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伤痕累累，一看就是之前经受过严刑拷打，如今跟丧家犬一样被人当众甩在地上，朝云看到这一幕后，登时眼睛就红了。
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凝聚更多的灵力咬牙抵挡外边的攻势。
“重明，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你应该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吧。”
李炎吊儿郎当收回剑，从上而下睨她一眼，语气嘲讽，姿态放得很高。
莫萱挑了挑眉，揭穿他的伪装：“不对吧，我们见过一面，在琅琊境内。”
在他吃惊的目光里，莫萱嗤笑一声：“你忘了么，落水狗？”
“你！”李炎气急败坏。
没错，当初那个在琅琊境内刺杀莫萱的黑衣人就是他。
谁让她一个女人霸占战神的位置这么多年，因为这个贱人，自己只能屈居人下当个小小的将领。
凭什么！就凭她是先战神的女儿么！
思及此处，李炎眸色一沉，猛地拔剑暴起，剑尖直指对方面门。
可还没碰到那人身上，就“嘭”地一声，被莫萱一掌掀翻在地，连炽源剑都不需要拔。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李炎面色不太好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猛锤一下地面，无能狂怒道：
“tmd，之前在琅琊境内老子就该直接弄死你！”
“那个黑衣人果然是你”，莫萱没想到自己就随口试探一下，居然真能套出话来。
“不过你说错了”，莫萱慢悠悠道：“不是你不想弄死我，是你根本就弄不死我。”
话落，李炎抬头狠狠剜她一眼。
莫萱存心要气死他，居高临下道：“真有意思，哪怕我最弱的时候，你还是斗不过我，所以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就别怨天尤人喽。”
“你！”李炎被气得猛呕一口血。
看着他跟落水狗一样苟延残喘，莫萱冷笑一声。
当年要不是她跟顾染音在神魔大战中身负重伤，虚弱的不行，顾染音也不会被这些人抓住，以此来要挟自己主动跳下轮回道。
不过即便如此，也轮不上这种玩意儿来看她的笑话。
搞定了李炎，莫萱扭过头，望向座首那个始终巍然不动的男人，神色淡淡道：“你应该清楚，你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
视线冷漠地落在地上那条落水狗身上，启唇淡骂了声“废物”，冥归君轻轻闭上眼。
这场闹剧看得太久，他都有些累了。
半晌，他蓦地睁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是不如你。”
他偏了偏头，抬手指去：
“可他们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莫萱看见了乌泱泱的人群，他在用诸天仙神的命威胁她。
莫萱眸色发冷：“你以为我不敢杀他们么？”
冥归君摇了摇头：“你不是不敢。”
他肯定道：“你是不忍心，为师太了解你了。”
话落，莫萱脸色陡然一沉，她反问：
“你这么做，就不怕帝君降罪于你？”
“帝君？”像是觉得她的话过于可笑，男人蓦地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由于用力过猛，男人原本温雅的面目都有些狰狞。
冥归君收回笑意，讽刺道：“他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管得了我啊。”
说罢，他重重拍了两下手掌，下一秒，一道高壮的人影，蓦地从大殿中央上方摔落下来。
这人紧闭双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坚硬锋利的天银蚕丝牢牢绑缚于身，一道一道穿皮刺骨，四肢被血淋淋地勾吊着，血肉模糊，狼狈不堪。
整个人就像只了无生机，只是裹了层人皮的木头傀儡。
望着这幅场景，莫萱心中难以置信，但眼前之人赫然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无量帝君。
莫萱瞪大了双眼呵斥道：“你疯了！”
怪不得帝君一直称病拒客，原来是被这疯子给软禁了。
“萱儿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应该感谢为师啊。”
冥归君素手微抬，理了理因为打斗被掀乱的宣纸，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扎人心的话：
“虽然是为师设计了一切，但认定你功高盖主人的可不是我啊。”
知道他想说什么，莫萱沉眸不语，下意识想逃避这个话题。
但冥归君并不打算放过她。
“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冥归君笑着望她：
“世人都在可惜重明战神战死于万魔窟下，殊不知是被自己所忠之人背弃。”
他勾着唇角嘲弄：“多可笑啊，没有因为抵卫魔族而死，却因人心无常，信奉之人忌惮，而受尽轮回苦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萱语气已经有些不耐，藏于袖间的拳头捏得死紧。
“我想说的是……”，他附身过来，视线牢牢对上她的，像一张能吞噬人心的大网：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些上天庭里所谓的神官也无非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就算是死了，也无甚可惜。”
