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一时没出声，周郁汀轻扬下巴，走近几步两人成对峙的姿态，语气狂傲：“比一场？放心，这次不用你认爸爸，输了就乖乖去给那姑娘道歉。”
眼见气氛不对，姜宇的几个小弟纷纷围了上来。
周郁汀岿然不动，明摆着一副来找茬的架势，偏偏气定神闲的同时，压迫感又十足。
四周不断有人围过来，有看热闹的，也有挑事的。姜宇一直记恨初中那会周郁汀让他丢脸的事，又受不得激，一口答应：“行，比就比。”
他还不信了，周郁汀这小子台球打的能和篮球一样牛逼。
*
下午太阳渐高，巷子里冷清依旧，只见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影。等待令人心焦，姜弥握着手机走来走去，犹豫了会还是决定进台球室看看。
如果打起来，她至少能报个警。
一进门，便听见球体碰撞的哐当声夹杂阵阵唏嘘，浓郁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姜弥捂着口鼻躲过一帮老烟枪，循声望去，烟雾缭绕中，一眼认出周郁汀。
少年半倚着球桌等待，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线条模糊。他微微低头擦拭球杆，身形挺拔修长，神色疏淡，明明身处热闹之中，却又游离在外。
——当
又是一声，围观人群发出叹息：
“姜宇这球技，真烂！”
“姜宇输定了吧，下一杆对面八号球。想不到附中的打台球也这么厉害，我还以为那地方出来的都是书呆子。”
“八号球位置不好，一杆未必能进。”
“可那小子还没失手过啊。”
……
接下来轮到周郁汀，他神色如常，看起来不仅淡定，甚至有几分百无聊赖，仿佛只是即将参加一场胜券在握的比赛。
周郁汀绕球桌半圈，寻到合适的角度，旋即握杆俯身，五指平张。这个动作令他手指关节向上弓起，清瘦的骨指一览无遗。
众人屏息凝视，姜弥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忽然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将镜头对准周郁汀。
透过手机镜头，远远的，她看见周郁汀唇角上挑，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下一秒，周郁汀动作干净利落地一击，随即又是一声响，八号球进了！
“卧槽，侧旋球，牛逼！”
“这他妈开挂了吧！”
……
周郁汀始终淡定无比，好像赢球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起身朝姜宇抬抬下巴，“我赢了，没办法，就是这么强！”
人群中爆发惊呼，这不是他的主场，却胜似他的主场。
第二次输给周郁汀，姜宇的脸色简直比小丑还难看。但愿赌服输，是少年人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姜宇嗯一声，阴阳怪气道：“赢就赢了呗。”
一场赌局落下帷幕，人群散去。周郁汀一回头，便见站在角落里的姜弥。
他略略扫姜弥一眼，微怔：“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
周郁汀朝她走来，姜弥心跳如鼓。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脏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满，严严实实堵的她喘不过气。
她承认自己多少有点颜控，还有点手控，方才确实被周郁汀那个俯身击球的动作帅到了。
没出息……
“进来多久了？”周郁汀把她拽到一旁。
姜弥回神，眼神乱瞟：“没多久，才刚刚到。”
她紧紧握着手机，把屏幕压向身体一侧，生怕周郁汀发现手机里那张偷拍的照片。
最终，姜宇向姜弥道歉并返还了照片，姜弥当场删除了对方的微信。事情的解决出乎意料顺利，离开台球室没多久，没成想姜宇又追了出来。
“周郁汀，等会！”
二人停下脚步，眼见姜宇渐渐靠近，周郁汀上前一步，把姜弥挡在了身后。他扬扬眉，“怎么，还有事？”
姜宇：“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和姜弥什么关系？”
他是真觉得姜弥好看，又纯又欲，简直就是按照他审美长的。没追到，很不甘心。
周郁汀语调散漫：“你说什么关系啊？”
姜宇：“你两在谈恋爱？”
“那倒没有。”周郁汀否认的很干脆，“她是我老大。”
姜宇：“……”
这小子一副拽样还能认别人做老大？姜宇根本不信。
周郁汀不想和他废话，拍拍姜宇肩膀，“所以，以后对我老大放尊重点儿，下次见面先敬个礼。”
姜宇真是服了，这两人谈恋爱就谈恋爱，还他妈要跑到他面前秀恩爱。这次也是他大意了，早知道姜弥男朋友是周郁汀，他肯定绕道走。
姜宇脸色涨红，追上来放狠话：“周郁汀，你篮球能赢我，台球能赢我，不代表别的东西也赢我，哪天我再来找你比别的，到时候你可别躲！”
周郁汀非常无所谓：“行啊，我等着。”
姜弥站在他身边，偷偷侧目望去，就见少年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自信且狂妄。
这大抵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魅力，十七岁的年纪，不必鲜衣怒马，也意气风发。只要他往命运的角斗场上一站，人们就相信，他会一直赢下去。
