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默默开始烤肉吃东西。
刘谷寻手僵在那里,不知是该继续给她烤东西还是放弃。
颜荔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夹子:“谢谢,我来烤吧。”
“……好、好。”刘谷寻立即把夹子给她,坐回位置上。
她眼睛不知道是被烟雾熏的还是怎么的,开始滚下泪水。
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受他影响,可自己还是做不到。
大家见她哭,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人追问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许丝丝抽来纸巾给她,打了下烤肉架:“诶呀,这什么烤肉架啊,烟雾这么大,熏的人直流眼泪!不行,我去问问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她起身,作势要去找老板。
颜荔被她逗笑,拉住她:“好啦,我没事。大家快吃吧!”
大家紧绷的心弦这才放下,开始乐呵呵地吃起东西。
前桌的一个男同事突然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不好了,有人在卫生间晕倒了!”
老板等人听见了,急忙跑去卫生间。
颜荔夹肉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什么,瞳仁一紧。
“哐”的一声,她扔下烤肉夹,扒开人群跑了过去。
-
卫生间的走廊围了一群人。
颜荔跑到那儿的时候,脚步突然一沉,无措地望着那群呼叫倒在地上的人。
她呼吸一窒,心脏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当年得知他出事被警察带走,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又慌又乱,害怕和恐惧几乎要吞噬掉她。
她身体开始发颤,一步一步走过去,双腿沉重得几乎让她寸步难行。
颜荔走近,用力扒开人群。
男人那张苍白的脸映入她眼中。
她双眼顿时红了,出声喊他,可嘴巴张了又张,就是半个字都喊不出来。
“他脸色不对劲,快叫救护车!”老板大喊一声,急忙蹲下掐他人中,刺激他。
半晌,骆战才悠悠睁开眼。
目光落进女孩眼中,骆战以为自己在做梦,弯唇笑了声:“怎么肚子疼,还能梦见你啊?”
颜荔:“??”
肚子疼?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闻了闻,确实喝酒了。
“酒精中毒了?”老板凑过那张大脸过去,“诶,能看见我吗?我是这家烤肉店的老板,你这是酒精中毒出现幻觉了?”
“啪”的一声,老板的脸被推向一边。
骆战强撑着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颜荔,话却是对老板说的:“你挡着我看我媳妇儿了。”
老板:“……”
颜荔:“…………”
-
救护车很快来了。
骆战被推上救护车。
颜荔跟许丝丝交代了声,便爬上救护车。
门被关上,救护车扬长而去。
刘谷寻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车影,满眼的落寞。
-
护士在车上给骆战做了初步检查,初步确定他因喝太多酒,犯了急性肠胃炎。
这病是急性,来势汹汹,腹部痛感强烈,加上喝了酒和情绪不佳,才导致他痛到晕厥过去。
“严重吗?”颜荔一脸担心。
“还行,死不了。”
“……”
颜荔松一口气。
护士给骆战打了一针,暂且缓解他的疼痛。
他脑子清醒了一些,望着坐在她身旁的女人,捏了捏她手掌。
“对不起。”
颜荔一愣,转眼看向他。
男人眼皮微掀,漆黑的眸子深邃,泛着迷离的光。
颜荔知道他是在为烤肉桌上那事道歉,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几秒,随后用力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从她上来救护车,他就一直抓着她。
抽出来的手渗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
颜荔转身坐到远处,把脸撇向一边。
针水起了效果,骆战感觉胃部没那么疼了。
他眉头舒展开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直到他被拉进医院。
-
骆战被推进病房。
护士们安顿好他后便去找医生给他做检查了。
整个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骆战躺在病床上,颜荔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病房门口等。
颜荔还是觉得自己心太软,明明那么恨他,那么讨厌他,甚至不想跟他有任何碰面的机会,但在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时候,她还是很害怕。
她明明很讨厌他的啊,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出事?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闷重的“咚”声。
她一惊,转头看去。
骆战从床上摔了下去。
颜荔神色一慌,急忙跑过去扶起他。
下一秒,她腰间压上一只大手。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把她往怀里带,双手勒紧她身体,紧紧抱住她。
知道她会挣扎,他力气很大,几乎用尽全力抱紧她。
“阿颜……”
颜荔挣扎的身体一颤。
很久……
她好像很久没有从他嘴里听到他喊她“阿颜”了……
“对不起。”男人低沉、带着湿意的声音传来,“当年我不该那么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
第83章 阿颜,你还喜欢我吗?
