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帖子?”
看周拾安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了。
时岁摇着头叹了口气,心叹道:这也是帅哥的烦恼吧。
因为长得好看,走到哪都有人关注,听起来挺让人羡慕的,但周拾安拥有的是神颜,现在看来,太过于受人瞩目,走到哪都有人看着,没了隐私,也挺不方便的。
“就是学校的论坛上,有很多人发你的照片啊,包括今天那个酒吧的事。”
“哦,我不太习惯看论坛,随便吧。”
吃饭的时候,时岁注意到渔夫帽女生坐在了他们斜对角的位置上,她也打了饭,时岁注意到,她吃饭时还一直在往这边看,偶尔会拿起手机来拍一下,然后和她对面的同伴窃窃私语。
几次过后,她们似乎越来越放肆,议论声越来越大。
时岁都听到了。
“你看周拾安好像还挺淡定的,保研都被取消了,还和女生一块吃饭。”
“倒是从没见过他在学校和女生吃饭诶,是她女朋友?”
“看着不像,周拾安不是喜欢酒吧里那种浓妆艳抹的成熟女人吗?”
“玩腻了想换换口味呗,长着那样一张脸,什么样儿的找不着啊。”
“真不检点。”
她们声音不小,惹得周边还有人看过来,一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们这一处,议论声层出不穷。
时岁不想忍了。
她心里的气愤在那一瞬间无法压制,将鸭舌帽摘下去,还给周拾安。她不需要戴这个来藏。
“周学长,你等我一下。”
时岁径直走到渔夫帽女生面前,“同学你好。”
气势强硬却不失礼貌,“可以麻烦你不要拍照了吗?”
渔夫帽女生对她突然的造访有些猝不及防,否认道:“我哪里拍照了?”
“从刚才打饭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没其他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未经他人允许就拍别人的照片,还乱发出去,这是侵权的。”
女生冷哼一声,“我又没拍你,你和周拾安什么关系呀?”
“我是他朋友,但不管和他什么关系,你偷拍这件事,本身就不对。”
“还有,”时岁抬头在四周看了一圈,“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请不要妄加议论和揣测别人。”
这话倒是管用了不少,周围声音弱了不少,有些人开始继续低头吃饭。
渔夫帽女生突然笑出声,“朋友?管的挺多啊,女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时岁愣了下,气势略微弱了下去。
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和你无关吧。”
时岁转头,见周拾安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斜前方的位置,看向那名渔夫帽女生,“同学,我好像不认识你,可以请你帮刚才手机里的照片删掉吗?”
女生脸上挂不住,别过头去切了一声,“这么小气吗?拍拍还不行了。”
时岁以牙还牙,“对啊,就是很小气,就是不能拍。”
“你——”女生瞪了她一眼,无奈道,“删就删!”
她打开手机,将刚才的照片一一删除,“可以了吧!小气!”
时岁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走吧。”周拾安拽着她的胳膊离开,一路出了食堂。
周围清净下来之后,时岁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悄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小臂,是刚刚被周拾安拽过的地方。
天啊,刚才她干了什么?
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来没和人吵过架,和陌生人主动说话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刚刚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冲出去了。
重点是,周拾安还拥护她了不是吗?
因为她做得对、有道理,还是因为别的......
时岁开始胡思乱想,又不敢乱想。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冲动?”她低声问周拾安。
周拾安看她一脸丧丧的表情,笑了一声,“刚刚还那么勇敢,怎么现在怂了?”
时岁叹了口气,“我过去和那名女生理论的时候,我看到旁边有其他人拍照了,我就感觉我可能又添了其他麻烦。”
她现在开始担心这件事会因为她闹得更大。
“随他吧,怕什么?反正我们是有理的一方。”周拾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时岁:“你都习惯啦.......”