*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周郁汀走在前面，步子迈的很大，姜弥缀在后头快步才能跟上。
周郁汀听她声音有点喘，微微侧头看一眼，神色如常道：“这附近职中多，又挨着城中村平时挺乱的，你还是少来比较好。”
姜弥感激地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在这附近的教育机构补课，以后换个地方。”
她边说边掏出兔子钱包，把照片放进夹层。姜弥以为，周郁汀或许会问问照片的事，毕竟一张照片而已，好像没什么非要拿回来的理由。
但周郁汀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没多说什么，只是专注于解决问题。
这么一个小细节，姜弥好像对他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
她想，周郁汀这个人，除了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心中还自有尺距，始终保持得当的分寸感。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探究。
当然，如果他能别总说奇奇怪怪的话拿自己寻开心就更好了。
思考间，姜弥感觉对方的步调慢了下来。两人独处的次数不多，一时间姜弥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问：“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一般这么问，就是委婉地暗示两人可以各自回家了，偏偏周郁汀好像没听懂这层意思，反问：“今天什么安排不是看你吗？”
“嗯？”姜弥顿住，一时没理解。
周郁汀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说的要包我一天？那今天做什么，自然金主说了算。”
姜弥一囧，拜托，他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就是包/养和金主啊，显得他们关系很不纯洁。
姜弥也懒得争辩，说：“那我请你吃饭作为感谢吧。”
“又吃？”
姜弥看一眼手机，现在才三点半，吃晚饭好像确实有点早，又提议：“那我们去喝咖啡？”
“太苦，不想喝。”
“喝奶茶呢？”
“太甜。”
姜弥无语了会，仍旧好脾气道：“那……我知道开发区有家书店，可以撸猫还可以吃下午茶，去吗？”
“太远。”
姜弥：“……”
姜弥有理由怀疑，周郁汀又在故意整她了。
实在气不过，姜弥抬头眼睛瞪圆了：“喂，到底我是金主还是你是金主呀？”
“那还用问？当然你是。”周郁汀耸耸肩。
姜弥：“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
两人商量了会接下来半天去哪儿，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还没走出巷子，天气突变竟然下雨了。
雨势来的急，刚开始一滴一滴，不多时劈里啪啦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秋天的雨凉丝丝的，落在身上叫人只想打哆嗦。两人都没带伞，姜弥正想说要不找个地方躲躲雨，没等她开口，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跑！”周郁汀说。
姜弥反应过来，也跟着跑。
这附近商店零零散散，幸好有家书店开着门。是那种卖冷门杂志和旧书的书店，店面小的只能容纳两三个人，老板脾气冷的很，自顾自看书跟没看见他们似的。
周郁汀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问她：“淋湿了吗？”
“没，我的外套防水，不打紧。”
雨势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的泥水四处飞溅，周郁汀把她往小店内拽了拽，自己拿了几本杂志去买单。
回来时，他把手里的杂志递给姜弥，“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等会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姜弥接过，点了点头。
书店寂静，愈发显得风声雨声清晰，有节律地拍打着鼓膜。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也许是空间狭小的缘故，姜弥闻到纸质书本独特的油墨香气，混合着少年身上独特的柠檬味道。
清新宜人，像大雨过后的清晨，一推开窗，便被满室的阳光包裹。
雨还在下，姜弥忽然觉得，如果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能下久一点，那也挺好的。
*
照片失而复得，还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晚上回到家，姜弥又发了一条q/q空间动态。
2016年10月23日22点30分
zyt好像也没那么烦，真心感谢。
这条动态她配了图片，正是偷拍周郁汀打台球的那张。
