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雷雨天气较多,家里的摄像设备受雷击故障,她还一直没有找人来修。
原本等着时念拿“证据”的季南歌,见她陡然止住话,愣在原地。
面上了然一笑,“看来,时小姐是拿不出证据了。”
时念理亏,要是摄像设备没坏的时候,她确实能够解气的把录像带狠狠拍在季南歌脸上。
可是现在,她的确没有证据……
这也是时念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季南歌缓缓起身,眸眼冰冷无情的看向时念,“既然时小姐拿不出证据,那就只有请我的律师来解决这件事了——”
季南歌最讨厌的,就是假借粉丝之名,对他行不轨之事的女人。
他以为时念不同,可没想到,终究是他高看了她。
听到季南歌要请律师,时念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但见对方不似是吓唬她,而是真有这打算时。
时念也皮笑肉不笑的冷声道:“好啊,那你就找律师告我好了!”
说完,时念再不看他一眼,怒冲冲的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这“干脆果决”的回应,反倒让本意打算吓唬她,让她警醒收敛的季南歌愣住了。
他动了动薄唇,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叫住时念时。
便见她怒冲冲奔向的门口处,突然有人从外推开了门。
时念没刹住脚,前额“砰”地就撞在了门板上。
这一撞不轻,疼的她眼冒金星,瞬间就弯下了腰。
“哎呦,念念,你没事吧,都怪二舅没长眼,撞疼了吧?”
二舅杨国庆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将时念从地上搀了起来。
时念直身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脸上的表情,难看到还是被杨国庆看出了端倪。
“念念,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杨国庆问这话时,下意识看向了沙发边同样站起身的季南歌。
这两人间的氛围,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
见杨国庆在看季南歌,时念微偏了下头,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被狗咬了!”
季南歌•狗:“……”
*
来到厨房后,时念才缓缓吐出那口哽滞在心口的浊气。
厨房对时念来说,有种神奇的魔力,好像在这样的空间环境下,她才会觉得内心宁和平静,世间的所有躁与闹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拿起墙上挂着的记事本,开始依照上面的记录,清点厨房备用的食材。
虽然跟季南歌闹的不愉快,但工作就是工作,时念理性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恩怨,开始为季南歌备菜。
上午九点,录制正式开始。
按照综艺的拍摄流程。
季南歌需要率先向时念了解今天中午的菜品,并作为帮厨,协助时念共同完成今天的三菜一汤一主食。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时念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对待季南歌的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一板一眼,倒真像个严苛的教习师父。
季南歌也同样,跟时念保持着能远不近的距离。
给时念递个食材,都恨不得能拉出一条长桌的距离。
这让负责拍摄的摄像老师跟杨国庆有点抓狂。
“嘉宾需要互动,你俩这站的距离,都能拉出一条银河系了,靠近点,别这么生疏——”
杨国庆声嘶力竭的引导,两人也只是挪动了0.01米的距离。
这0.01米还是因为时念转身去旁边的菜筐拿蔬菜,才拉近的那么点距离。
杨国庆:“……”
杨国庆再度坚定的肯定,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时念那个驴脾气,他清楚,她不愿意做的事,就算刀子架她脖子上,她也不愿意动一下。
于是,杨国庆决定向季南歌下手。
“季影帝,您看,一定是您帅气的颜值、高贵的气质,让我们念念害羞,不敢靠近您了,所以,麻烦您稍微主动那么一点?”
杨国庆讨好哄劝的语调,配上大拇指和食指拿捏比划的姿势,让时念宛若看到了一只摇尾求宠的哈士奇。
又二又狗腿,简直没眼看!
害羞?
听到杨国庆话的季南歌,几不可见地冷扯了下薄唇:爬他床的时候,可没见她害羞!
对上杨国庆期待的眼神,季南歌嗓音低沉:“既然害羞,又何必强人所难。”
杨国庆却慌忙解释道:“不强人所难,绝对不强人所难,我们念念是季老师您的铁粉,只粉您一个,绝不换墙头那种!”
时念:“……”
她什么时候跟杨国庆说过,她是季南歌的唯粉,还绝不换墙头,讨好的有必要这么刻意吗?
