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小孩家家的,有个屁隐私。”
“大姐,我第二个本命年都过了,你家小孩这么大岁数?” 她往外瞥了一眼,“安安姐走了?”
“走了,去她妈家接孩子了。” Sam 姐姐往床上一躺,“唉,还是咱们这种单身狗好啊,不用和前夫斗智斗勇,也不用被孩子折腾到四肢散架。”
看着自己被揉皱的被褥,Sam 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安安姐的前夫是不是叫景樊?”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遇到他了。”
应该是他吧?虽然之前只见过安安姐在朋友圈发的合照。但那人身材挺拔,长相也有辨识度,名字也一字不差,多半是没有认错。
此话一落,床上的人“嗖”地一声蹿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你遇到他了?在哪里?”
“我们餐厅啊。”
“哦,说到这,我忘了问了,你们餐厅怎么样啊?”
“挺好的。”
“那就行,所以今天那个景樊是过去吃饭的?” 她说完又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啊,你们今天不是入职派对么?”
Sam 点头,仍旧漫不经心地刷手机,“对啊,入职派对,所以他是我同事,我们餐厅的副厨。”
空气凝结了几秒,Sam 手中的手机被抽走,“哎,你干什么!” 她探身去抢手机,可惜失败了。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景樊现在和你在一家餐厅工作,还是你们副厨?”
“嗯啊。” Sam 终于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
只见旁边的人捏着下巴,啧啧两声,“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听到这句,Sam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吧,我又不是他前妻,路窄不窄的关我屁事。”
“也是,反正他也不认识你,不过我得提醒你啊,你可离他远点,我们要时刻跟安安站在一个阵营!”
Sam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要站你自己站,我可没空跟你玩过家家。” 今天吃了一肚子寿司,晚上也只喝了牛肉汤,没想到洗完澡后这么快就觉出饿了,她扔下在床上躺着四仰八叉的姐姐,兀自走向厨房,“有剩什么吃的么。”
“什么都没有,刚刚让你吃你不吃,惯你毛病。”
“刚刚我没饿,洗了澡饿了不行吗?” Sam 在餐桌上翻找一圈,现下只剩下残羹剩饭,“一块披萨都没给我留?”
站在身后的人冷笑一声,“你一个 chef,饿了自己开火做饭啊。
“懒得做,不吃了。” 说完就要回房间,谁知却被叫住。
“等等。” 只见姐姐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份意面,“微波炉转两分钟,吃吧。”
Sam 挑眉,毫不客气地接过,“嗯,行。”
“叮”的一声响起,Sam 狼吞虎咽吃起来,姐姐坐在对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也许是摄入碳水使人放松,她顺着话题跟姐姐多聊了几句。
“我们主厨是一个女生,被老板从法国挖回来的,又漂亮又有能力,就是看上去挺冷淡的,我不太敢跟她说话。”
“哦,那景樊呢?他身为副厨,也不敢跟她说话吗?”
Sam 想了想,毫不设防地说:“还好吧,我看他俩像是挺熟的样子,一直坐在一起,看上去挺亲近的。” 她察觉出对面人的大动作,立刻阻止,“等等!你干什么?”
“干什么?哼,这狗男人,当初对自己老婆爱答不理,对美女同事倒是挺上心啊!我要赶紧发消息给安安说!”
“哎!不是,你这人怎么长舌妇啊!这有什么好跟安安姐说的,人家都离婚了好吗?”
对面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狠狠拍了两下桌子,“我告诉你,离婚了的、分手了的,那都是仇人,只要仇人有任何风吹草动,我方都必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拿开 Sam 的手,边发消息边起身,“以后他有什么糗事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啊,睡了。”
阻止无果,Sam 叼着一根意大利面沉默几秒,不禁发出感叹。
“真是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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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 早啊。”
“嗯,早。”
“吃过早饭了嘛?你……”
还没等身后人说完,Sam 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谁这么没有礼数。
要说与人相处,Sam 其实除了对亲近的人没规矩了点,平时对同事或者泛泛之交都能做到最基本的体面。可不得不说,对于景樊的形象,她确实受到了姐姐的“洗脑”影响。
毕竟“狗男人”、“渣男”这一类标签,这几年她早就耳濡目染。
不过想想也是,婚后对于孩子和妻子都无法负责任的男人,究竟能好到哪去呢?