照片中的少年手持球杆，目光专注，唇角微微勾起，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轻狂样。身旁的人都成了布景，唯独他，是最耀眼的存在。
姜弥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拍下这张照片，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这样浑身都在发光的人，太吸引她了。
动态发布没一会，小红点提示有评论，评论人当然是许知然。
许知然问：【照片上的人就是zyt？】
姜弥回复：【对。】
许知然：【小妹，你这普普通通的同学，可真是一点也不普通啊。】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这章和上一章结尾小修了下，不重看也不影响哈
姜弥：这是你对待金主的态度吗？
周郁汀：你终于承认我们不纯洁的关系了o(*￣▽￣*)ブ
感谢支持，有红包哦
第十五章
◎卖艺不卖身◎
自从姜弥离开京市, 和许知然的联系一直断断续续，她捧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来，拨通对方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 许知然：“阿弥，还没睡啊？”
听到姐姐的声音, 姜弥不禁笑起来, 声音也愈发软和了, “没有呢, 姐姐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
姜弥知道, 之前章婧虽然气许知然跑去当爱豆，扬言要断绝母女关系，但背地里没少花钱打点。
许知然仅有的几个资源都是章婧砸了钱的, 还嘱咐经纪公司，不准带许知然参加乌烟瘴气的饭局。现在章婧公司出事，许知然多少会受影响。
姜弥关心道：“我看你微博了, 最近都在休假？”
“嗯, 最近没什么工作, 我就呆在家里写歌。你个未成年就别操心啦，对了, 那些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她指的是章婧公司那几个性格极端的股东。
姜弥说, “没有，我在岚城爸爸这里, 他们不敢的。”
电话那头静了一阵, 许知然问：“我听说姜浩成和那个姓虞的结婚了？”
“嗯。”
许知然冷笑, “小三配狗, 天长地久！就是委屈你了, 那对姓虞的母女有没有欺负你？她们要是欺负你你和我说啊, 反正我最近没工作，过去教训她们！”
许知然性子急躁，知道姜浩成养了个情人的那年她才上小学，气的上蹿下跳，拿上把水果刀要去找虞洁算账，把一帮大人吓得半死。
姜弥生怕姐姐惹事，忙说：“没有没有，就算她们欺负我我也会欺负回去的，你别来了。”
姐妹两又聊了些别的话题，快结束时，许知然说：“阿弥，那个zyt很帅啊，根本和普通两个字不沾边！”
姜弥：“还好吧。”
“真的，很有少年气，而且我感觉，以前好像见过他。”
“啊？”姜弥惊讶，“不可能吧。”
嘴上这么说，但姜弥想起那次在学校东门，她看见周郁汀上了一辆京A车牌的库里南……
*
十月底，岚城秋意渐浓，期中考紧随而至。
考试前几天，整个班学习氛围空前浓烈，不是埋头梳理知识点就是死磕错题，就连平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赵乾坤，吃饭都恨不得捧着本书。
这天课间，赵乾坤正抓着韩逸问一道物理大题，那道题姜弥和朱天晴正好也不会，就跟着一块听。
韩逸虽然语文英语不大好，但其他科目不差，成绩每次都能排进班级前十。然而他讲题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一道题讲完三人都听的迷迷瞪瞪。
“不是韩大姨，你跟我玩猜谜语呢。”赵乾坤挠头，“什么叫小球先这样再那样，说人话。”
韩逸在桌子上比划：“就是先这样做圆周运动再返回，重复三次，你想象一下，小球动起来就理解了。”
“这玩意还会动？”
姜弥和朱天晴也茫然地摇头，韩逸没办法，恰好瞧见周郁汀捧着几本竞赛书进教室，伸手招呼：“郁哥，救命！”
为了冲击奖项，附中每年都会组建竞赛培训班，周郁汀身为其中一员，近来课间忙的见不着人。
他拖着散漫的步调回座位，大致扫一眼题目，道：“有更简单的解法，只是为了应付期中考的话，这题暂时可以不用看。”
少年音色微沉，语气笃定。
赵乾坤哗啦扔下练习册，“行，听我郁哥的。”
可姜弥就是死脑筋，她是那种某些方面很较真的人，一道题搞不明白，就如喉咙里梗着根鱼刺，怎么都不舒服。
但眼下大家都忙着应付期中考，不准备管这道题了，她再抓着问好像也不太好……
余光里，周郁汀双肩挣开赵乾坤胳膊，低头翻阅笔记。姜弥单手握笔，偷偷瞟两眼，深呼吸静下来心来，埋头继续整理知识点。
窗外，十月的风呼啸而过，教室里书本翻页声此起彼伏。
安静一会，姜弥听见赵乾坤央求：“郁哥，划下重点吧。我妈说了，我这次再考倒数，零花钱减半，你也不忍心看兄弟穷死是不是？”
周郁汀：“以前划了你不也照样考倒数第三？”
“那不一样，我这次认真的！你看我这几天多上进，多努力，多孝顺！”
赵乾坤是附中的特招体育生，他妈常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加上自制力不好，上高中后考试回回倒数。
实在被磨的没办法，周郁汀捞起笔，“哪科需要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