大概是看到时念唇角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杨国庆猛地朝她使眼色,让她配合自己。
接收到杨国庆的挤眉弄眼,看着他因为费力做表情,眼角深深的褶皱,时念有些唏嘘的发现,二舅也老了不少。
二舅从大学毕业,就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投入了影视行业,哪怕困苦到兜里只揣着十块钱,他也还是每天乐呵呵,为他的梦想奔波劳累。
二舅是属于那种大器晚成的人,跟人拼不了才华气运,便只能拼努力,十年光阴,眼见着《四季三餐》一步步起来到爆火,迎来收官。
她又怎么忍心,让二舅的努力因为她付之东流。
这么想着,时念觉得,被季南歌误会也罢,自己百口莫辩也罢,都没那么重要了。
“不用了,我——”
时念心中妥协,正要主动朝季南歌靠近。
对方却在觉察到她的动作时,似笑非笑的开了口,“我一直鼓励我的粉丝多专注自身,脚踏实地,尤其不要不切实际,另外,我是个大度的人,不介意粉丝多几个墙头。”
杨国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明星说希望自己的粉丝多几个墙头。
季南歌不愧是季南歌,就是这么豪横自信!
同样的话,落在时念耳中,就明显多了意味深长的味道。
专注自身?脚踏实地?多几个墙头?
季南歌就差把“你赶紧去祸祸别的男艺人,别找我”这种话直截了当说出来了。
时念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朝季南歌的方向走了两步。
“季老师,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跟不愉快,还是希望我们这次,能合作愉快!”
时念率先伸出友好之手。
季南歌有些意外的看向没闹也没撂挑子的时念,也约莫觉得得适可而止。
“合作继续,愉快?希望吧,至于握手,抱歉,我从不跟异性握手。”
后面这话,季南歌倒不是故意刁难时念,而是他确实抵触除拍戏外,与异性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拍戏时百无禁忌,用季南歌自己的话来解释,就是影视剧中的人物并不是现实中的他本人。
时念之前也看过他几篇报道,算是知道他的这个避讳,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忘了,大大方方收回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着逐渐进入常态化拍摄模式的时念和季南歌,杨国庆也缓缓松了口气,并急忙招手,示意摄像部门准备就绪。
画面从一个平摄的全景引入。
隐落在山峦云雾间被各色鲜花包围的小院,原木色的建筑风格,山村田园式的自然布景。
水缸中的睡莲下,红尾的鱼儿摇曳,竹篱中叽叽喳喳的小动物,还有复古式的手摇式水井跟石磨,一切的一切无不透露着原生态的古朴。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浮躁,这样的返璞归真的环境,配上清晨橙黄温柔的阳光,心,好像也跟着慢了下来。
随着镜头转动,一双浅棕色的皮靴,正缓缓走近烟火气最盛的厨房。
扎着丸子头,一身清爽休闲装扮正在清洗食材的时念,听到厨房外轻起的敲门声。
抬头,对来人道:“请进——”
随着镜头上移至中景,季南歌的面容出现。
只是向来面色高冷,不苟言笑的季影帝,在对上厨房料理台前迎着阳光扭头微笑的时念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微怔走神。
第6章 作
灶台下的火光噼啪作响,盖着锅盖的铁锅四周开始氤氲白色的水雾,时念切菜的砧板声,有种独特的韵律。
她低眉颔首,手起刀落的利落手势,不像是在切割普通的食材,倒像是一出美感与艺术感兼备的视觉盛宴。
季南歌斜倚着灶台,偏移的日光自窗外打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光,连带着微垂的长睫都染上了金色的弧度,宛若将振翅欲飞的金粉蝶。
只是此刻,蝴蝶停息,正眨也不眨的看着料理台前,专注切菜的时念。
切、片、剁、劈,每一次刀法的起落,力道的精准,都让季南歌生发出一种由衷的赞叹与共鸣。
那是只有将所专注之事,当作灵魂血肉的人,才有的共鸣。
又或者,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叫“疯子”。
时念将食材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在对应的食器中后,才从专注的状态中抽离,抬头对上了季南歌的视线。
这一次,季南歌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对她道:“能让我试试吗?”
试什么?自然是时念让他眼花缭乱又心悦诚服的刀工,激起了他尝试的兴致。
身为一个演员,深入不同群体的生活,尝试不同的技艺跟方法,也是演员的重要素养之一。
在季南歌诚挚而又强烈的请求下,时念最终点头答应。
并给了季南歌一根又细又长的胡萝卜。
看着手中并不足以让他养出炫酷刀法的胡萝卜,陷入了凝定的深思与嫌弃中。
时念好笑的看了眼对着胡萝卜,宛若入定的季南歌,“别小看这胡萝卜,高屋建瓴的基础就是从你瞧不上的这根胡萝卜开始,喏,先削皮。”
说着,一把小的水果刀,被时念放到了季南歌面前。
“你最开始也是从削胡萝卜开始?”
