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会过日子的。
宋立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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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重,月皎洁,走在春园路的巷子里,晚风轻轻吹,惬意到不行。这条小巷子有吃饭的,也有很多有趣的手工店,基本每家店都有一两只招财猫。
晚上地板没那么烫,猫咪懒洋洋随处躺。
走出小巷子,周祁送她回去。想着这应该两个人最后一次一起单独吃饭,宋立青也就没拒绝。毕竟老同学一场,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尽管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成年人的世界,那不足以捆绑一生。
车子停在阳光小区门口,宋立青解开安全带下车,礼貌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周祁盯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宋立青,你讨厌我吗?”
宋立青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半响摇摇头,“不、不讨厌啊。”
周祁:“那就行。”
回到家的宋立青还没明白那话什么意思?突然问她讨不讨厌他干嘛?
她放下包,拿手机在某乎搜索一下提问,看有没人有相似的疑问,结果没有。
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她收拾收拾准备洗漱。
另一边的壹号院公馆。
黑白性冷淡装修风格的客厅,一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个懒懒散散坐在沙发上。
魏逢京不知道他正在吃的这些东西是吃不完的,还以为大少爷大发善心特地跑去买的。在送宋立青到家后,周祁接到他的电话,囔囔着快饿死了。
正愁这打包的食物没地去,他一句“等着”,掉转车头往壹号院开。
此刻,魏逢京感动到快哭了,边吃边说:“我要是女人,一定倒追你。”
周祁扬扬眉,欠揍的语调:“……倒也不必,你太丑了。”
魏逢京喝汤的动作顿住,无语凝噎,白眼给他,“你也不必,我只是说说。”
时间不早了,周祁明天还得很早起来,赶早班机去京北。家中老人身体抱恙,近些日子在接受治疗,有时候痛糊涂了,拉着他喊小章小章,他去问程女士才知道小章是谁。
这趟京北,就是去接小章。
姥爷曾经的战友。
周祁揉了揉后脖颈,站起身,“走了。一共328,转我微信。”
魏逢京:“……”
得,白他妈感动了。
“靠,转了,”魏逢京顿时吃饱了,盖上塑料盖,袋子随便捆了一下,“你出去正好帮我把垃圾丢一下。”
周祁径直走向玄关,双手插兜,“你什么时候见我丢过垃圾?丢垃圾的活不一直都是你干?”
在英国的时候,请的阿姨不太靠谱,有点懒,收费还高,头两年的时候,周祁被停了卡,家里不给钱,赚的钱基本都快到阿姨手里去了。
魏逢京后知后觉被坑了,当即辞了阿姨,跟周祁说:“我们这地也不大,不用有个阿姨每天过来,一周请个钟点工打扫一下就好了。平时的垃圾我们可以自己丢。”
周祁当时没心思管这些,点了点头说行。
后来的垃圾一直都是魏逢京在丢,他可不是任劳任怨的,丢了一周垃圾的时候,魏逢京开始抱怨了。
“周少爷,你就知道产生垃圾,不知道怎么丢垃圾是吧。”
周祁当时正在阳台敲键盘,闻言停下动作,抬起眼皮,“你有意见?”
魏逢京叉腰:“有!很大的意见!你知不知道厨余垃圾很恶心啊!”
周祁:“哦。”
魏逢京:“今天垃圾你丢。”
周祁:“房租水电结一下,还有你泡妞的钱。”
老话说得好,打蛇掐七寸,当时的魏逢京就是一整个凄凄惨惨,兜里只有空气,所以他闭嘴不说话了,承包了往后所有的垃圾。
人走后,魏逢京越想越气不过,发一条朋友圈。
【这年头,贤惠的男人才能娶着老婆,某些人啊,这辈子注定孤独命。】
周祁开车前刷了一下手机,看见这条朋友圈,不由笑了一下,评论:【已阅,反弹。】
然后他收了魏逢京的转账,再转给宋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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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来的宋立青,没有先去看手机,她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细节工作。过了蛮久才看手机,看见周祁转账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宋宋:【?】
那边秒回:【晚上的饭钱。】
宋宋:【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跟吴冉请你。】
Z:【朋友转的,他说吃了这么多过意不去。】
宋立青反应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怎么吃,打包的食物应该是他朋友吃了。
宋宋:【哦,那你收着就行了,不用再转给我。】
Z:【嗯好。】
不知道为什么,宋立青感觉他敲下嗯好两个字的时候,是嘴角上扬的,莫名开心的状态。
她不太理解。
这对话应该没毛病吧。
还是他有点毛病?
