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男人开口声音有些微弱,在看到小丫头还愿意搭理他时,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
炎祎还想嗔怪两句,结果没想到一阵黑影罩下来,男人高大的身子直接朝她娇小的身躯倒了下去。
炎祎惊慌地推搡着,心里以为这狗男人想轻薄她,可把她给气坏了。
这可还是在杨女士房门口呢,他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炎祎情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可男人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身子一阵往下沉。
发觉到他的不对劲,炎祎急忙一手抚上他的脸,触及一片滚烫之后,才发觉他在发烧。
“喂,杨泽深,你又搞什么啊!怎么这么烫?喂……快、快起来……你……太沉了!”
炎祎没想到自己没被吓昏,这男人反倒自己先昏过去了。
172 克夫
杨泽深像块石头般直接朝着炎祎倒了下去,小丫头哪儿受得住男人这八十公斤的体重,被他连带着一起跌坐在地上,屁股都快摔裂开了。
炎祎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推了杨泽深一下,男人顺势“咚”的一声磕在了木地板上,那声响吓了炎祎一跳。
不会吧,他是真晕过去了?
炎祎想着这人专业的演技,下意识地以为他在装晕,可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喂,杨泽深,你醒醒!”炎祎拍着男人的脸颊,那滚烫的温度也在提醒着她,他确实不正常。
小丫头顿时就慌了,探着男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急得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晃着他的肩膀企图把他唤醒。
“杨泽深,我知道你没事的,醒醒,快醒醒!”炎祎越来越心慌,担心男人真的出了什么事,“长得这么壮,怎么身体素质这么差?平时折腾我的精力上哪儿去了?”
杨泽深通体滚烫,呼吸微弱,现在又是疫情期间,炎祎甚至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前几天外出购买东西时接触了病原,感染上了肺炎。
对于突发事件,炎祎很少能做到冷静,急得像个没头苍蝇,眼泪几乎是一挤就出来了。
“我还有话没跟你说清楚呢,你不许出事啊,给我起来!”炎祎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在男人胸口上,这一铁砂掌下去,活生生把昏迷中的男人给拍醒了。
“嘶……你再这么拍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出事了……”杨泽深蹙着眉苏醒过来,抚着胸口轻揉,差点被小丫头一巴掌打得没顺过去气。
他声音依旧很虚弱,人看上去也没精神,但好歹是醒过来了。
炎祎急的要去搂他,泄愤似的,眼泪鼻涕没形象地往他身上擦,“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浑身好烫,一下子昏了过去……”
小丫头语无伦次,但杨泽深能从她的举止中看出她是在担心他……
还好,小家伙还不算完全没心没肺,还知道替他伤心流泪。
“你不会是前几天出门染上肺炎了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要是死在我家里,被小区里那些嘴碎的大姑大婶误以为我克夫,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小丫头叽叽喳喳碎碎念个不停,杨泽深心下庆幸还不过五秒,就被炎祎的话给堵的一阵心塞。
他烧得脑子发昏,根本没气力接炎祎的话,他怕再跟她较真,他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我应该只是感冒发烧……不是肺炎。”杨泽深调整呼吸,脑子里自动过滤了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看见小丫头哭丧着一张脸,杨泽深扯了扯嘴角,“怎么,我死了之后,你要为我守寡吗?”
连“克夫”都用上了,杨泽深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炎祎见男人都气虚成这副模样了还不忘开玩笑,一时说话也上了头,口不择言起来,“呸!你想得美!你死一个试试!你死了我就去找前男友复合,好克死他去!”
杨泽生怕是没被肺炎弄死,也要被她气死了!
小丫头真是有一百种方式气死他。
“这大清早地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做啥呢?”杨女士被两人的动静给吵醒了,下床来到房门口看见两个小辈一个坐地上一个躺地上,开口就是一句调侃,“你俩这是在做啥?擦地板吗?”
173 磕碰
炎祎惊了一下,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被杨女士听进去了多少,吓得一手捂住男人的嘴,一手制止她靠近:“阿泽好像发烧了,妈,你别过来,免得被传染!”
杨女士打量了下两人的神色,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传不传染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小杨快被你捂死了。”
炎祎急忙收回手,见杨泽深连大口呼吸都很困难的样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没事吧?”
“你要是再晚放手那么一秒,你就真的可以心满意足地和别人双宿双飞了……”杨泽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被气得实在不轻。
“说什么胡话呢!”炎祎举起手就要朝杨泽深拍下去,可一想起男人还生着病,小巴掌又软绵绵地收起来,瞪着一双哭过后红彤彤的大眼,想用气势取胜却只给人一种奶凶奶凶的软萌感。
杨女士看着这对冤家摇了摇头,适时提醒,“咱家没装地暖,你们要在地上躺多久?”
