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
男人打断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还加了重音。
沐橙一怔,转过头去,一下就撞上了他的视线。
萧时钦的瞳色有些深,平静的眸光下似乎还压着情绪,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儿冷。
“那我帮你。”沐橙说。
“不用了。”
萧时钦手转动轮椅换了个方向,探过身拧开水龙头。
沐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而后出了门去给他拿浴袍和换洗的衣物。
这一个澡,萧时钦到最后都没有让她帮忙,但沐橙不放心,一直等在门口,就怕听到任何动静,好及时冲进去。
她想到那根被雨打湿的烟蒂,又想到他说不用时的神态和语气,沐橙直觉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腿的事,但怎么也没有勇气问。
她仰起头去看萧时钦的脸。
房间的壁角留了壁灯,暗黄的光像在他脸上覆了层纱,沐橙看得不是很真切。
“睡不着?”萧时钦搂着她,眼睛并没有睁开。
沐橙问:“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能处理,不要多想。”
萧时钦拍拍她的背,依旧没睁眼。
沐橙抿了抿唇,心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松下来。她想了想,环在他腰上的手慢慢往下滑。
眼见手指即将越过雷池,萧时钦一下摁住她的手,“今天有点累了。”
沐橙撑起上半身凑近他,亲了亲,嗓音放的很软,“这么多天了,不想吗?”
要是在以前,三天他都忍不了。哪怕她不方便,也要从其他地方讨回来。
“很晚了,睡吧。”
萧时钦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眼睛依旧闭着,但扣着她手腕的手并没有松。
无声的拒绝。
沐橙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时钦捏了捏她的手心,“乖,今天真的累了,下次。”
沐橙分不清他是真的累了,还是不想,但这一晚她都没怎么睡。
心里压着事,哪怕她跟自己说或许真的是太晚了、又或者因为腿还伤着力不从心,但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可沐橙又不敢动,她听到头顶萧时钦均匀的呼吸声,她怕自己一动把他给吵醒。
就这么挺尸一样,整整挺了一夜。
第二天,趁萧时钦去卫生间洗漱,沐橙没忍住给秦悦发了条短信。
她是知道所有事的,除了她,沐橙不知道还能跟谁提。
但消息发过去之后,那头并没有立即回应,想来秦悦还没有起。
沐橙想到她跟褚海洋如今的相处状态,秦悦并不像无动于衷的样子,突然就觉得不该拿自己的事情去烦她,于是又把话给撤了回来。
沐橙坐在床上发呆,直到被开门的动静给惊醒,抬头看去,是萧时钦从卫生间里出来。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他转动轮椅靠近,目光落在沐橙脸上,她的状态不太好,尤其一双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像熬了通宵。
“有点认床。”沐橙避开他的视线,掀被下床。
萧时钦未察觉异样,“那待会儿回去补一觉。”
“嗯。”
回去的路上,秦悦看到她撤回的提示,直接回了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找她有事。
萧时钦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平板在查看文件。
沐橙余光扫了他一眼,没好多说,找了个借口就挂了电话。
大概她迟疑的口吻太令人生疑,通话结束后不到两秒,就有声音提示新信息进来。
是秦悦。
【放心,我已经安排了Abby去找中医师,一有消息就立马通知你。】
沐橙回了句谢谢。
Abby的办事效率很快,几天后就打电话给她,说已经找好了两位老中医。还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可以约个时间见一面。
沐橙的腿还在复健期,时间多的很。
她跟Abby要了地址和联系方式,很快就约好了时间。
次日上午,正好是沐橙去医院做复健的日子。
她让温柔开车,按照导航的提示,直接找到了约定地点附近。
那边的巷子都很窄,车子很难开进去。
温柔找了个地方停车,又一路问了好些人,两人才在一栋唐楼里找到那位中医师。
诊所外没有半点招牌,门口人却络绎不绝,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两人进了屋,所有候诊的病患都等在近墙的长凳上,沐橙和温柔在最末尾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的时间。
老中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仅摸了摸沐橙的伤腿就把她的症状说的分毫不差,这无疑又给她添了不少信心。
但沐橙的目的并非自己。
她把萧时钦的症状说了一遍,但老中医却说,病症这种事情得亲自把一把脉才能对症下药。
不过,沐橙说的按摩手法,他倒是乐意教上一教。
第225章 知情
等从唐楼里出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温柔边发动车子,边劝说:“沐小姐,先吃完饭再继续找吧。”
沐橙在手机导航上输入目的地,下一个地点距离此地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想了想,说:“路上买点吧,要来不及了。”
温柔点点头,随便在沿街的铺子里买了点吃的,继续赶路。
第二位中医师擅长针灸,听完沐橙的描述后说了与第一位老中医差不多的话。得亲自给患者把一把脉,才能对症下药。
针灸这个事,跟按摩不同,得有专业知识才能操作。操作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扎,得按照穴位来才有效。
回到别墅,天差不多快黑了。
隔着透明落地窗,沐橙看到萧时钦正在讲电话,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觉出他脸上的冷意。
温柔过来撑伞,沐橙拿起边上的纸袋下了车。
屋里开了暖气,她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转过身往客厅走。
萧时钦已经挂了电话,迎上来看到她手里大包小包,唇边扬起一抹笑,“去商场了?”