宋立青没多想了,她该睡觉了,关了台灯,手机睡眠模式放在一边,而后闭眼酝酿睡意。
睡意来的慢,她侧身躺了好久也没睡着,黑暗中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她脸上,她蜷着身子,双手捧手机,搜索助眠视频。
下滑拉通知栏时,瞥见微信有信息。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抵过好奇,点了进去。她觉得自己该重新认识一下周祁了,这跟记忆中他有差,他现在就很像……像那个什么来着。
宋立青用力想了想。
癞皮狗?
想到这她自己都笑了。
谁能把周祁跟癞皮狗挂钩啊,说出去都没人信。
宋立青输入又删除,最后发一句:【你是无赖吗?】
那头心情愉悦:【是。】
宋立青气笑了,一顿饭没了清,他说不做数,因为他没吃什么,他选的地,点的菜,然后说不做数。
真真真无赖。
这无赖还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我就是无赖。
宋立青气急败坏发了个爆锤的表情包,文字是去死!!
Z:【不行啊,有些话还没和一个人说,不想死。】
第11章
宋立青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反应好,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然后回复一个哦字。
跟她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她也不想要追问下去,心底莫名有些期待又害怕。
那头刚到家,劈头盖脸一顿骂下来,手机响了没空拿出来看,他好脾气蹲到姥爷轮椅旁,“这不是回来了吗,没忘记答应您的事呢。机票都定的最早一班。”
姥爷从鼻腔哼一声出来,“你起得来?”
周祁信誓旦旦:“您孙子是谁?周祁啊,怎么可能败在区区早起上面。”
姥爷:“你高中刚毕业那会儿,同学组织毕业旅游,早上八点出发,前一晚你在饭桌上跟我们提了一嘴。第二天你一觉睡到正午,毕业旅行忘个精光。这是谁?”
掀老底了。
周祁闷声笑,就那一次被记到现在,那次还是有原因的。
周祁:“是不是就那一次,之后没有过了。”
姥爷:“我怎么知道,你之后去英国了,也不跟家里联系,我们想知道你的近况,还得通过旁人来知晓。”
周祁头痛揉了揉眉心,家里有一老小孩,得顺着来,不能把人给惹炸毛了。这话说起来,又是怪他一声不吭去英国,一走还是那么多年。
他起身绕到姥爷身后,推着轮椅往电梯走。
“这回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可能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吧。”
“还是要回英国?”
周祁没吭声。
他也不是太清楚,如果没追到人,那大概率还是会回英国。
姥爷:“魏家那老头不是说给你介绍了个小姑娘吗?加上联系方式没有,聊得怎样?”
周祁蹙眉想了一下,敷衍说:“加了,聊的还行。”
电梯门开了,周祁把姥爷推进去,摁了三楼。
姥爷语重心长地开始了劝导:“你也不小了,是该要稳定下来了,找个合适的人,然后结婚。结婚了就别到处奔波了,哪家小姑娘愿意跟你跑英国去,人家父母第一个不同意。”
周祁推着姥爷进房间,合计这是想让用婚姻留他在浮台,他就笑,这要是能结婚,谁还去英国。
“你就知道笑。我问你,那小姑娘对你感观怎样?有没有戏?”