莫萱无法理解：“可他是你的亲兄长！”
“那又如何！”像是被她戳中痛点，冥归君面色陡然狰狞，再也绷不住那副假模假样的君子气度。
“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是福星，备受父神母神的宠爱，受世人尊崇，而我只不过比他晚出生半刻，就得当这个扫把星，从小便受尽欺辱，这难道就公平吗！”
男人胸腔因为激动，不断上下起伏，看向帝君的眼神嫉恨又毒辣，仿佛想要活生生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冥归君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若是可以，他真想让他这个好哥哥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他现在还不能。
天道规束，帝后成婚后，上天庭一般只会降下一位神子，可先天后偏偏生下了一对双生子，是为不祥之兆。
这一对孩子注定是一福一祸，相伴相依，其中若有一人身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这也是先天帝没有杀死他这个祸星的原因。
他这个所谓的哥哥生来就堂而皇之地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光辉，还总是假惺惺地对自己好。
不过是想向他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罢了，真是恶心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挑中苏不语么？”
莫萱无话可说，见此，冥归君冷冷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知无力，嗓音却莫名有些发颤：
“因为我跟他一样啊，明明有经天纬地的能力，却都要屈居自己的兄姊之下，凭什么呢？”
心底松动一瞬，莫萱面上却不为所动：“可这也不是你用蛊毒祸害世人，导致生灵涂炭的理由。”
“那就怪不得我了。”
冥归君淡淡望向远处如同野兽般不断嘶吼的诸天仙神，眸光不屑，仿佛他们就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蝼蚁。
他轻飘飘道：“世人愚笨，本座不把人间界弄得乱一些，他们又怎么会背弃天帝，恭迎接新的救世主呢。”
“……”
无法理解他惊人的脑回路，莫萱眼神茫然一瞬，就在她愣怔的功夫，耳畔猝然炸响一声惊呼：
“小心！”
第68章 尾声
◎有些人……终将会重逢的◎
莫萱猛地回眸看去, 只见一个神志不清的神官霍地破开防御一角，直直冲向这边。
莫萱下意识抬手格挡，克制住自己不能还手，那人攻势太猛, 她又躲避不及, “刺啦”一下, 掌心生生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见此情景, 顾染音眸色一下变得猩红，挥起神剑就要像那人刺去。
“住手！”莫萱忍着痛, 连忙上前把他拦了下来，拉到身后安抚。
“哈哈哈哈哈……”
冥归君笑得恣意, 志得意满道：
“我说过了，萱儿, 为师太了解你了, 你不忍心的。”
话落, 孤身奋战的朝云再也抵挡不住攻势, 猛吐一口鲜血，那帮神官破开防御, 猛兽般蜂拥而入。
见此，莫萱急忙提醒：“还愣着干什么，后退！”
呆了一刻, 听清命令后, 朝云急忙退后，蹲下身死死护住受伤躺地的追月。
面对众神围攻, 莫萱将自己人紧紧挡在身后, 列阵御敌。
一边是来势汹汹的诸天仙神, 另一边李炎和凌绝也蠢蠢欲动, 伺机偷袭。
莫萱一时间腹背受敌，千钧一发之际，空旷地神殿里蓦地响起一道沧桑浑厚的叹息：
“够了，冥归，收手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中央原本昏迷不醒之人直起身子，眼皮缓缓睁开，瞳仁苍老而无神，像是被夺去所有生机，只剩一幅干枯的皮囊。
话落，冥归君身形陡然一僵，随即远远甩了他一巴掌，怒目圆睁道：“闭嘴！你也配这么跟我说话！”
帝君脸被打得偏了一下，但还是正起脑袋看向他，张了张嘴继续开口，语气轻缓而坚定：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从未看轻于你。”
“装什么装啊”，冥归君不为所动，见他这幅要死要活的窝囊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可笑的事，他轻笑一声，继而转眸望向莫萱：
“他不说我都忘了，我的好徒弟，你可知我派人杀了你那么多次，为何你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吗？”
“你想说什么？”莫萱本不想听他啰嗦，但直觉告诉她这跟帝君有关。
“本座也不怕告诉你”，男人笑得更加诡异，他抬手指向大殿中央之人：
“这个懦夫忌惮于你，却又顾念旧情，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让你去死，于是把你逼下轮回道却又派人保护，你说他可不可笑，啊？哈哈哈哈……”
怪不得，莫萱眼神愣怔，怪不得她在现世一直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原来是他。
心绪太过纷乱，莫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巧在冥归君眼下也没有理她的心思，他走过去蹲下身，一手揪起无量的长发，逼他看向这场闹剧。
他抵在他耳边，轻声说：