颜荔神色淡漠,微微推开他:“你醉了。”
“我知道我不配出现在你面前,不配取得你原谅,但我控制不住,总想试试,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他闭眼,试探的声音低如蚊蝇,卑微如泥,“以前。”
颜荔扯了下嘴角:“骆战,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你都在心虚,你觉得可能吗?”
男人抱着她的手彻底僵住。
“你说我们结束了的时候,”她声音冷静的出奇,“那就是结束了。”
病房内突然变得寂静。
男人压在她腰腹处的手微微松开,许是还不死心,抬眼望向她的眼睛。
“阿颜,你……”他问的小心翼翼,双眼透着无尽的落寞,“还喜欢我吗?”
颜荔盯着他的眼,回的直白:“不喜欢了。”
男人的手彻底从她身上垂落。
他坐在病床上,脑袋低垂,双肩弓着,整个人陷入无尽的悲伤中。
就像是落水的遇难者,在得知无法拯救的那刻,彻底绝望。
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袭上心头,颜荔强忍着难受,勉强扯开嘴角笑了声。
“我、我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有。”说完,她转身离开。
-
颜荔没有直接去找医生。
一走出病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后背靠墙,大口地呼吸着。
她身体因难受,不受控制地慢慢往下滑,最后滑蹲在地上。
明明很想哭,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彻底放弃很难。
彻底不喜欢他,更难。
伤害既已经形成,就已经无可弥补。
破镜,即使重圆,也还是会有痕迹的。
-
医生来给骆战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急性肠胃炎,给他开了药后就出了病房。
没多久,护士取来药和点滴,给他扎上。
弄完后,护士离开病房,
病房内很快陷入寂静。
骆战躺在病床上,床头挂着的针水正一点一点输入他体内。
他脸色苍白,双眼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相比刚才,他现在的精神头和脸色好了很多。
颜荔不想跟他独处太久,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边上:“水给你放这儿了,我已经给张禀打了电话,待会儿他就过来。”
说完,她转身。
手腕倏地被他抓住。
颜荔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男人掀开眼皮,原本溢着酒气的眸子已经变得清明。
他薄唇微动,想说什么。
他想说,你能留下陪我吗?
但显然,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是奢望。
颜荔也这么任由他抓着,以为他想说什么,一直等他说话。
结果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很紧,最后什么都没说。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怎么把自己喝进医院了!”张禀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着两人牵着的手,怔住。
颜荔眼疾手快地挣开。
张禀眉梢一挑。
得,他算是看出来了。
那祖宗还没追到人家。
骆战一脸失落,不舍地收回手,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张禀问他事情,他也不回答。
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张禀恨不得揍他一顿。
张禀无奈地叹了声,走到颜荔面前:“颜……”
他话一顿,改了称呼:“颜小姐,可以跟你聊聊吗?”
颜荔秀眉一蹙。
张禀指了指病床上的某人:“什么情况,这家伙也不说。”
颜荔看他几眼,点头。
出来病房时,她顺手想关掉病房的灯,被张禀制止。
“别关!”
“?”
“关了他会睡不着。”张禀看了眼已经闭眼的某人。
“为什么?”