“嗯。”
回来的路上,沐橙特意跟相熟的导购定的,要是不拿逛街做借口,这么晚回来,他必定有所怀疑。
她拿着纸袋子往他跟前一送,“圣诞礼物,看看喜欢吗?”
萧时钦眼底的笑意加深,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胸针,青金石打磨成的地球仪十分逼真,外面一圈星环,清晰可见凹凸不平的刻度。
他把胸针拿出来,目光扫见星环的反面还刻着文字,仔细辨认能发现是“MC”二字。
萧时钦挑了挑眉,“怎么不是SQ?”
“我送的,当然得刻MC?”
“难道不是刷我的卡?”萧时钦戏谑。
沐橙一阵语塞,滞了片刻后说道:“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觉得,背后刻这两个字就像是我一直在你身后?”
萧时钦眼底闪过柔光,把胸针放回盒子里,抓起她的手,“今天复健的怎么样?”
“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不过还不能松懈。”沐橙面不改色地说:“待会儿再陪我泡药浴,好不好?”
之后的几天,沐橙都在照着老中医的按摩视频学习手法,温柔就是她的小白鼠。
像他们干保镖这一行的,身上总免不了有一些旧伤。原本沐橙心里还挺没底的,但温柔跟她说了一事后,她瞬间大受鼓舞。
温柔的腿之前伤过,当时也挺严重的,后来每到冬天就不大得劲。沐橙给她按了几天后,似乎也不那么畏寒了。
转眼,就到了萧时钦拆夹板这天。
沐橙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只是前一晚想事情想得太晚,等第二天醒的时候,边上已经没人。
问了阿姨,阿姨说萧时钦半小时前就已经出发。
沐橙洗漱完,妆都没来得及化,就驱车直奔医院。
路上,她打了个对方电话,响了两下那头接起。
“怎么也不等我?”沐橙说。
萧时钦在电话里回道:“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你。拆个板而已,有老贺在,不用担心。”
要是光拆个板,沐橙自然不担心。
就怕他脚一着地,察觉出异样,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
怕说多了露馅,沐橙没再多话就掐断了通话。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医院,找到门诊室,人却并不在那儿。
沐橙当即打电话过去,通倒是通了,但就是没人接听,她一颗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她深吸了口气,转而拨打老贺电话,对方接的很快,同时告知了地点。
两人都没走远,就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沐橙快步走过去,老贺等在那里,她靠近的时候两人目光相撞,沐橙就知道萧时钦已经知道了。
“吱呀”一声门推开,萧时钦坐在轮椅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沐橙绕到他身前蹲下,抓起他的双手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港市不行我们就回海市,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一定能治好的,好不好?”
她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捉弄他们。
明明被绑架的人是她,结果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反而是萧时钦,有可能一辈子要坐在轮椅上。
萧时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好。”
沐橙松了口气,朝他弯了弯眉,包裹着他的手用力搓了搓,“外面冷,我们走吧。”
怕萧时钦有情绪,她没有立即提去看中医的事,而是在之后一次,两人泡药浴的时候,状似随口地提了一嘴。
好在,萧时钦看上去并没有抵触的情绪,很轻松就应允了。
当天晚上,沐橙就跟老中医预约了会诊的时间,怕萧时钦觉得烦,只预约了唐楼那一个。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两人次日很早就出发了,很幸运,第二个就轮到了他们。
老中医先是给萧时钦把了把脉,而后又摸了摸他的右腿,眉峰蹙着,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
沐橙小心觑着他的脸色,问道:“医生,怎么样?”
