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唐辉嘴上挂着温暖的笑，眼睛里却闪烁着阴冷的光。
“你表舅现在过得怎么样？”
“无缘无故，怎么提起表舅来？”
林婕向张硕隐瞒了一件事，他们见的孟荣不是唐辉单纯的房东，而是他的远房亲戚，她婆婆的表弟。
唐辉原生家庭很糟糕，父母早年就下岗了，他家境贫寒，考到本市上大学，连学费都是东拼西凑借的，孟荣还帮唐辉交过两年的大学学费。
唐辉毕业后，孟荣把不住的老房子便宜租给了唐辉。唐辉和孟荣关系走得很近，林婕也见过他很多次。他们结婚时，孟荣一家三口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唐辉结婚以后，就不怎么提孟荣了，这几年他们也没见过面。
可也就短短几年没见面而已，孟荣就算记性再差，也不会完全不认得林婕吧?
刚刚那次见面，孟荣对待林婕就像个透明人，别说是认亲戚，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下。
林婕纳闷，孟荣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是真失忆？还是有什么不能相认的理由？
“你多久没见过表舅了，也该退休了吧？你上学工作，表舅都没少帮助你，趁着过年，去看看他吧？”林婕装孝顺，想从唐辉这儿得到些消息。
唐辉皱了皱眉头，好像是不太愿意提到孟荣，他不停地抓着头发，拖延回答的时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等过一段时间吧，也没打招呼，贸贸然地过去也不好!”
“怕什么，都是亲戚嘛！”
“不去了，你头疼，应该在家多休息的!”
林婕意味深长地瞄了唐辉一眼，看来这些年孟荣身上的确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事。不仅他个人变化大，连这个受他多年恩惠的表外甥也不愿意多提到他了。
“表舅还住在新城花园小区吗？”林婕提到了孟荣以前住的旧址。
“我去熬粥，你不是头疼嘛，吃点粥好吃药！”
唐辉故意岔开了话题，借机会连人都逃跑了。
林婕莫名心慌，预感不太好，从前唐辉和孟荣关系很好的，他这么回避，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托着下巴胡思乱想，唐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婕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屏幕，是表舅孟荣打来的。
不会是巧合的？！
电话出卖了孟荣，他还没有失忆！
今天，林婕和一个男人去找他，作为亲属，理应向唐辉告知的。
唐辉听到铃声，屁股后面着了火似的一阵风跑过来。出轨的男人，电话铃声就是报警器，若不是刚才急于脱身，他不会这么粗心大意，把手机明晃晃地“展露”在林婕面前的。
“谁打来的？”唐辉笑得讪讪的，心里祈祷着，郑晴可不要只讨没趣。
林婕没回答，用下巴指了指屏幕，示意他自己看。
唐辉缓慢地在裤子上擦掉手上的水珠，脑子却在高速旋转，如果是郑晴打来的，该怎么合理收场？
“不是郑晴！”唐辉暗忖，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可屏幕上闪烁的人名，让他的手像是僵住了，停留在原地不愿意接听。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怎么打来电话的？”唐辉在心里嘟囔着，抬头迎上林婕怀疑的目光，他撇嘴假笑，心不甘情不愿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唐辉的语气冷冷的，连句问候都没有，像是接到了仇人的电话。
“喂，小辉，你现在在哪呢？”对方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唐辉需要立起耳朵才听得到。
“你又找我什么事？”唐辉眉头拧成一团大疙瘩，不耐烦地所答非所问，恨不得立即结束通话。
“你老婆在身边吗？”
唐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婕，起了戒心。
林婕和孟荣平时漠不关心的两个人，都突然发神经地提到彼此，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唐辉机警地绕到厨房，用一只手捂住听筒，小声地询问：“提她做什么？”
“我今天看见你老婆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
唐辉耳边嗡嗡作响，万万没想到，他这边绕山放火，林婕那边也是夜晚点灯，没闲着。
唐辉觉得牙根直痒痒，一顶绿帽从头盖到了他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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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林婕居然敢背着他找别的男人？”唐辉就差对着电话喊出了声，可转念一想，又冷静了下来。
“如果林婕出轨在先？错误不是就在她!可以想办法哄骗林宇生把字画转给他？！他们老两口这么疼爱女儿，林宇生又是老旧书生，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不会不管不顾的，倒时候……”
