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两人又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次日，吃过晚饭。
沐橙带着糯米出发。
地点就定在附近的购物街，步行十来分钟就能到达。
沐橙出发的早，所以并不是很急。
她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疑似“X”的人出现，正打算联系对方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是会跳舞的橙子吗？”
沐橙转过身，率先看到的是对方灰色的连帽衫，之后视线上移，才是男人的脸。
说实话，沐橙是有些发愣的。
她很难把对方略显稚嫩的脸，跟“X”朋友圈里那一张充满都市精英气息的照片联系起来。
挺难想象的，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沐橙又转念一想，现在的都市人都有两副面孔。上班中规中矩关下班什么事，或许“X”也是这样的。
然而，接下去发生的事，却又加深了她的怀疑。
最近，糯米又到了换毛期，掉毛很严重。
沐橙每天都能给它理出一个小毛球出来，但在她上班期间，这小东西肯定不知道往肚子里吞了多少。
所以，沐橙给它准备了小麦草，能帮助它吐毛。
她不确定X了不了解，便想着给他说一说，却发现糯米隔着猫包上面的透明隔层，正冲着人龇牙咧嘴，看上去十分的不友好。而同时，X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了？”
当沐橙视线扫过去的时候，X又恢复了一副镇定的模样，一脸的讪讪，“哈哈，没什么，你继续。”
真的很难把眼前的人，跟手机上的“X”联系起来，就像两个人一样，感觉真的差很远。
沐橙抱着猫包的手紧了紧，面色狐疑，“你，是X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怎么了？你是觉得我不像吗？”
就在这时，男人来了个电话，他对沐橙说了句“抱歉”，随即侧过身点了点耳朵里挂着的蓝牙耳机。
就跟变脸似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又严肃，说话语气也是，透出一副浓浓的商务腔。
过了一会儿，男人挂断电话，“抱歉，工作上的事，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沐橙摇摇头，把猫包递过去，“麻烦你了。”
男人一脸郑重地接过，手臂像打了石膏一样僵硬，“没事，你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糯米照顾的好好的。”
“谢谢。”
沐橙借口说还有点事，目送他带着糯米渐行渐远，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一团疑云缭绕不去。
她拿出手机找到X，点击进入朋友圈，半个小时前对方更新了一条新的状态。
——今天要去见一位老朋友，不知道“它”有没有想我？
配图是糯米躲在门背后偷窥的照片。
沐橙这才打消了疑虑。
抬眸间，她竟看到奶茶店前，萧时钦手提着两杯奶茶转过身。
和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很不一样，他一身米棕色的薄款风衣，鼻梁上金丝薄片眼镜很好地中和了他身上那种原有的锋锐感，笑容斯文和煦，像极了日系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
跟她今天身上穿的衣服还有些撞。
男人像是自带了发光装置，整条街上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沐橙听到旁边几个女孩子在窃窃私语，说他很帅，推推搡搡地想过去要某信号。
说来，自从上次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了。
她别开眼，想从另一条路走，视线里却见男人径直朝这边过来。
几个姑娘激动地面红耳赤，不停地低喃，“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沐橙皱眉间，男人已经停在她面前，很惊喜的样子，“这么巧？出来散步？”
“嗯。”沐橙点点头。
相比之下，她的反应就显得冷淡很多。
萧时钦像是没察觉到，把其中一杯软饮递给她，“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无糖低脂，不会发胖。”
沐橙扫了眼旁边一直没有离开的几个姑娘，一对上她的视线，女孩们愣了下，随即嬉笑着跑开了。
她摇摇头，“不用了，晚饭后我不习惯喝饮料。”
“是吗？”萧时钦垂了垂眸，神色有些失落，“很好的习惯。”
第358章 到
他顿了下又说：“我刚刚看到你把糯米交给一个男人，你是不是不想养它？你如果不方便，可以把糯米交给我，毕竟，我曾经也是它的爸爸。”
一句话让沐橙恍惚想起曾经，他们两人一猫窝在沙发上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
她唇边抿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不是。”
再多的解释却没有了。
沐橙假装抬手看了看时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萧时钦追过去。
沐橙蓦地转身，神情冷漠又防备，“不用了。”
那样刺骨的眼神让萧时钦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艰难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回家。”
“不用了，港市的治安还是可信的。”
沐橙转身之际，萧时钦没忍住攥住了她的手腕，“橙橙。”
“我只是想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小心翼翼，“哪怕我们分开了，我也想像朋友一样关心你。”
