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自己不能适应汴京的生活,若不是琪哥执意要带她过来,她宁愿在杭州守着自己小院子和菜地。
当初被令国公家的邵雪晴讽刺之后,陆夫人本不想再与这些汴京的贵族夫人小姐们有别的接触,但是当她听说齐国公的义举之时, 她实在是心中敬佩,真心实意的愿意帮帮齐国公家。
但看眼下的情况……自己怕是唐突了人家。
看着陆夫人的表情,裴幼宜赶紧又笑着说道:“只是陆夫人家的红薯,看着比汴京的好得多,我母亲前几日还念叨着说要做些红薯糕吃,所以这些红薯我是一定要收下的。”
话刚说完, 陆夫人的眼神便又亮了起来。
“妹子, 我跟你说, 这红薯你拿回去,蒸着吃,或者煮粥都好吃,吃不完的就做成红薯干。”
裴幼宜点头:“夫人放心,等做好了,我给夫人送来些,让夫人也尝尝咱们汴京的手艺!”
陆夫人也不骄矜,笑呵呵点头道:“行!”
裴幼宜叫人进来抗上那两麻袋红薯就回家了。
进了门裴幼宜就吩咐小厮把红薯送到小厨房去,顺便蒸两个给她尝尝。
綦氏看见裴幼宜大包小裹的回来,疑惑道:“你不是去陆通判家里了吗,怎么你把人家给劫了?”
裴幼宜笑笑:“陆夫人盛情难却,拿了好多红薯给我,我想着让咱们小厨房给做成红薯糕和红薯干,回头给瑛瑛和陆夫人分分。”
綦氏疑惑:“为何会送你红薯?”
等裴幼宜说明之后,綦氏感叹道:“难得遇到这样古道热肠之人。”
国公府厨房还是有些本事的,蒸好的红薯捣成泥,放在小瓮中,旁边还配了一小瓶牛乳和蜂蜜。
裴幼宜和綦氏先是用小勺挖着红薯泥吃,綦氏满意的点头:“当真是味道香甜。”
吃的差不多了再浇上牛乳,吃起来有红薯的甜香还有牛乳的奶香,裴幼宜吃了两口,极为高兴。
这红薯不用浇上蜂蜜就很好吃。
她吃的开心还嘱咐道:“玉树,让小厨房再煮一份,我下午带到宫里去,另外再给我带上些生的。”
等进了宫,裴幼宜迫不及待的把蒸红薯给赵恂拿了出来。
赵恂虽不喜食甜,但这东西只要是裴幼宜带来的,他就会吃。
赵恂吃着,裴幼宜双手托着脸,喜滋滋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赵恂点点头。
裴幼宜:“我今日去了陆通判府上,他夫人给我拿的。”
说起陆通判,赵恂也想起了什么:“这几日官家曾提起他,对他很是赏识。”
裴幼宜好奇道:“那他升做京官的日子是不是就近了。”
赵恂严肃的摇头:“不可议论这些。”
裴幼宜小手挡住嘴,走到赵恂身边轻声道:“我这不是想着,我和他夫人关系好些,到时候你万一遇到什么难处,我就让陆夫人去给陆通判吹耳边风,嘿嘿。”
赵恂无奈摇摇头,笑着说道:“可别累坏了秧秧。”
裴幼宜双手叉腰:“我外出结交也是分人的,断断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受了委屈。”
看她这幅得意的小样子,赵恂忍不住拉了她的手,让她站到自己面前,双手环着她的腰。
“秧秧,这些事若真是你想做的,你便去做,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裴幼宜双手放在他肩上,扣着他肩膀衣服上的细纹。
“我觉得还好啊,陆夫人也是很好的,你这么辛苦,我帮不上什么,只能在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上让你稍微省点心。”
赵恂心中欣慰,发自肺腑道:“秧秧不必这么懂事,你寄给齐国公的那封信,已经让官家和我十分感激。”
裴幼宜这时才说道:“在那之前……我经常梦见你……战死沙场,因此我总是在夜里惊醒。那时候人人都说粮草不足,太子必须亲征,我就想,我帮不上别的,银钱这肯定是能帮上你的,这才给爹爹写了信。”
一想起梦中的场面,裴幼宜的眼眶里就泛着泪花。
这些事,赵恂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站起身抱住裴幼宜:“是我不对,让秧秧担心了。”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赵恂想起前线的情况,说道:“大军在边境集结,与辽军打了几仗,我朝虽兵力不如辽国,但胜在人数众多,也能与辽军打的有来有回。”
裴幼宜好奇:“那是快结束了吗?”