唐辉暗自打着如意算盘，嘴角浮现出笑容，等待了这么多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唐辉顺手把厨房门关上，压低声音询问对方，“你确定我老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确定！”对方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们见一面！”
唐辉和孟荣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捉贼捉赃，证据一定要足，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唐辉没露声色，找了个理由匆匆出门。林婕紧随着下楼，可唐辉就像是蒸发般转瞬不见了踪影，出师未捷，她跟丢了。
张硕回家时，张母没在家。
看了看时间，觉得奇怪，这个时间段张母很少出去的。每天都要打麻将到三更半夜，第二天又要睡到日山三竿，不到中午不起床。
张硕打了手机，铃声响起，电话还在就家里，应该没走远。
心里面有事，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得漫长，几次抬头看时间，不过才过了五分钟，张硕却觉得像等了整整五个小时那么久。
焦急地在屋子里渡步，想着见到母亲该怎么问起李叔叔的事，两人有好多年都没聊到过李成伟，在他们娘俩的生活中，这个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门口响起旋转钥匙的声音，张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门口一个大活人突然站在面前，张母抱着一盒鸡蛋，吓得笑容凝在脸上。
“吓我一跳，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张母甩掉了脚上的鞋子，看见手里的鸡蛋，笑容又重新爬上了眼角。
“妈，这么早你干什么去了？”
张母拍了拍手里的几枚鸡蛋，高兴得像是手里提了一大摞现金，“路口新开了一家果蔬店，新店促销，买菜就送鸡蛋，我买了五毛钱香菜，得了十个鸡蛋，怎么样，你妈我会算账吧！”
张硕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张母的老毛病了，就爱占便宜，甭管是大便宜小便宜，只要占到了，就得到了一个亿似的。
张母心情舒畅，哼着小曲把鸡蛋一枚枚擦干净收纳到鸡蛋筐里，儿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后，脑袋上明显顶着一层愁云，她竟是一点没发觉。
张母对张硕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哪怕儿子现在是抹着眼泪回家，当妈的也不会操心发生了什么大事，大不了说一句，“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所以，张硕很小就没和妈妈谈过心事，什么事决定好了，自己就去做。对错与否，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一次，不管张母愿不愿意，他都要好好和她谈一次。
“妈，你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你的事别找我，自己拿主意去！”张母连头都没回，洗了手准备回卧室补个回笼觉。
“妈，李叔叔到底怎么死的？”知道绕圈子没用，张硕拦在张母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
张母眉毛挑了挑，厌恶地瞥了张硕一眼，她一直不喜欢提李成伟，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你提他做什么？”
“妈，李叔叔是自杀吗？被导师抢去了很重要的书，所以一时想不开？”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自杀？”
张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算是回答了，若不是自己妈，张硕真想对着她大吼。
怎么可以这么儿戏，这种事也是能胡乱瞎说的，当年是她告诉张硕要永远记住这个事，现在她居然说“不知道！”
“妈，当年……”
“别和我提当年！”张母摆了摆手阻止张硕继续说下去，“你老娘我连昨天的事都不记得，当年的事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妈，是你让我去报仇的！”
“报仇？报什么仇？”张母笑得轻松自在，像是说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替你的李叔叔？儿子，你傻了吗？他不是你亲爸。就算是，也没必要吧，他都死了，死人没用了，他还能感谢你吗？替他报了仇给你赏金嘛！”
张母调侃的语气，让张硕天旋地转。他是傻，居然相信了酒蒙子的酒后“真言”，还傻傻地相信了这么多年！
完全看不到张硕变来变去的脸色，张母伸了一个懒腰，躲进卧室又准备去睡觉。
刚钻进被窝，棉被就被张硕掀翻，她挺身坐起，顶着鸡窝般的头发对着张硕咆哮：“你精神不好啊？”
“李叔叔死前发生过什么事？”
“查案子滚你单位去查，别来烦我!”