“我没有跟前任成为朋友的习惯。”沐橙说：“好的前任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她眼底的冷意让萧时钦心头一颤，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可我做不到。”
“我现在每一天醒来，都在为当初那个愚蠢的决定后悔。我那天看到褚海洋和秦悦结婚，脑子里想的却……”
“抱歉，我很忙。”沐橙冷声打断他，“没功夫在这里听你的忏悔和懊恼。”
——
萧时钦的出现，让沐橙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直接连降了好几个度。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忙碌的工作安排很快让她把这一插曲抛到了脑后。
第三日，沐橙和一帮小姑娘登上了去京市的飞机，参加京市国际音乐节。
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周的时间。
期间，她有跟X通过信，糯米的状态很不错，看得出照顾的人很用心。
大概怕她想，X还给她录了几段糯米的视频。
有跟逗猫棒玩的、有看恐怖片的，也有傍晚出门溜达的。
一开始，沐橙还没发现，等反复看了几次之后，她发现在这些视频当中，X的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唯一出镜的是他那双棱骨分明的手。
这还不算是最莫名其妙的，整个视频录制过程当中，听不出一丁点男人的声音，就像是在刻意回避似的。
沐橙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终于在抵达港市的第二天，她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她跟X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却在当天故意提早了一个小时到达。
地点，沐橙特意约在视野开阔的商业中心，那里有家很有意思的科技体验馆，恰好正对着入口的方向。
即便是入口外的动静，只要通过体验馆的望远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点点逼近，沐橙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的方向，直到她看到X背着一只猫包从扶梯上缓缓上来。
对方的衣着跟上次差不多，连帽卫衣配上棒球帽，像个活力四射的男大学生。
他走到约定地点，四处看了看，见没发现沐橙的影子，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玩手机，猫包放在边上。
转眼，时间过了一刻多钟。
男人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离得远，沐橙看不清对方手部的轮廓，也无法辨别。
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大致意思是，她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一时间赶不过去，能不能请他把糯米送到以下这个地址。
沐橙发过去的定位很有讲究，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步行的话稍微要花上点时间，却又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她看到男人抬手点了点蓝牙，像是在跟什么人通话，随即提起猫包径直往电梯处走。
沐橙先他一步下到地下车库，却并没有立即出去。她等了约莫五分钟，男人从电梯里出来，直接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当认出那串熟悉的车牌，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现实中的“X”和网络上的“X”，给她的感觉相差那么大？
为什么网络上的“X”把糯米照顾得那么周到，而现实中的“X”在见到糯米的第一眼，却表现得手足无措？
因为，自始至终根本就是两个人！
沐橙想起那次萧时钦突然出现在她家对门，想起温柔两年里对他的监视，想起更久更久以前，她还上初中的时候，背后有一双无刻不在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曾经，她会觉得甜蜜。
因为知道萧时钦是爱她的，她也爱他，两人相爱的人就该是紧密相连的。
可如今，她却觉得窒息。
他或许还是爱她的，可隐藏在深情底下的偏执和掌控欲也同样可怕，沐橙霎时惨白了脸色。
她扶着墙壁转身欲走，电梯却在这个时候提示抵达楼层。
就像有所感应似的，门往两侧缓缓打开，沐橙看到了拄着球头手杖的萧时钦。
他想来也没想到会看到她，瞳眸里瞬间划过真切的惊喜，“橙橙，你也在这儿？”
沐橙撑着墙壁缓缓直起身，“萧时钦，你不觉得虚伪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或者，我应该叫你“X”。”
萧时钦瞳孔骤缩。
其实在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她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
萧时钦下意识地道歉，他真的很怕自己的行为会惹她生气，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没有错。
沐橙的情绪有些失控，“萧时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魂不散？我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时钦艰难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照顾糯米，把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沐橙看向不远处那个不知所措的假“X”，“所以，这就是你欺骗我的理由？你是不是要我时时刻刻活在你的掌控下，你才甘心？”