周拾安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越是觉得心疼。
本来保研被取消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心烦了,现在还要承受这么多议论的声音,他心里肯定很难受。
没有人真的会不在乎这些,都是因为无奈,才表现得云淡风轻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吧。
周拾安嗯了一声,“大概从初中的时候,就有这种情况,制止也没用,久而久之,我也懒得理了,就当没这回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的恶意,不妨碍我正常生活就行。”
“哦。”时岁在想刚刚她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不过,谢谢你。”周拾安道。
“嗯?”时岁抬头,眼睛亮了亮。
她听到周拾安的语气很真诚,不像是在安慰或是客套。
周拾安道:“刚刚我突然意识到,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意愿,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这样别人才能听到。”
时岁被他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没那么厉害,就是头脑一热,就冲出去了。
她挺想帮周拾安干点什么的,连事情的后果都没考虑,下一次,还是要谨慎一些。
时岁默默反思。
“只是可惜了那两碗三杯鸡,原是给你推荐的,结果你都没吃几口。”周拾安叹了口气。
“没事,下次再吃呗。”时岁笑了下,“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吃火锅。”
说完,又反应过来,弱弱地问,“你还有心情吃吗?”
“当然,总不能饿着自己,不过,我请你吧。”
第17章 奶糖
学校附近火锅店好像永远是热闹的,沸腾的。
时岁和周拾安一进去就有不少目光朝他们看过来,时岁选了一个角落入座。
“这顿必须得我请,上次的烤鱼就是你请客的,这次该我啦。”
为了怕周拾安抢着买单,时岁直接在线上点了一份双人餐。
锅里的汤开始沸腾,白色的水蒸气蒸腾直上。
雾气缭绕,时岁悄悄端详着周拾安的神情。
“这个蘑菇好吃,你尝尝。”
时岁将一块香菇夹到周拾安盘子里。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周拾安心里肯定有事,一件在心里装了很久的事。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讲,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当然如果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时岁在吃饭间训了一个机会,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去问。
周拾安诧异地抬了下眼皮,“什么事?”
他没想到她会猜到。
他明明表现得很不在意。
见他不想说,时岁没再勉强,目光散落在蒸腾的水汽中。
过了一会儿,周拾安却主动开口。
“我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一直是老师和学生眼中的焦点,有一天上体育课,趁着他换上衣的时候,有名男生拿手机拍了他的照片。这张照片后来在学校的论坛上疯传,后来有个很会图的男生,将这张照片成了各种...反正就是面目全非。”
“后来呢。”
“后来,男生找到了图的人,并向老师高发了他,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他,孤立他,图的男生羞愤难当,有一天,他在激动之下,从三楼跳了下去。”
时岁像是重重遭了一记,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
周拾安那时候还在上中学,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难抹去的阴影吧。
“对于那个男生,我很惋惜,但周学长,这件事你本来也没有错。”
“我没说是我。”周拾安否认。
“哦。”
周拾安略显局促,“如果你认识这个男生,还会和他在一起.....玩吗?”
他的眉眼有种静谧的感觉,看着波澜不惊,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一片深深的丛林,里头像是藏了一只小鹿。
时岁心里一软,她其实不能够感同身受,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安慰的话,应该都无济于事。
想了一会儿,她只得开口道:“如果我当时认识他,我会......我会像现在一样。”
她朝着周拾安眨了眨眼,示意他将手伸出来,神神秘秘地在周拾安的掌心里轻轻一点。“我会给他一颗糖。”
她将手缩回来时,周拾安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周拾安盯着手里的糖果发愣,“这糖.....哪里来的?”
时岁粲然一笑,“我买的呀,我从小就很喜欢吃大白兔奶糖,经常放兜儿里几颗带着,压力大的时候就吃一颗。”
她思忖片刻,认真地回答着周拾安的问题,“小时候的事情我没经历过,没资格评判,但我觉得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周学长,我觉得人要勇敢点,不要被之前的事情影响一辈子,不值得。”
周拾安忽然有些恍惚。
他记得很多年前,他母亲去世,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真的有一名小姑娘给过他一颗糖。
她告诉他糖很甜,吃了就不难受了。
他收下了,但一直没舍得吃。
“是你吗?”周拾安看着时岁。
水汽氤氲里,依然能够看出她一双杏眼清亮纯净,笑起来很好看,和当年很像。
时岁没明白,“什么是我?”
周拾安知道时岁的家不在江北,便问道:“你小时候来过江北吗?”
“我小时候来这里玩过一次,忘了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了。”
“都去哪了?”
