摇欲坠。
明昼眼里盛满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他自小便在野蛮和暴力中成长,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另一个人生出想要剔除所有锋芒尖刺的念头。
可万事都有变故。
他不讨厌这种变故。
“你很怕他。”明昼轻声道,是肯定的语气。
林岁安脖颈笔直,不愿意承认,可事实确实如此。
“我拿他没办法。”
她自小养成的强硬性格不允许她怕,可周围的所有都在逼她去躲,去怕。
傅超家有钱有势,在滨宁这个小地方只手遮天,傅超自己在一中也混得风生水起,他无所顾忌,玩过头了就缩进龟壳,等着父亲给他擦屁股,风平浪静后继续潇洒。
可林岁安的顾虑很多。
哪怕她再不要命,有些事她也不得不顾虑。
名声清白她可以不去在乎,但……卓宁的命,还有她渴求的未来,经受不住半点差池和打击。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明昼喉结滚动,手指在身侧蜷缩收紧,手背青筋凸起,他嗓音低哑,带着砂砾的质感。
“我目中无人惯了,硬碰硬从来没输过。”
“要不要信我一回。”
少年扬眉,自信又傲气。
林岁安感觉心口的位置被猛撞了一下,她抿唇,吞咽了一口,哼笑:“我和你很熟么?”
“我们才认识不到三天,大话说不到我头上。”
撂下这句话,她拿下头上的外套,扔过去,不再看他,继续朝前走:“好自为之吧。”
她不喜欢变故,更不喜欢被人牵制心绪。
一个卓宁已经够了。
明昼握紧胸前的外套,扭头盯着女生瘦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才三天么,他怎么感觉已经很熟了呢。
林妹妹冷漠起来,还真有点伤人呢。
回到家,屋子里难得有光亮,卓宁指尖夹着根烟,翘腿窝在沙发里。
电视打开,她没在看,只是听个响。
“今天这么早?”
林岁安换完鞋正要进屋,被她叫住,低低嗯了声。
卓宁放下腿,前倾身子,将烟蒂按灭,忽地笑了声:“你宋叔叔从梧城给你买了礼物,过来看看。”
林岁安深吸口气,坐到她身旁。
卓宁下午应该是出去约会了,她穿着最爱的红色束腰连衣裙,纱质裙摆宽大轻盈,走路时如袅袅烟雨,衬得腰肢纤细,长腿细白。
卓宁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美,即便经历了无数旁人难以想象的打击,可她的眉眼依旧纯澈天真,笑起来妩媚却不放荡,身形清瘦,有种难以言喻的弱感,令男人升腾起强烈的保护欲。
她心大又不聪明,想要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极容易看透,好拿捏,所以经常被骗。
当实力匹配不上美貌时,那美就是灾厄的来源。
林岁安遗传了她的美貌,可却比母亲聪明很多。
她清楚,得到任何东西都得付出代价。
用脸换来的,一辈子都无法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板走进人群。
卓宁失去的尊严,作为女儿的她也一并承受着诘难。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美和天真不是她的错,可有“污点”就是不行。
“卡西欧最新款的电子表,很贵的。”
卓宁边说边打开包装,一个白色的手表映入眼帘,她随意拿出来,牵过林岁安的手,三两下给她戴好,笑道,“看你宋叔叔对你多好,下次他再来家里,你多笑笑,别老摆着张臭脸。”
林岁安盯着手表:“送点贵东西就是好嘛,卓宁,你真好骗。”
“要叫我妈妈,臭丫头。”
卓宁不在意,她抬手捏了捏林岁安的脸颊,女生却没忍住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吃痛抽吸。
她这才借着微弱灯光看到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情绪低落:“被欺负了?”
林岁安偏头躲开她的手,眉目冷淡:“我自己搞的,跟你没关系。”
说罢拿过包装盒,起身进屋。
电视里播放的竞赛类综艺节目热闹非凡,卓宁重新点燃一根烟,默默看了一会,兀自笑了声。
她戴上宋袁买给她的玉手镯,抚摸的力道加重,像是在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林岁安将门反锁,解开手表塞进包装盒,随后扔在角落,没再看一眼。
她小心放下书包,走到桌前坐下,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还在肿着的脸颊,眼底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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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于栗又一次踩着早读铃响的最后一刻才踏进教室,王斌瞟了她一眼,没发作。
她慢悠悠地走到座位前,正要抽出凳子坐下,目光却注意到桌肚边沿有点滴干涸的暗沉痕迹。
她一时没立即反应过来,弯腰把手伸进去,指尖触到一个塑料袋,于栗皱皱眉,想也没想便抓住袋子拿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待看清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于栗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于栗惊恐地望向地面,她的两个小跟班跟着看过去,发出同款尖叫。
王斌放下语文书,语气不耐:“鬼叫什么!”
于栗颤抖地指向袋子:“死,死猫……”
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