张母拽过棉被躺下，又被张硕掀翻了。
这是张硕第一次对母亲发脾气，他们孤儿寡母多年，张硕心疼她从不忤逆她。不管她做了如何离谱、不讲道义的事，他从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和不赞同！
多年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见得就是孝顺。
这次和林婕回家寻找“真相”，也让张硕很受触动，林婕的果断是他不具备的，亲人犯错也绝不能姑息包庇。
母亲是成年人了，理应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也要学着感恩，怎能一句“不记得”就抹杀掉过去的一切呢！
“我没招惹你吧？”张母心烦气躁地弄乱了头发，她昨晚凌晨三点才回家，大早上又去抢鸡蛋，现在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儿子却破天荒地跑来捣乱。
“当年发生了什么？”
张硕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不容商量，像是面对着他的嫌疑人。张母从未见过他这种目光，胆子突然小了，不再抵抗。
发泄般地把棉被揉成团扔在地上，头用力地靠在床头板上，忿忿地说：“你想知道什么啊，当年的事我真的都忘了啊！”
“被夺走书自杀的事，是真的，还是你编的？”
“编的！”张母小声嘟囔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什么时候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你并不清楚，李叔叔因为什么死的？”
“我哪儿知道，那个人闷葫芦似的，谁知道他一天到晚心里都想什么呢！”
真相大白，原来真是误会！
张硕激动地拍打着墙，力气之大震动得天棚都随着颤动，他差一点铸成大错，其实他已经错了，若是没有循环，林婕现在已经死了。
“妈，这事能胡编吗？”
张母被张硕夸张的拍墙音吓得脑袋只往后躲，小声嘀咕着，“我喝多了嘛！”那表情就像是受到了天大委屈似的。
泄掉了气力，心态也平稳了些，张硕知道追溯过去也于事无补，他抛出找张母询问的初衷，“李叔叔死前，有一张照片。”
“没见过！”张母连问都没问照片的样子，直接就给了否定回答。
“能不能认真点！”张硕再次发了脾气，没有胁迫，张母完全不会配合。
“你想好再回答，照片里有一颗半截的大树和一辆老旧自行车！”
张母别过脸去，摇了摇头，还是那三个字，“没见过！”
张母转头的一瞬间，被张硕捕捉到她的神态，闪躲、回避、震惊同时在她眼睛里出现。
他办案多年，这样的表情见过太多次。
她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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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张硕没点破张母的谎言，而是平心气和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见过，你再好好想想！”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张母泄了气，早没了嚣张气势，头也不敢转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棉被，抱在了怀里。
沉默地僵持着，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张硕抱着肩膀，靠在墙上不发一言，张母身上像是生了虱子，动来动去，一秒钟也安分不下来。
“你今天不回队里吗？”见张硕一副和她打持久战的架势，忍不住撵他赶快离开家。
“不回!”
“我走！”
张母也不睡觉了，拿一件外衣披上，慌慌张张地逃出了门。
张硕紧随跟踪在她后面，跟踪嫌疑人是他的工作之一，但跟踪母亲，心理上总觉的怪怪的。
三十分钟后，张母打车来到了一栋旧小区前，张硕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心头一紧。
这里是他和林婕刚刚才离开的地方――孟荣的家。
唐辉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头钟头，他约了孟荣在咖啡馆碰面。一杯咖啡下了肚，心率也随着上升活跃。
他越想越兴奋，不知孟荣掌握到什么证据。
孟荣曾经是警察，专业素养，证据一定都是靠谱的。
唐辉嘴角憋着笑，眼前仿佛正有一箱箱的现金向他靠过来，穷怕了，钱才是最安全的港湾。他对林婕没多大感情，他与什么男人在一起，他并不是太在乎。
他和林婕三观不合适，林婕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永远体会不到他这个小县城出来人的感受。
唐辉从小家里就穷，靠着表舅孟荣的资助才能读完了大学。多亏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和好口才，他才能娶了个家境殷实的老婆。对外人来说，他应该满足了。
可唐辉讨厌这种被资助被管制寄人篱下的感觉，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不讨好不献媚，堂堂正正地当个有钱有权的体面人。
曾经孟荣是唐辉羡慕的对象，工作好，在大城市有两套住房，表妹还可以去国外念书。
唐辉本想占着孟荣的光，在事业上更近一步。没想到孟荣是越老越倒霉，不知犯了什么严重错误，不仅没升职，还被安排提前内退了。
被退休后的孟荣，每天都喝，还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又爱上打麻将，把每月不多退休金都输光了，没钱了就四处向人借钱，老婆一气之下卖了一处房子去国外陪女儿，留下孟荣一个人在国内。
孟荣喝醉了就找外甥唐辉诉苦，还跑到他单去找他。
唐辉眼见着孟荣从精神抖擞到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从没问过他变化的原因，这些都不是他唐辉该操心的事。
他最在意的是这样的落魄亲戚总来找他，会不会在单位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唐辉有意地疏远孟荣，不接他电话，约他就找借口搪塞，久而久之，孟荣也就不找他了。
这几年他们一直没联络，唐辉也不愿意和没出息的人攀上亲戚。
这次如果孟荣真能带给他林婕出轨的证据，这个表舅也还算有点用处吧。知道孟荣爱好喝酒，唐辉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白酒算是报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