杨泽深两手撑着地面想坐起来,结果一阵头晕眼花,眼看着又要倒回地面,炎祎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接。
“唉唉唉,你……你可真沉啊!”炎祎咬着牙替他托起了男人的后脑勺,免得他再次磕在了地上,本就病得东倒西歪了,可别再把人给磕傻了。
小丫头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杨泽深心下微动,在身体不支向后倒下的瞬间,他突然想到小时候刚被送到父母身边时的一件事。
那时他刚从滇城到首都,由于南北气候以及地理环境差异造成的水土不服害得他上吐下泻还感冒发烧。
父亲母亲白天忙着工作,于是将他交给保姆照顾。
那时他才六岁,还对父亲母亲抱有渴望,一心想争取做一个大人口中的“乖孩子”,哪怕难受也不哭不闹。
他当时不懂,人的心本来就长得偏的,有些东西哪怕他再怎么渴望,也不可能得到。
最终是他生病的事落到了爷爷耳中,老人家打着长途过来斥骂,母亲才终于亲手拿起药碗督促着给他喂药。
中药很苦,但那次却是杨泽深记忆中为数不多感受到母亲关怀的时候。
只可惜,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分钟,便转瞬而逝。
那时大哥正面临升高中,每天除了学习与复习课业外,还要坚持进行腿部复健。
六年来,经历了数次矫正手术与艰苦的复健训练,杨涌泊在行走上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但他的目的不仅仅如此,为了让自己能和正常人那样跑和跳,他从未断过后续的训练。
那天杨涌泊晚上训练归来,准备先去看看生病中的杨泽深,跨进房门时不小心磕到了门口边上的柜子。
正扶着杨泽深喂药的闫莉芳见大儿子磕着脚正要跌倒,惊慌地将手中的碗勺一扔就朝门口冲了过去。
杨涌泊身子一晃,扶住柜沿稳住了平衡,正要冲母亲和弟弟扯个笑缓解尴尬,却见母亲早已扑了上来,对他不停叨问。
“阿涌,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腿疼不疼?”
那时杨涌泊已是十五岁的半大小伙,个头比闫莉芳还高出那么一截,见母亲这么过度的呵护,反而有些难为情。
“妈,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你这也太夸张了。”他拽住母亲想要撩起他裤腿查看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阿泽怎么样了?”
闫莉芳经提醒才想起,自己刚刚还坐在床边给小儿子喂药呢。
174 安全感与信任感
“夫人,我听到响动……请问,需要再重新准备一碗吗?”
在厨房忙活的保姆李妈闻声赶了过来,看见房内的情景,低着头小声询问。
闫莉芳看到床边地上碎了的碗勺和撒了的药汤顿时也是一脸尴尬。
她竟然一时激动得连正在喂药的小儿子都不顾,丢下手中的一切跑过去只为了确认大儿子的腿有没有被磕伤。
闫莉芳吩咐李妈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碗和药汤,自己以煎药为名头带着杨涌泊先离开了房间。
她哪是去煎什么药,只不过是见到了大儿子就忘了小儿子罢了。
李妈见状也只是叹口气,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敢妄加多言。
杨泽深侧躺在床上,早已背过身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顿时明白,有的东西他注定渴望不到。
关心与在乎是直接刻入灵魂与骨髓的,母亲会因大哥一点小小的磕碰就惊慌失措,对于在躺在床上受苦三天的他却可以敷衍淡漠。
后脑勺很疼,母亲松手摔了碗勺的同时,也摔了他,以及他对她最后的那点期望与信任。
失去母亲支撑的他向后倒去,重重地磕在床头的木横杆上,他疼得“嗷”了一声,斜眼就看见母亲急匆匆奔向大哥的背影……
她根本没回过头来看过他一眼。
视线顿时模糊,杨泽深背过身,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真是多余。
再次睁开眼时,目光所及是走廊天花板前卫又明亮的LED射灯,以及小丫头皱着眉头的嫌弃小脸。
“喂,你能自己使点力吗?我怕一会儿我一个手滑,你就得‘咚’地一下‘月亮落土’了!”
