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屹立在神像之前, 任由狂风席卷起宽敞的衣袖，站得稳固, 漂亮的眉眼间一片沉静，仿佛地动山摇都无法让她改变神色。
少女终于有了来到祭台后的第二个动作，她转过身, 面向那具封门村去世匠人精心雕琢的神像。
莹白细嫩的右手一扬, 触摸着左边心口，她微微低下头, 唇瓣张合, 话语再一次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里。
“吾神, 信士恭迎您到来。”
所有npc呆呆地看着少女的背影, 听着愈发恐怖的气息靠近时，自己那狂躁的心跳声，他们慢了半拍，倏然间反应过来，再那恐怖气息降临前，一个接一个，噗通跪倒在地，朝着祭台拜一大礼。
玩家们不明所以的左右乱看，心脏同样狂跳。
“草，她真的召唤出那劳什子阴神了？”有玩家裂开。
“她打算做什么？”
有人恐慌的看着灰暗的天空，牙关颤栗：“这已经不是S级副本boss的程度了吧。”
那一种恐怖的，仿佛要摧毁一切的气息在npc一声声的阴神大人中降临，所有的人大脑里都绷紧了一根弦。
每个人脚底下都仿佛扎了草根，无法离开。
少女身前的神像猛然间炸开，听到声音抬起头的npc们惊呼一声，谁也没看到那些碎片奇异般的没有朝青萤飞去，甚至没有沾到她雪白的衣服上。
刚还蒙亮的天空覆上了一层暗红色的纱雾，遮住了朦胧的日光，很快，一道黑色鬼气萦绕包裹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神像之前所在之处。
这是小鬼王喝了菩萨水，自身鬼力加上神像碎片一起带来的震撼。
青萤转过身，黑眸看向老村长：“大人不喜欢替代品。”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解释为何神像会忽的碎掉。
但当然是假的。她对自个的作品有十足的信心，但她也不想拘着江聪强行扮演阴神，留着个神像在，难免会有npc冒死盯个不停。
她又道：“先待我聆听神谕。”
老村长不敢抬头，底下的npc们也不敢直视青萤身后庞大的‘恐怖’，毫无底线的信了青萤的话。
毕竟，青萤神使的身份先入为主的太严重。
但玩家是不一样的，待在祭台底下的玩家只能看到伪阴神的轮廓，以及那超出所有人意料的恐怖存在亲昵的靠近青萤。
“……”
他们怔怔的望着让自己心底发寒的存在，又看一眼青萤，心里头彻底的懵了。
而站在青萤左右两侧的宋长远与白棂不一样。
白棂直勾勾地看着非人非神的恐怖存在，眼睛里全是纠结，这是祭典，为了大局，白棂昨天被长发女按着洗了一遍，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挺像样，但一用脸就不对味了，那天生野性的气质遮都遮不住。
看了好一会江聪，又扭头看青萤，目光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而宋长远顶着要自我泯灭的压力，冒死朝着黑影看去，浑身僵直。他不偏不倚的撞见少女侧仰着头，漂亮的眉眼带着些缱绻的笑意。
让他僵住不动的不是露出浅浅笑意的青萤，而是站在她身后，顶用那张神像脸的存在，那‘阴神’散发着令人心头狂跳的恐怖气息，三目四臂，不似封门村的怪物那样狰狞，却不敢让人多看几眼。
可‘阴神’此刻却不见神像那般的庄肃怒目，他俯下身，仗着没有npc看他，明目张胆的靠近少女，皱着眉，一脸控诉的朝着少女在说什么。
他只从风里听到几个零星的字眼，“姐姐”、“别的鬼”之类的词。
“……”
这跟他把头抬起来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青萤有些茫然，哭笑不得的悄声安抚江聪几句，也不知道对方从哪儿得出她还藏着其他鬼的结论。
“没有，真就只有你一个鬼。”
“如果有我也没必要藏着不是。”
她纯当小鬼王孩子心性，张口就哄。
江聪看了她一会，郁郁道：“姐姐不能骗我。”
当鬼的说出这种话和普通人说这类话带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青萤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坦然自若的和江聪在npc的环绕下问：“骗你又能如何？”
江聪：“……”
鬼哪怕占用了躯壳，也和人不一样，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是纯粹的黑。
此时鬼气暴涨，他看着青萤，嘴边一句杀了你总是说不出来。
违逆本能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他却不想说出这句话，鬼脑袋同时一空，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在青萤等待的目光下，鬼言乱语：“你下次召唤我，我就不来了。”
青萤：“……”
她故意说这话想试一试小鬼王的弹性，也想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召唤江聪。