赵恂摇头:“不会这么快,两国间这么大肆出兵,若是没有得到利益,便都不会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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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裴幼宜带着做好的红薯点心和红薯干去看望沈瑛。
红薯干颜色橘红橘红而且油亮油亮的,光是看着就好吃。
见沈瑛吃的开心,裴幼宜也高兴,她放下东西之后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陆通判府上她也要亲自去送。
陆夫人见裴幼宜过来十分开心,热络的拉着她坐下,随后说道:“妹妹府上真是好手艺,我是没想到红薯还能做出点心,还这么好吃。”
裴幼宜微笑:“我给顾海丰大人的夫人也送去了些,她也说好呢。”
陆夫人脸颊略红:“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妹妹做的好,人家才喜欢的。”
“陆夫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今日我去顾府送东西的时候,顾大人的儿媳,忠毅候府的沈瑛还说要随我一起来呢,只不过她刚刚有孕,不适合坐马车,所以才没过来,陆夫人以后也要和我们常来常往才是。”
陆夫人点点头:“有孕是大事,不急着在这一时走动,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
说完话,裴幼宜起身要走,陆夫人一直将她送到门口,等她上了马车,陆夫人说道:“妹妹,那个红薯点心我吃着真好吃,可否让你府上的厨子写个菜谱给我?”
裴幼宜知道陆夫人识字不多,拿菜谱给她怕是也不方便,于是说道:“夫人若是不急,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将厨子一并带来,让他给夫人府上的厨子教会了再走。”
陆夫人面色稍有凝滞,但还是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九月初入了秋,天气渐渐便凉,沈瑛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稳当了不少,人看着也圆润了些。
她整日在府上闷着无聊,裴幼宜便带着她和厨子一起来了陆通判府上。
厨子进了厨房,陆夫人亲自给裴幼宜和沈瑛上了茶。
“沈妹妹真是好福气,我和琪哥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这肚子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沈瑛微笑道:“我听说陆通判几个月才回京一次,等陆通判回京做官,夫人就能得偿所愿了。”
这话题说的裴幼宜脸红,也插不上话。
这时候国公府的厨子从后厨走到主屋来了。
面露难色道:“这……夫人,小姐,小人在后厨没见到人啊。”
裴幼宜疑惑,看向陆夫人,只见她尴尬笑笑:“厨子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休息了吧,我……我去看看。”
裴幼宜和沈瑛交换一个眼色,随后裴幼宜说道:“陆夫人,我想起自己还有些私事,就不打扰了,我和沈瑛就先走了。厨子不着急回,等他这边的差事办完了再回去就行了。”
陆夫人如获大赦,点了点头。
等出了府,裴幼宜便带着沈瑛坐上马车,吩咐道:“去樊楼。”
马车行驶,沈瑛问道:“秧秧,你不是有事情吗?”
裴幼宜低声道:“我是怕陆夫人难堪,她府上的下人不听她的,今日说是厨子教厨子,其实可能是她自己要学着做吧,我也不好直接点破,就找了个理由出来了。”
想起在陆府看见的破败场景,沈瑛点了点头说道:
“下人们最会看人下菜碟,陆大人和夫人都是贫农出身,陆大人不在京中,陆夫人看着也是个好说话的,这些下人便都偷懒起来了。”
裴幼宜:“我原想帮帮她,但是想来想去这是人家家事,且我与陆夫人现在也是刚认识不久,这种事情上实在是不好开口。”
沈瑛点头:“是啊。”
在樊楼吃了午饭,沈瑛回了家,裴幼宜则是换了身衣服进了宫。
书房中,正巧姜都知也在,裴幼宜说起陆府下人不服管教之事,太子说道:“下人之间也都各自成帮成派,若是能解决了带头造反的,剩下一些没有主心骨的,便也都听话了。”
裴幼宜撇撇嘴:“你不知道,陆夫人府上主屋附近整日都是她自己收拾,那群下人就是看准了陆夫人好说话,不爱生气,才敢这么放肆的。”
太子头也不抬的,翻了一页书:“如此说来,陆通判夫人自己也该改一改,做了当家主母就该有主母的样子,太平易近人也不好。”
裴幼宜噘嘴:“人家本性善良,哪那么好改啊。”
太子抬头:“看来秧秧当真喜欢这个陆通判夫人,处处都为她说话呢。”
裴幼宜叉着腰道:“你也吃了人家的红薯啊,不给人家想办法,还在这说风凉话。”
赵恂笑笑,摆摆手让裴幼宜坐到自己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敲着桌子说道:“好,那我就替秧秧想想办法。”
思虑片刻,赵恂说道:“前几日皇后宫中放出去几个老嬷嬷,回头我让姜都知替你联系联系,让陆通判夫人选一两个留在府上,整治风气。”
裴幼宜知道宫里的老嬷嬷最有手段,这也算是个好办法了。
“殿下真是聪明绝顶,一下就能想到办法。”
听着裴幼宜不走心的恭维,赵恂无奈笑笑。
“只是……”裴幼宜开口,赵恂望向她,裴幼宜红着脸轻声道:“殿下能把手收回去吗?我的腰好痒。”
她说着,还往赵恂身边挪了挪,就为了躲那只在她腰间来回摩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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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只有太子,才配得上裴幼宜这个大功臣之女了。◎
过了几日, 正赶上陆夫人来顾府做客,裴幼宜就趁机说起了那几个嬷嬷的事情。
“前几日我在东宫,听人说宫里有不少老嬷嬷放了出来,我想着要不要请一两个来家里。”
陆夫人好奇道:“这可有什么说法?”