“本座幼时非常擅长制蛊，父神母神说这都是些阴毒玩意儿，警告我以后不准再碰，可兄长你无论做什么都受到他们夸奖。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阻拦，我也不会拼了这条老命走到今天！”
无量偏头看他，眼角溢着血，哑着嗓子颤颤巍巍道：“冥归，你回头罢。”
“少废话！”冥归君眼神发狠，手指抓得更紧，几乎要将头发生生扯出头皮，他冷笑道：
“我要你瞪大了眼睛看着，你最得力的将领是怎么被你的愚蠢活活杀死的！”
随即他甩开手上的脑袋，直起身，敞着嗓子高喊道
“从此往后，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位神主，那就是我冥归君！”
话落，他抬起右手，嗓音冰冷而残忍：
“杀——”
随着男人右手挥下，众神官蓦地停在原地，片刻后，竟是整齐划一地齐手列了个神阵！
哪怕莫萱神力再高，也挡不住诸天仙神之力，神力陡然冲破阻碍，一下打上她心口。
少女纤薄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过去，好在顾染音接住了她，帮她挡住了背后的冲力，也伤到了自己。
大殿之上，相互依偎的男女皆是面色苍白，唇角含血，被一帮失了智的虎狼之徒围困在内。
这是个难以解开的死局，耳畔是源源不断的厮杀声，呼吸里血腥味，望着眼前凌乱不堪的一切，无量心灰意冷闭上眼。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因，也该由他来了结这个果。
不知为何，做出决定后，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他的瞳仁里只剩一片虚无。
率先注意到这一点异常的是冥归君，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男人干涩的嘴唇轻启，目光从容而淡然。
“吾在此向天道立誓，以吾之生命换芸芸众生之命，此心不改，此誓不灭。”
话落，咒成。
冥归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那人说完后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最后朝这里看了一眼，继而整个人消散于虚空中，嘴角还挂着淡然的笑。
天地之主神力浩瀚，身死后，每一丝每一缕皆化作人间的春风，赐福世人。
清风拂过，众神官停下攻击，逐渐恢复神智，众人一阵慌然。
“诶？本座刚刚还在喝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纳闷了，我方才还在理红线呐，诶呦可别把人给牵错喽。”
“……”
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会以这样的结果结束，莫萱还有点恍惚，醒了醒神，她款步上前，低头静静看了眼倒地之人。
“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冥归还愣在原地，他曾想让自己那位目空一切的兄长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六界之首，证明他比他要强得多。
可如果他死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感知到生命在流逝，冥归最后冷冷看了居高临下的少女一眼，随即反手捅进脖子，自戕了。
冷漠地看着他死去，莫萱也没拦着，害死那么多人，他早晚都得死。
另一边李炎见势不妙，拔腿就想逃跑，随后被眼尖的朝云拔剑刺穿小腿，哀嚎倒地。
时过境迁后，李炎跟凌绝一并送往诛仙台，被众神处决，临死之前凌绝还不忘用贪婪黏腻的眼神死死盯着莫萱的脸，顾染音冷硬地上前把他双眼剜去，这才真的断了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一切尘埃落定，凡界的蛊毒也渐渐消失，秩序逐渐恢复如常。
神界群龙无首，莫萱留了一阵子，等到神族里挑选出的新任帝君即位，便辞去战神之位，纵然一些老友挽留，她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上天庭。
毕竟，比起当这个战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凡后，莫萱在一处山坳里寻到了其他人。
看到莫萱活生生站在那里，黎笙笙一下就，打着哭嗝，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莫萱知道不是她的错，让她不用道歉，随后便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同时跟众人解释了顾染音的事，大家纷纷表示都能理解，只有掌门暗自神伤了些时日，默默消化自己师弟早就离世的事实。
只不过莫萱没想到衍贞和衍玉也在此处，衍贞面色苍白，告诉她那位假扮的“衍无道人”走后，负责洒扫的小弟子在闭关的洞屿中发现了岛主的尸首。
人死不能复生，莫萱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节哀。
好在二人看得开，待了几日便打算四处云游，帮助那些困苦的凡人，以祭师长在天之灵。
折腾完所有的事情，莫萱蓦地想起自己在忘川的承诺，于是她张罗大家一起，把游荡在外的恶鬼押回了酆都。
其实一开始莫萱向众人一本正经坦白自己重明战神的身份时，所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尤其是姜芙儿，她瞪大一双圆眼，下巴都要掉地了，叽里咕噜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