“情况确实很严重。”老中医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沐橙心里还是一咯噔。
她无意识攥紧萧时钦的手。
男人偏头看她,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医生,看上去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老中医的话还在继续,“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要有足够的耐心。”
之后,医生写了医嘱,纸张递过来的时候,他又说:“我记得你上次录了按摩手法?”
沐橙没想到他还记得,便老老实实地回道:“学得差不多了。”
医生点点头,“就用那个按摩手法,早晚各一次。”
几人出了唐楼。
老贺把萧时钦放进车里,沐橙跟着坐到旁边,拿起边上的毯子盖在他腿上,正是她之前信誓旦旦说要织的毛毯。
前几天刚织完,波西米亚风,深色系的。
沐橙帮他的腿仔仔细细裹好,天冷了,更该注意保暖。
萧时钦拉起她的手,捏了捏掌心,“之前就来过?”
“提前做了点功课。”沐橙仰头看他,“你别多想。”
第229章 阴阳怪气
萧时钦勾了勾唇,“以后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好。”
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开得很稳,沐橙起得早,又被暖风吹着,靠在座椅里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有意识的时候,是车内响起了铃声。
萧时钦立马开了静音,但沐橙还是睁开了眼。
“吵醒你了?”
沐橙揉了揉太阳穴,“你接吧,我没事。”
萧时钦一手环着她,一手接起电话,语气严肃正经,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沐橙刚醒,脑子里还有点浑,倚在他身上,木愣愣地看向窗外。
她其实睡了并没有太久,这会儿车还在市区。沐橙定睛看了会儿,认出是在秋月棠附近。
萧时钦挂上电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她正盯着秋月棠的招牌发呆。
很快,前方红灯转绿,车子缓缓启动,“秋月棠”三个字被慢慢甩在后面。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跳舞?”
萧时钦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跳舞强度太大,医生建议再休息一段时间。”说完这句话,沐橙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手抵在他胸口,自下而上看他,“怎么?嫌我在家烦了?”
萧时钦后仰,舒展身体靠进座椅里,眼神散漫,“不敢。”
沐橙这才扬了扬眉。
她看了眼窗外的路况,让老贺在前面路口左拐,“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沐橙对这一片还算比较熟,这附近有家味道还不错的泰国菜。
只是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褚海洋,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了个女人,脸倒不算顶漂亮,但胜在气质好。
沐橙看到褚海洋给她拉开椅子,自己之后才在对面坐下。
萧时钦点餐的间隙见她一直在关注对面,抬手点了点桌子,脸上表情有些淡,“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别。”沐橙连忙拦住他,“先看看情况。”
“我瞧你挺上心的,不如跟他们去拼个桌,也好弄清楚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话多少有点不对味儿了。
沐橙收回视线落在他脸上,先是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拼什么桌,跟他们又不熟。”
萧时钦把菜单递给侍应,撩睫看她,淡声道:“聊聊就熟了。”
沐橙听着这话,觉得真够阴阳怪气的。
她有些好笑,手越过餐桌按在男人手背上,嗓音调侃,“你不会这个醋也吃吧?”
萧时钦正喝着水,听到这话低咳了声,有水从嘴边溢出来,他抬手擦了擦,“我没这么无聊。”
“既然这样……”沐橙忍着笑,继续道:“那就是不介意了。”
说着,看向褚海洋那边的眼神更加的肆无忌惮。
萧时钦拧眉,沉着脸越过餐桌,把她的脸又转了回来,语气危险,“故意的?嗯?”
沐橙挑眉,故意呛声,“不是某人说没这么无聊的吗?”
正好侍应过来上菜,萧时钦松开她,语气沉沉,“不准再看。”
要不是因着秦悦这一层,沐橙哪会费那个心去注意褚海洋。
在发现那边没有暧昧举动后,她就没再过多关注,倒是褚海洋,在结束后,特地过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这么巧,也来这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