炎祎轻轻拍了拍手中托起的“有毛月亮”,告诉他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杨泽深在儿时记忆与现实场景的交叠中恢复清明,一股力量像涌泉一般从他心间突然喷涌而出,叫他伸出双臂直接抱住小丫头的腰,脑袋搁在了她的大腿之上。
“一一……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失重倒下的那一刻,他本已做好了承受疼痛的觉悟,却没想到是女孩这双手将他接住,让他避免了伤痛。
这种下意识的在意与保护,是他小时候无比渴望与奢求的,却是由炎祎这个小丫头给了他这种安全感。
这种哪怕我倒下,你也会伸出手来将我接住的信任感。
杨泽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小丫头给收服了,她总是能以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就将他完全打动,并深深依恋。
他要的其实并不多,仅仅是家人的需要,家人的呵护,而这些,炎祎都给了他。
男人声音依旧微弱,那低声认错与示弱的可怜模样叫炎祎还怎么生得起气来。
她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强势的姑娘,只要不触及底线与原则,她向来都是耳根子软的那个。
杨女士见两人关系有缓和的趋势,也在一旁推波助澜,“好啦,咱家又没装地暖,一个二个都赖在地上做啥?地板都给你俩擦干净了!小杨不是发烧了吗?快扶他起来回床上躺着去,椿城湿气重,这大冬天的,也不怕落下病根。”
炎祎忘了杨女士还在一旁盯着,急忙拍了拍男人的肩,“好了,我没生气,你先起来吧……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杨泽深抬起头打量炎祎脸色,确认小丫头真的不生气了,才松开手,在炎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送回房间里。
杨女士瞧着这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若有所感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折腾折腾也不错,不折腾那么一下,怎么才能知道彼此的重要呢?
175 苦肉计
炎祎把杨泽深扶回房中,让他好好躺下,见杨女士没跟过来,便扯着嗓子隔空喊话。
“妈,家里有退烧药吗?”
杨泽深躺下后脑子又变得混沌,感觉到身边床垫回弹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欲离开的小丫头。
“别走……”
男人像个大男孩般撒着娇,炎祎轻轻拍着他的胳膊,柔声安抚,“我只是去给你拿药,你稍等一会儿……”
“不要……”
明明没什么力气,男人的手却怎么也不肯放开,像是一松手,身边的丫头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炎祎失笑着抚了下他的额头,心想这真是烧傻了不成?
“我拿了药就回来,然后就陪着你,好不好?”
炎祎从来没这么温声柔语地哄过人,可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固执己见,“不好,你别走……”
小丫头耐心用尽了,椿城小女人的暴脾气一上来,一巴掌朝他胸前拍了下去,“我就拿个药,你矫情什么!给我躺好!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了啊!”
被这么一吼,男人终于乖乖松了手,怯懦懦地睁着一双黑眸,眼巴巴地望着小丫头。
他嗫嚅着唇,想开口,却又害怕再次惹怒炎祎,只能委屈地不敢吭声。
杨泽深会这般不安并非故意做作,人在身体脆弱的时候,意志也不由得变得薄弱,这让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事。
母亲也是在说完去给他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他完全病好能自己下床,才在客厅里看见母亲与大哥有说有笑地聊天……
好在炎祎说话算话,出去一阵鼓捣之后,就拿着退烧药和温水回来了,小心扶起杨泽深,给他喂了药和水。
察觉到炎祎又要起身,杨泽深再次伸手抓住她,这副可怜巴巴害怕被抛弃的模样像极了饱受风霜的流浪狗狗。
“我只是去开下窗户通风……”炎祎无奈撇了撇嘴角,心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这男人这么粘人的?
男人听后终于松了手,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直叫炎祎摇头。
开完窗,炎祎回过头来时,杨泽深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药效发作,他睡得很沉,炎祎又去拧了一条湿毛巾垫在男人额头,希望能帮他降降温。
杨泽深这副情况,炎祎自然不能直播了,正准备去拿点面包垫肚子,却发现杨女士在厨房里熬粥。
“小杨这段时间照顾我们挺辛苦的,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做饭还是我来吧。”
杨女士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恢复了,可炎祎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干活,只好陪在一旁打下手,偶尔得空去卧室里看看杨泽深的情况,给他换一换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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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泽深醒来时,正巧炎祎在给他撤毛巾,见他醒了,将一旁准备好的体温计递给他,“夹腋下测测体温,看看有没有下降。”
男人沙哑地“嗯”了一声,接过体温计夹好。
“昨晚你出去偷鸡去了?可别真把病毒带回来了啊。”炎祎嘴上不饶人,却是一脸心疼地抚着他的脑门,刀子嘴豆腐心。
杨泽深想了想,笑了,“嗯,本来打算偷一只小鸡的,结果她太胆小,一直缩在妈妈怀里,我只好一直守在外面等她出来。”
炎祎先是一愣,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之后恍然大悟,“你在门外站了一晚上?!”
不知怎么地,一股无名火直往炎祎脑门上窜。
“你傻啊!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心疼你吗?呸,活该!你在门口等一晚上做给谁看呢!你就不能中途回房里睡一觉,早上偷偷醒来假装在门外站了一晚吗?偷懒都不会,真是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