“去了红梅小巷,还有民安广场,还去了......不太记得了。”
时岁回忆了一下,但时间太过久远,她小时候只是被爸妈牵着走哪是哪,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知道了。”周拾安收回目光。
“怎么了?”时岁问。
周拾安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没事。”
“走吧,回学校。”
“哦哦。”
时岁起身,穿上外套。
吃完火锅,胃里被填得满满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好像那些坏情绪全都被挤了出去。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她悄悄看周拾安,他的面容舒展,看起来也轻松不少。
回了学校,两人先回了图书馆,各自回各自的位置继续学习。
虽然这次没坐在一起,但时岁还是觉得很幸福。
从前她从没有感受到过,原来她这么容易满足,只是和一个人一块吃饭、学习,或者单纯地路上碰到,匆匆见上一面,就能高兴许久。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快乐。
主动邀约,主动表达内心的喜欢,自己也会得到快乐。
时岁愈发自信起来,默默告诉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好好享受这段珍贵的时光。
过程也很重要。
*
晚上十点钟,周拾安回到宿舍。
他把书包打开,看到里面还放着时岁给他的小蛋糕。
他生活比较自律,过了晚上6点钟,一般不会再吃这种甜食,但这种保日期很短的蛋糕,今天不吃,留到明天应该就坏了。
周拾安将蛋糕打开,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很甜,也不腻。
软软的奶油在口中融化,奶香味儿在齿间蔓延开来,好像有魔力一样,只需短短的一瞬间,就能调动身体里所有快乐的细胞。
他破了戒,但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蛋糕吃完,他将外套拿出来打算放进衣柜,他柜子里挂了几个香包,是外婆做了送给他的,这样衣服上就会有淡淡的桂花香,和外婆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习惯将香包挂在衣服上,周拾安拿了衣架,挂好后,他闻到衣服上多了另一种味道,和时岁身上的味道一样,应该是她用的洗衣液。
莫名其妙的,他脑子里浮现出吃晚饭时,时岁气势汹汹找人理论的样子,和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有点可爱。
他将香包取了下去,也没将外套挂在衣柜里,而是挂在了床头。
洗漱回来的时候,室友张昭还有刘平也回了寝室。
张昭正伸着脖子,往他桌子上瞧个不停,见周拾安回来了,张昭忙指着桌上还没扔的蛋糕盒问:“山哥,这你吃的啊?”
盒子上沾到的奶油还没干,肯定是刚吃的。
他想起周拾安这位大神晚上是绝对不会吃甜食的,之前他过生日,对周拾安威逼利诱,才让他吃了一口,现在周拾安居然吃完了一整盒奶油蛋糕,还是晚上十点钟。
“你还在为那件事伤心吗?”张昭试探性地问。
“没有啊。”
周拾安擦着被打湿的刘海,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
他将脸盆放在架子上,看见张昭又伸手去摸了摸他挂在床头的外套,“新买衣服了?是不是和岁岁小学妹去逛街了?”
周拾安将他的手拍下去,嫌弃道:“你洗手了吗?哪只眼睛看见这衣服是新的了,我上周还穿过。”
“购物袋都在这里呢!”张昭指着“证据”喊道。
考虑到时岁的隐私问题,周拾安不太想和他们解释外套的事,便胡诌道:“干洗去了,刚拿回来。”
“就这破衣服,还干洗?”
张昭用手指捻了捻袖子的一角,没摸出这衣服料子是什么材质来,难道是什么特殊布料,反正周拾安的衣服都挺贵的,他不太懂,但转头间正对上周拾安的死亡凝视,张昭浑身一冷,只得半信半疑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平原本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里有瓜,也看热闹似的凑过来,“刚刚那个什么学妹,是怎么回事?”
张昭兴致勃勃地给他口述,“时岁啊,网球社新来的小学妹,妥妥的大美女,样貌绝了,和咱们山哥正暧昧着呢。”
“别八卦。”周拾安将刘平按回到椅子上,“闭嘴吧,赶紧洗漱去,快关灯睡觉了。”
“哪八卦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网球社只教时岁学妹打球,俩人还出去吃饭,别瞒着了,这蛋糕、这衣服,都和时岁学妹有关吧。”
张昭欠欠的,十分嘚瑟。
“真的啊?”刘平双眼放光,标准的吃瓜脸。
“反正他俩肯定有事儿。”张昭站起来,还斗胆拍了拍周拾安的肩膀,告诫道:“时岁学妹挺好的,珍惜哦,我们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