“陆夫人不知, 我母亲这次回京住的是官家赐的新宅邸, 虽说这伺候的人也是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但还是不知底细, 我母亲这些日子也忙, 根本没时间调教下人, 不如请回来一两个老嬷嬷,只要待那些老嬷嬷好些, 嬷嬷们自然有宫里的手段,将府上治理的服服帖帖的。”
裴幼宜说完,沈瑛也跟着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
陆夫人听完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道:“妹妹是哪里的门路,可否介绍一两位嬷嬷给我?”
裴幼宜莞尔一笑:“这还不简单,过几日我母亲请了几个嬷嬷到家里,陆夫人一起过来吧。”
陆夫人点点头,随后问向沈瑛:“沈妹妹要不要一起?”
沈瑛笑笑:“我家里一直是婆母管的。”
陆夫人:“妹妹真是好福气, 不管家真是省心。”
数日后,陆夫人就来了齐国公府。
綦氏亲自见了她,裴幼宜就在一旁坐着,也插不上话。
陆夫人虽然年纪只比裴幼宜大了三岁,但到底是已经嫁做人妇了,还得自己管着一座宅院, 和綦氏也比较聊得来。
綦氏问道:“你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在汴京到底是有些难的, 不知陆通判何时回京就职, 可有人给他递消息?”
“夫人不知,陆琪他性情耿直,殿试之后留在京城那阵子虽说是认识些人脉,但是自打他去了青州,和那些人的联系就少了,他现在也是一心在青州任职,不想这些。”
綦氏:“你们年纪小,又是从杭州过来的,不懂汴京的这些道理,官家用人调度心里都有数,这些年朝中官员外放召回都是常事,陆大人在青州只要不犯错,短则半年,最多一年也就回来了。”
陆夫人惊讶:“国公夫人说得可是真的?”
綦氏笑笑:“这话你也别往外说,朝中人人都知道,却也都不明说,当初升州一地的知州,二十二年间里换了十三位,正是官家频繁调度的关系。”
陆夫人点点头:“夫人放心,这话我谁都不说。夫人与我说这些,不过是希望我心里有数,不至于让我觉得苦等无望,我懂的。”
綦氏笑笑:“你懂得就好,咱们先选嬷嬷,我也替你把把关。”
綦氏替陆夫人看中了两个,银钱也替陆夫人谈好了,随后让这两个嬷嬷三日之后就上门去。
事情完毕,裴幼宜送陆夫人出府。
陆夫人拉着裴幼宜的手感激道:“真是多谢了妹妹。还记挂着我府上的事。”
裴幼宜装傻:“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
陆夫人笑笑:“当日你说国公夫人要为国公府选嬷嬷,我还当真了,结果今日一登门,我看着贵府井井有条的样子,我就懂了。妹妹来过我府上,知道我不好管束下人,见我日子过的辛苦,又不好明说,这才想了这个办法是不是。”
裴幼宜有些脸红:“夫人看破就看破,为何还要戳穿我。”
陆夫人眼神澄澈:“妹妹为了我做了好事,我自要表达感谢,现在府上有了嬷嬷帮忙,琪哥在青州也能少为我担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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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将屋顶的积雪卷起,轻薄的雪花漫天飘洒,皇宫的绿瓦全被覆盖,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裴幼宜一进屋就脱下了斗篷,金儿赶紧接过,等她坐下后,又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临近年节,这几日真是格外冷。”
金儿笑了:“姑娘还说呢,天冷的把玉儿都给冻病了。”
裴幼宜关切的问了问,随后喝两口姜茶,坐在火炉前烤手。
赵恂嗅了嗅,随后抬起头,问道:“秧秧身上怎么有酒气?”
裴幼宜抬起头,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有些迷离的笑:“陆夫人做的甜酒酿,用金丝琥珀蜜枣一起煮的,我多吃了两碗。”
赵恂轻声说道:“小酒鬼。”
裴幼宜噘嘴:“酒酿不醉人。”
赵恂:“哦?那你走到桌前来我看看。”
裴幼宜脚下有些飘,但还是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金儿往炭盆里加了些碳,随后就退了出去。
裴幼宜扶着赵恂的椅子扶手,乐呵呵道:“你看我明明就没醉。”
赵恂点头,宠溺道:“好,好,没醉,秧秧清醒的很,那就随我一起看书吧。”
他让裴幼宜坐到自己身边,摊开一本书放在了她面前。
裴幼宜故作清醒,看了能有两行字,眼皮就开始开始打架了。
见她身体前后摆动,赵恂担心她从椅子上掉下去,于是将她抱起,放到了榻上,让她安心睡。
刚给裴幼宜盖上狐皮毯子,毯子下就伸出一只小手,拽住了赵恂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