但现在……
她好像完全多虑了。
一个鬼，还是个鬼王，连个威胁都只是孩子气一般的‘我不见你了’，这让青萤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了一下下。
她移开视线，没再跟江聪说什么，回头专心去为这个副本划上句号。
“你们辜负了大人的期望。”
青萤一开口便是重磅炸.弹，还特意用了灵力让所有人听见她的话，一口大锅啪地扣在村子所有npc头上。
江聪幽幽看着少女的背影，周身萦绕的鬼气愈盛，反而符合了青萤的说辞。
老村长跟祭台上其他德高望重的村民额头全是汗水，“神使大人，求问阴神大人我们做错来了什么。”
青萤冷声：“大人知道你们这些信徒的难处，特意前来想为你们解决问题，但谁知道你们起了内讧，而且有些人还渐渐起了别的心思。”
祭台一阵哗然。
不少npc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跪着求阴神饶命，老村长的神色同样不好，他那一日被请进去，想着给阴神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对村子里的矛盾浅提一笔掠过，可谁知道居然留下了隐患。
“阴神大人，我们村子里是有一些矛盾。”老村长难以启齿的开口，听完青萤的话，心里还闪过很多念头，“大人的意思是……”
青萤眉梢一弯，睁着眼开始污蔑npc：“已经有人对大人的心不诚了。”
“大人能够理解你们的苦处和难处，但是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不需要大人的援助。”
老村长和村民齐刷刷的露出要被阴神大人抛弃的模样。
青萤不作答，任由老村长独自在一边把村子里的矛盾挑明。
直到他说完，青萤冷冷道：“但在阴神大人来之前，村子里不少人是想挑祭典这一日发难吧。”
祭台底下，属于反对村长那一阵营的村民浑身颤抖，不敢在神明面前撒谎。
村长那一派的村民则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青萤瞥下眼，看着老村长，嗓音同样的清冷：“村长你没告诉阴神大人村子里的矛盾，到底是忘了，还是是故意想让大人替你铲除？毕竟村长你也知道他们计划今天动手吧。”
刚刚还嘚瑟得意的村长一派熄了声，而那被阴神名号吓住的反村长一阵营听到少女的话，把仇恨顷刻间灌输在敌对的村长一派身上。
双方之间的仇视欲重，都觉得是另一方的错。
青萤不怒反笑，眼神却是冰凉的：“你们可真是大人的好信徒，专门挑在这一天，挑在大人和封门村有特殊意义的今天动手。”
这句话落下后，场内一静，没一个npc能维持住镇定。
“……她太可怕了。”长发女站在玩家中，搓着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眼神闪烁，被吓到了，像是难以置信一般语无伦次：“怎么会有人，能用短短几句话操纵npc的情绪。”
她亲眼见到了青萤每一句话落下npc们的反应，隐约之前猜到了少女要怎么做去赢得阵营的胜利。
“她这是打算狗咬狗。”皮衣男站在她身边低声说出她心里话。
长发女颤着心肝点头。
***
青萤的每一个都敲击在村长的心头。
老村长却在她话音落下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艾艾求问：“神使大人，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青萤压住飘起的袖口，唇畔轻轻拉起，眉眼冷锐：“铲除异己，铲除那些试图破坏祭典的人。”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跪下来了，副本收尾写得有点慢
啊啊啊啊我怎么写了昨天的今天还没写，拖延症晚期，说好一起发的T_T，我真该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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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 57
◎一息毙命◎
祭台安静的可怕。
双方阵营间的气氛赫然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紧绷。
悬立于少女身后的阴神释放出威压，镇压住底下蠢蠢欲动的不安和焦躁，浓郁的鬼气化成一条条细细的锁链，尖戾的划过怪物们的身体。
怪物们惶恐的仰望着他们的神明, 映入眼眶的是神明三目怒容的脸。
“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吧, 别让大人等久了。”
青萤——多方认可的神明代言人不紧不慢地为双方添柴加火, 平静温和, 似带一些菩萨慈悲的面容迷惑住怪物们。
她一改单独骗村长时掰碎细节欺骗他的姿态，现在语焉不详, 保留着神秘感，留着怪物们思绪散发, 乱七八糟的不停猜想。
究竟谁才是意图破坏祭典的人？