况且,据她观察,这个景樊确实是个没有主心骨,并且生活又无趣的男人。虽然业务水平在线,但实在难当大任,连蟹肉意面的味道都不能自己做主,还惹得主厨过敏了。
这样的男人,她可实在是瞧不上。
于是她戴着有色眼镜,与景樊不咸不淡地相处,两人除了工作的时候做到了完全零交流,甚至在私下碰面时,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景樊浓浓的敌意。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周,直到有天主厨要找她谈话。
她其实内心隐隐察觉到主厨想要说什么,但奈何当晚下班还有别的场子要赶,只能把这场谈话推到下周。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位主厨的性格。
唉,真是可惜了,给她配了一个这样的副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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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餐厅的工作,Sam 私下也是一名 DJ,只是平时主业太忙,这份工作也只能当作业余爱好来做,偶尔帮朋友热热场子。
这天十点下班后,她换好衣服连忙开溜,有辆车很早就在巷口等她了。
“走吧,开稳点,我补妆。”
“行咧小姑奶奶。” 开车的人从后视镜看到 Sam 把眉钉戴上,戏谑调侃几声,“哟,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你姐看见,又少不了一顿打。”
Sam 画眉毛的间隙瞪了他一眼,“你想告状就去,不用跟我商量。”
“我可不敢,你们姐俩我谁都惹不起,一个说,‘看好我妹妹,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又天天给我脸色看,对我动辄打骂的。” 他做作地长叹一声,“唉,我的命好苦啊……”
Sam 被这做作的老嫂子语气逗笑,“拜托你少说两句,我站一天了,赶场子很累。”
“行,我不说了,一会把你送到了,我要去接我家领导下班,里面的人我都打好招呼了,你悠着点,别玩太嗨。”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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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喧闹非凡,舞池内惹眼的场景随处可见。
反观角落的卡座,偏偏有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只划拳喝酒,对于暴风眼内的景象充耳不闻。
一局激情澎湃的摇骰子过后,终于有人抬头看了眼舞池后方的台子。
“你们看,今晚这个打碟的小姑娘带劲啊!”
操控 DJ 台的女生扣着一顶鸭舌帽,口红是暗到发黑的颜色,在冷光下显得整张脸白到发光,依稀还透露着点不可沾染的森然,和这位的散发的气场有点像。
背对舞池而坐的男人嗤笑一声,“又看小姑娘,不怕老婆知道啊?”
“瞧你说的,我又不干什么,只是看看好吧,再说了,咱这兄弟们每月一度放飞自我的局,你不也是过来了?”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现在单身,有老婆的时候我可是从不出来跟你们混。”
“是是是,你从来不跟我们混,只顾着埋头在厨房工作赚钱,结果呢?老婆还不是嫌你没出息,说踹就踹了。”
这时对面有人朝他丢了个瓶盖,接着开骂:“就你话多,有你这样数落人的么?”
“怕什么,咱们这位哥可是从不在意这些,是吧?”
被数落的男人往后一靠,拿起手边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偏头随意往另一侧瞥了一眼。
“要我说,你这个人真是当爹当惯了,大学的时候宠她也就算了,两人成家了以后你还那么惯着她,还真把安安当闺女养了啊?你把她当闺女给她花钱,她可没带心疼你的……哎,你别走啊,你去哪啊?景樊!”
另一侧,刚刚结束营业的 Sam 走下舞台,喝光了手中的半瓶啤酒,整了整衣服,套上夹克外套。经过走廊时,有个男生晃晃悠悠凑到跟前,挡住她的去路,醉醺醺地朝她吹了几声口哨。
真特么没礼貌。
Sam 心里怒骂,接着退后一步,嫌恶地瞪了来人一眼,“你唾沫星子飞我脸上了。”
这时跟在男生身后几人噗嗤笑出来,仿佛在嘲笑队友吃瘪。
胜负欲在此刻升腾,男生“嘶”了一声,“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
“我说,滚蛋。”
“你……” 还没等矛盾升腾,有人硬生生闯入中间,将他们的距离隔开。
那人跟男生身子撞到一起,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男生蹙眉,“你哪来的,没长眼啊?”
来人眉眼冷峻,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动手打女人不好吧?”
“景樊?” Sam 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怔在原地。
这人此刻是寻常在厨房里没见到的表情,像是去幼儿园给被欺负的孩子撑腰的家长,气场烈地有些吓人。
不过……他不是也刚下班吗?怎么他还有空抓了个头发,换了身像模像样的衣服?Sam 心里冷哼一声,看来他是常出来混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了?简直十三点!”
对面的人显然不想无端生什么冲突,骂骂咧咧就走了,而景樊却仍旧将 Sam 护在一侧,被提醒后才往后让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 这是他恢复正常神色后的第一句话。
Sam 耐着性子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舞台,“没看到吗?我是今晚的 DJ。”
“啊?今晚的 DJ 是你?”