季南歌认真又虚心的看向时念。
时念想了想,“啊”了一声,“也就削了百八十根吧。”
季南歌扬了扬薄唇,自信满满,“我只需要这一根。”
时念挑了下眉,没打击他的自信,同时冲俨然已经看傻眼的二舅杨国庆示意,拍摄继续。
时念料理活鱼的时候,有抽空用余光轻瞟查看季南歌的动向。
看他削皮的手法,就是个生手。
只要他不把胡萝卜削没,她还是可以适当给他些鼓励。
而就在时念这么想着时,下一秒,季南歌就把自己的手给削了。
冷白的手指,配上鲜红的血口,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一下,把负责拍摄的杨国庆他们都吓了一跳,忙中止拍摄,紧急给季南歌进行包扎。
“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季南歌不愿大家因为自己这点小意外兴师动众,也并不觉得需要消毒包扎。
哪知话刚落,手被人一扯,还没反应过来,哗哗的清水便淋上了受伤的手指。
“清水冲洗,碘酒消毒,就算季老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该为你的粉丝考虑,我可不想,因为这期节目,成为众矢之的。”
时念冲季南歌抿出一个假笑。
清水冲洗消毒的后果就是,季南歌被彻底请出了厨房。
至于他那根削的未成姓的胡萝卜,被时念雕成了一朵小萝卜花,以示嘉奖他的乐于尝试的勇气可嘉。
只是很显然,嫌他碍事的意味也非常明显。
*
出了厨房,季南歌被工作人员送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
“季影帝,这边已经给医护人员打电话了,稍后就会有专人过来给您消毒包扎,麻烦您稍等——”
杨国庆看着季影帝那双据称“神之手”,被所在经纪公司投保了好几个亿的手,心里一阵打怵。
他还没想好一会季南歌的经纪人过来,要怎么跟人说。
杨国庆愁的直薅头发,一抬眼,却见季南歌正看着自己。
他心下“咯噔”一下,赔笑道:“季影帝还有什么吩咐吗?”
季南歌顿了顿,“时念……时老师最初练习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
他晃了晃那只让杨国庆一见,就眼皮跳动的受伤手指。
杨国庆先是愣了下,才紧跟着反应过来应声,“啊,对,时念这孩子,性子倔做事又认真,当年为了一朵完美的胡萝卜花,那手被划了几十道血口都不止……”
“我们念念,真是我见过最拼命的女孩子……”
说着说着,杨国庆就意识到自己话题扯远了,忙收回自己动情的感慨,公事公办的对纪南方道:“季影帝,您放心,今天您受伤的片段,绝对不会被剪到综艺正片里,影响您的形象。”
季南歌点了点头,等杨国庆走后,视线才落到时念奖励他的那朵胡萝卜花上。
他印象中的女孩子,从头到脚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极为爱惜,尤其圈中的女明星,单就一双手的护理,每月就能高达数十万。
对比起来时念那双手,就明显要显得粗糙一些。
一个对待工作如此严苛认真的人,怎么在个人行事作风上却如此不检点。
不仅不检点,还捏造他梦游的谎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想着,季南歌把时念嘉奖他的胡萝卜花,扔到了身侧的垃圾桶里。
中午十二点整,时念将烹调完成的美食摆盘,等着杨国庆的口令上桌。
只是,看着摆盘好后的西湖醋鱼,她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略微思索后,她一拍脑袋,决定去院里采几颗嫩葱。
刚到院里,便见一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旋风般从她面前跑过,呼天抢地的叫喊着,直奔客厅的方向跑去。
“哦——我的南歌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快,让我看看你遭受重创的手。”
季南歌的经纪人阿良一出场,就再度刷新了时念的三观。
没想到季南歌看上去那么淡漠的一个人,身边竟跟了这么个咋呼戏精的经纪人。
“阿良,夸张了,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季南歌扯了扯阿良的手臂,示意他收收他无处发泄的戏精之魂。
阿良这才收起浮夸的表情,轻咳一声:“所以,你能告诉我这件事发生的经过始末?我这才离开你身边一天,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季南歌,你不是不知道你这双手有多金贵吧!”
季南歌觉得阿良有点小题大作,阿良却觉得这件事必须严肃对待,好让他长心。
“季老师的手,是在切菜时不小心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