以前跟他同居那么久,她不记得他有关灯就睡不着觉的习惯。
张禀叹了声,声音惆怅:“因为监狱里的灯二十四小时亮着。”
颜荔瞳仁猛地一缩,关灯的手僵在半空。
她怔怔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那因惊愕而产生的心疼漫遍全身。
-
两人出来病房,张禀轻轻带上病房的门。
夜里十点,医院走廊的灯依然亮着,有月光从外面投射进来,在地上窝成一个光圈。
“医生已经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急性肠胃炎,平时需要多多注意。”颜荔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跟他说清骆战的身体情况。
显然,张禀找她聊聊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张禀望着外面皎洁的月色,神色怅然:“我记得骆战被判的那天晚上,月色也是这么的皎洁清亮。”
颜荔指尖微颤,没说话。
“我认识他好多年了,对他很了解,他就是一头驴,犟得很,凡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就算是一头钻到底,也绝对不会改变。”张禀转身看向她,“颜荔,你知道骆战一出狱,为什么不好好呆在拳馆,不好好训练,反而来栀雾公司当保安吗?”
颜荔静静地看着他。
“他是为了你。”张禀神色认真,“那天晚上你被猥琐男跟踪,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他很害怕你再出事,所以才去了那家公司当保安。”
颜荔神色微怔。
她何尝不知道骆战来栀雾做保安的目的,但她不知道还有这个原因。
她还以为他只是来求复合的。
难怪自从他当了保安后,颜荔每次下班回家就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有几次,她以为又有猥琐男跟着,想报警的时候发现跟着的人竟然是骆战。
他一直保持着跟她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她发现,又生怕她没发现。
他像是一个默默守护着她安全的骑士,在黑暗的世界里,默默地守着她。
“他知道你讨厌他,不想跟他说话,更不想看见他,所以在你每次下班回家,他都是一直默默地跟在你身后,确保你安全回到家后就转身离开。”张禀微叹了声,“颜荔,他知道自己以前伤害你很深,不奢望你的原谅。但身为他朋友,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因为他为此事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我不想他每天都在郁郁寡欢。”
颜荔困惑:“什、什么意思?”
“拳击界是不会希望一个有着杀人犯罪前科的人再参加比赛的,所以,在他被法院宣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拳王。他不再有资格上台比赛,也不再有资格去完成自己的事业……”张禀呼吸一凝,“算是彻底毁掉了。”
“当然,你可以说他是咎由自取,但我不喜欢这个词。他之所以那样选择,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他姥姥对他来说,是他少年时代里的光,是救赎他整个少年时代至关重要的人。”
因为震惊,颜荔瞳仁微扩,嘴巴张了半晌才问出声:“所以……他以前烟酒不沾是为了比赛,现在烟酒都沾,也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这个事业,即使他想再上台比赛,也已经没有机会了,是吗?”
“是的。”张禀突然笑了声,“好在他少年成名,拳王梦想已经实现,现在他即使不用上台比赛挣钱,仅靠经营自己的拳馆,也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当然,不能上台比赛,这对一个打了半辈子拳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颜荔红了眼眶。
她替他感到不值,又心疼他曾经付出那么多,却因这件事毁于一旦。
张禀见她眼眶红了,故作轻松道:“你也别伤心,他早就过了那个难受的劲儿了。你不知道,他刚出来的那几天,得知自己不能再上台比赛之后,他喝了多少的酒,抽了多少烟,我看了都觉得他要升天。”
“……”
张禀望进她眼睛里,声音是从没有的认真:“颜荔,我知道他曾经伤害你很深,没有谁能够替你原谅他。但我还是想替他说句话,他不仅仅只是喜欢你,还有,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颜荔眸色一怔。
“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多久,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你绑在身边不放,让你一直等他。”张禀神色微叹,“我不知道他那会儿跟你说了什么,但一得知是他提的分手,我就知道,他是个爷们。”
“……”
“他不想让你等他,不想让你跟着他受罪。毕竟杀人……”张禀神色暗淡下来,“如果最后的判决方向不是防卫过当,那么他最后要面临的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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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荔是坐公交车回家的。
她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繁华的夜市。
璀璨的灯火映在车窗上,车水马龙里,所有的景物都在往后退,在光线交错中,这个世界好像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张禀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他说的那些不无道理。
她突然间没那么恨骆战了。
只觉得,他当初提分手,或许是真的不想连累她。
但如果彻底原谅他,她也觉得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