这回换 Sam 惊讶了,“你别告诉我你来了一晚上没看见我。”
景樊摆摆手,带着一脸倦意,“我压根没往这边看。” 他说完,看了眼时间,“你结束了吧?走,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这人语气怎么跟个爹似的?
Sam 一脸无语,“你会不会太管闲事了啊,大叔。”
这句话一下就攥住了景樊的命门,不乐意了,“哎哎哎!小姑娘好好说话,我才比你大多少,有没有五岁啊,你就叫我大叔?”
Sam 耸耸肩,“你长得显老还怪上我了。”
“你……” 景樊无奈摇头,苦笑两声,“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快点拿上包走了,我送你回家。”
没等她答复,景樊便眼疾手快地抄起 Sam 的包,将人一起拎了出去。
走出夜店,站定身子后,Sam 直接气笑了,“你这人会不会太管闲事了啊?是不是看到个女人就要管两下?”
话音刚落 Sam 便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了些,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时已晚。
她做好了这人生气恼怒再骂自己几句的准备,谁知那人却没头没脑地笑起来。
“不是,我不太明白,你说咱们一起工作好歹也有好几周了,朝夕相处的时间比在家呆的时间都长。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就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在厨房我应该没给你穿过小鞋吧?”
得到了台阶,Sam 在下与不下之间徘徊,最后清了清嗓,将头瞥过去,小声嘟囔,“穿没穿谁知道。”
“你这个丫头片子,好好说话。” 景樊敲了下她的鸭舌帽。
“喂!这位大爷!你叫谁丫头片子呢?”
看到被惹到炸毛的小姑娘,景樊越来越觉出有趣,他干脆往后一靠,抱臂倚在摩托车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说你平时在厨房不这样啊,是不是喝了酒就释放天性了?”
可对方根本也是不饶人的性格,直接怼了回来,“那你在厨房还不这样呢。” 她抓了两下头发,讽刺景樊的发型。
景樊扶额低笑,笑够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送你回家。”
这人又来了……
Sam 脾气都没了,求饶似的看着他,“我说……景樊副厨,你怎么这么执念要把我送回家啊?我和朋友还没喝完呢。”
听到这里,景樊又露出严肃的神情,“大晚上的,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打碟演出就算了,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喝酒,这个场子里什么人都有,万一真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我有数的。” 想到这人教育的有道理,Sam 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就好脾气地随口敷衍他几句。
结果对方却不依不饶,“你有什么数?你刚刚没喝酒?”
“那个酒是我朋友给我的,一直放在我手边。”
“你没看网上视频?你眨个眼睛,那药就下进去了,放你手边怎么了,怎么一点都没有防患意识。”
Sam 忽然有种被家长抓包偷溜出来玩的既视感,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势,于是有点羞恼地别过脸去,“你这人好啰嗦啊……”
“哟,嫌我啰嗦?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怎么比你爸还罗嗦?”
这句话说完,空气凝滞了几秒。
初夏傍晚的清风拂过衣衫,下摆在空中荡了两下。
“我没有爸爸。”
“啊……这……”
第61章 番外 景樊 x Samantha(二)
“啊……这……” 景樊瞬间手忙脚乱,最后手抬起来抓了抓他坚挺的发型,“不好意思啊……”
半晌过后,他干咳两声,试探性问,“抽烟吗?”
Sam 点头,“抽吧。”
“还真抽啊?” 景樊愣了下,“其实我只是问问。”
他确实只是随口找话缓解尴尬而已,没想到这人还真把烟要了去。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当初给陈醉递烟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自然,给 Sam 递烟总觉得像在带坏小丫头。
仔细想想这小丫头也二十多岁了,于是还是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两人互相沉默着,站在马路边抽了半根,忽然旁边的人问了一个没由来的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离婚啊。”
“什、什么?” 景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疯狂咳嗽。
见他一脸慌乱的样子,Sam 冷笑一声,“是因为常来酒吧玩吧。”
这话可把景樊吓坏了,赶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别别,小祖宗这可不兴瞎说啊!我和我前妻在一块的时候可从不来这些地方!”
Sam 目光始终放在原处,仿佛喝醉了一般双眼朦胧,没有焦距。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 空气沉默几秒,她也终于酒醒了,察觉自己的失礼,“算了当我喝多了多嘴,不好意思了,你不用回答。”
“啊?没事啊,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景樊缓过来之后,点上第二根烟,吐了一口烟圈,缓缓地说,“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