极力忍耐的情绪终于在吼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彻底崩塌，沐橙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砸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她眼底的泪，让萧时钦心头狠狠一颤。
他死死捏着掌心的球头，嗓音哑涩，“我只是想让你重新爱我。”
“仅此而已。”
第359章 底
沐橙回到家，糯米就迫不及待地从猫包里钻出来。
她转身去换鞋，包随手放在鞋柜上，糯米蹿上来，脚一蹬便把包踢翻在地。
里面的手机滚落在地毯上，屏幕亮起，沐橙看到了萧时钦发过来的信息。
X：【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掌控你，从来没有。】
X：【我向来自负，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自己的自以为是。但是橙橙，哪怕是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审判者也会给他一次最后申辩的机会。】
X：【我从来没提过，我是一个特别特别自卑的人，身陷泥潭却心向光明，而你就是照亮我污秽人生的那束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是怎么样的。无数次，我就像个变态的痴汉，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收集着你无意间落下的一切。】
X：【我期盼着有一天，这束光会为我而亮。所以我拼命地往上爬，想要把所有世间最美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以为这样才足以跟你匹配，才能把光留住。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X：【天知道，那天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恨不得立马宣告全世界，你是我的老婆。可我那可笑的自卑让我犹豫了，甚至让我做出了假装出轨的决定。】
X：【参加褚海洋和秦悦婚礼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就不顾一切地跟你结婚，是不是我们现在也是所有人艳羡的一对？】
X：【橙橙，我爱你的心从来没有一刻变过，从前是，未来更是。我为我的愚蠢我的自以为是，所有一切犯的错道歉。委屈也好，怨恨也罢，你想怎么报复我都愿意承受。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也不求你爱我，只求求你别残忍地把那道光收回去。】
X：【我不能没有你。】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视线。
沐橙终于再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崩溃出声。
她背贴着鞋柜缓缓下滑，攥紧手机的掌心用力到泛白，仿佛长久压抑的委屈、不甘和怨恨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自那天之后，沐橙就病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感冒却生得像重型流感，气色骤减不说，人也迅速消瘦了下去。
谈昙过来看她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一向收拾得干净温馨的屋子，透出一股久不见风的馊臭味。衣服东西都丢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沐橙还是糯米弄的，茶几上烟头丢了一地。
看到沐橙的时候，她正蜷缩在懒人沙发里，一瓶酒一瓶酒地往嘴里灌。一向明媚秾丽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透出一股病态的颓靡。
谈昙一把拦下她，“别喝了，橙橙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橙不理她，又重新拿起一瓶，手去勾上面的铁环，勾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橙橙姐！”谈昙又去抢，“单总都快急疯了。还有程姐和苏姐，他们的电话都打到单总那边去了，说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说到这里，沐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颤抖着手去够茶几上的烟盒，神色冷漠地说：“跟她们说我没事。”
谈昙简直要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哭了，拗劲上来，故意对着干，“我不说，你自己跟他们说，我不说。”
“那就不说吧。”
谈昙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想要把她摇醒，“橙橙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解决。”
“解决不了。”
沐橙抬手去点烟，但因为手太抖，打了好几次都没点着，最后一次火舌窜出来，火星亮起时还把手指烫了下。
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才会这么乱，这么迷茫。
所有人都说，看，萧时钦这么爱你，为了你委曲求全，处处替你考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又有谁真正理解过她的想法。
一直以来，沐橙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缺失的。
被抛弃、被忽视，遇见同样缺失的萧时钦，两个人终于获得了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