双方阵营各执己见，村长阵营自认那些欲在祭典这天向老村长发难的村民是心怀不轨的人, 但反对村长的村民阵营坚定认为, 他们矛盾所起, 闹到这一地步的罪魁祸首是村长。
在他们眼里, 对方就是神使大人口中对阴神不敬，生出私心的叛徒。
“神使大人请放心。”
老村长沙哑道, 浑浊的眼睛扫过祭台下，“我等不会辜负阴神大人的信赖。”
反对村长那一派的村民炸开了锅，眼神里的凶恶不再掩藏, 怒视过村长。
两方阵营的人数悬殊, 支持村长与反对村长的村民比例大约是一比五，反村长分子将村长一派的村民包围, 不用青萤再下令, 暴起拧掉了敌对阵营的脑袋。
战争一触即发。
玩家们狼狈的缩在不起眼的角落, 致力于担当背景板, 一个个还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中回不过神来。
青萤后退半步，待在祭台不染风尘，占着最佳观望席看着。
宋长远的声音从一旁飘过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
青萤：“那不然嘞。”
她漫不经心的眯起眼：“这两阵营的根本矛盾是封门村的生育率，我又没得办法解决掉这件事。”
“想要我这个第三阵营的走向胜利，必须得削减其他阵营的人数，摆在我眼前的只剩下这一条路了呀。”
现成的矛盾干嘛不利用。
宋长远无话可说，却费解：“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按你的计划出牌？”
如果是根据副本本身的剧情，双方阵营的矛盾却是会在祭典这一天激化爆发，但是现在多了青萤这么一个例外，封门村这几天的注意力全部在阴神身上，关乎他们两方的矛盾反而不怎么起眼了。
老实说，今天青萤不讲这番话，这两方阵营都不一定会动手。
青萤扬了扬下颚，黑眸半眯：“对呀。”
神态懒洋洋的，与祭台底下血腥的厮杀格格不入，“假如有一天我们参加游戏不再有生命危险，我们获得的道具和技能能够带回现实世界，但过了很久，游戏忽然要取消你玩家的身份，你怎么想？”
那不行！
宋长远顺着她的话，第一反应便是皱眉拒绝。
青萤弯起嘴角：“而这时候游戏告诉你，它取消玩家身份是因为里面有试图造反的玩家，那些人又正好是你敌对的人，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是去质疑看不到摸不着的游戏，还是去解决敌人？”
当然是对那些人开刀，解决掉他们。
他愣了一秒，明白过来青萤的意思。
“他们相当于我们玩家，阴神则是主宰，赋予他们能力的游戏，他们的力量来源属于阴神，如果他们想继续拥有这份特殊的强大，就不会背叛阴神，也不想遭到阴神放弃。”
宋长远怔怔的听着，心头无比清楚，少女说时姿态轻松，轻描淡写就带过了她怎么在二者势力间游走、挑拨的事。
他压下心头的震撼：“但他们总会分出一个胜负吧，那之后我们合力围剿？”
立于少女身后的伪阴神蓦地开口：“剩下的不足为惧。”
黑沉的眼里翻涌着平静的杀意，宋长远喉结微滚，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阴神居然不是一个壳子。
“他，是真的阴神？”
“真假重要吗，”青萤别过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反正对他们来说是真的就足够了。”
青萤真真假假的半掺，说罢做出打住的手势，示意他其余的不能再说了。
在他们交谈时，底下的厮杀从未停止
村长阵营的人数处于劣势，但他们拥有老村长，别看老村长第一天装的走路都拄着拐杖，但一眼望去就知道他是最强大的。
那根助力的拐杖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武器，每抡起一下就带走一个叛徒的生命。
比其他的怪物更有效率。
青萤看着不断倒下的怪物，眼睫微微下垂，她轻轻抿起唇。
果然。
人一旦拥有了选择的余地，就会变得挑剔。
面对这么多具有着充盈能量的尸体，她内心毫无波澜。
这要放在几年前，她肯定一点嫌弃都没有，高高兴兴的PanPan扑上去。
她唏嘘感慨着，耳边传来宋长远的询问：“哪一边阵营会赢？”
青萤收回杂念，坦诚道：“看不出来。”
宋长远又开始不安：“那如果是村长赢了，他有把握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江聪。
伪阴神只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宋长远缩起来，小声笑了笑：“当我没有问。”
青萤没有注意到江聪中途向宋长远投去了一道视线，只感受到小鬼王朝着自己投来的‘灼灼’视线。
江聪的目光极其有存在感，好像要把她后背盯出一个洞来，青萤被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偏过头，即使江聪一个字没说，她却猜得到江聪眼神的含义。
“……我相信你的。”
短短几个字让小鬼王沉了一早上的脸微微放晴。
鬼知道江聪今个为嘛这么古怪，但青萤不算头疼，虽然小鬼王今天很奇怪，但还是蛮好哄的，顺着毛夸一夸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