周祁拉开椅子坐下,脑海里是宋立青站在路灯下的回答,他说:“嗯……不讨厌我。”
姥爷:“不讨厌也不代表就是喜欢你,你还得努努力啊。”
周祁:“行啦,知道了,您老就等着享福吧。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别天天跟我们年轻小伙比,熬夜对身体不好。”
八十岁的老头还整天以为自己是年轻那会儿,没病之前,钓鱼熬夜垃圾食品一样不落,这不一下病了,家里全给禁了。
这几天老头脾气蹭蹭蹭上涨,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干,还囔囔着活着没意思了。
这时候就周祁能治一治他,拿出之前在医院拍的视频,还拿不去京北接小章的事情作筹码,老头瞬间变乖。
周祁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拿出手机,看见对面就回复了一个哦字,对他没有追问的想法。
心里失落一瞬。
物是人非的重逢,也许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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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跟甲方沟通完,宋立青看着也到下班点了,不着急在咖啡店再坐了会儿,陶芮急匆匆一个电话过来。
她一口咖啡差点呛到。
“你刚说什么?”
陶芮:“我说,隔壁的文娱委员结婚了!”
宋立青:“盛娇?”
陶芮:“是啊!”
盛娇就是毕业的时候,在天台与周祁谈笑风生的女生。
她很漂亮,个子很高,五官精致得像一件完美雕塑。
盛娇高中时候也是风云人物,但那时候已经不流行评校花校草了,但人们心中都有个默认人选——她跟周祁。
一个天之骄女,一个天之骄子。
两个总被捆绑在一起的名字。
宋立青回想到了过去,沉默许久,陶芮喂了好几声,以为没信号了,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一眼,信号是满格啊。
“宋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是你信号不好还是我信号不好?”
“听得到,刚走了一下神。”
陶芮滑动着鼠标,看上面的新闻,“是跟个演员结婚了耶。真的没有想到,我之前都还以为周少爷那个神秘宝贝的订婚对象是她。”
宋立青嗯了一声,“可能大家都这么以为吧。”
陶芮:“是啊,因为当初两个人经常一起出没,而且周少爷在元旦晚会上还唱歌表白。那他说订婚,大家多多少少会猜是不是她。”
高二的元旦晚会,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大合唱的名额有限,宋立青他们班慢了一步,班级文娱委员为此发愁。
演小品、话剧,或者独奏。当时她写了这三个选项在黑板上,让底下同学自己投票决定,大家喜欢看节目,不喜欢上台表演节目,果断选择第三个,并且很快给出人选。
周祁的呼声很高。
但他本人呢,在操场打篮球,对此毫不知情,等打完球回来,突然被要求出个节目,唱歌也好拉小提琴也罢,总之出个节目。
周祁站在门口抱着篮球,黑色球衣贴着后背,脖颈的汗往下淌,宋立青偷偷看去一眼,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连忙低下头,笔尖停在多选题许久。
“拜托了!您就救救我们班吧!”
“不是,你们这么多人想不出一个好点子,非得让我上台丢人啊。”
“你怎么可能丢人!你可是周祁啊,文科倒数第一追到了正第一的人!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怎么会丢人,舞台的光就是为你而亮的!你要相信你自己。”文娱委员汪苗眼神炽热真诚,就差没直接跪下求他了。
周祁还是那副懒洋洋样子,不咸不淡丢下一句:“我考虑考虑。”
他走到座位旁,宋立青立马起身让他进去,她还没坐下 ,听见他问:“你怎么看?”
宋立青怔了怔,反应慢,“我?”
周祁点头,从桌肚拿出一包纸扯出一张,擦了擦额头的汗,耐心等她回答。
没等到回答,盛娇从隔壁班跑过来,附身在走廊的窗前叩了叩,笑容明媚灿烂,“周祁,你们班表演什么?”
宋立青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循声同周祁一起看了过去。
周祁掌心的纸揉成一团,往上丢,又稳稳接住,偏头想了会儿,“他们让我上台表演个节目,我觉得这是个烂主意。”
“哪里烂主意了,我觉得还蛮不错的。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你能上台表演,”盛娇把目光投向他的后方,“宋——你同桌叫什么来着?”
后面一句问的小声,但宋立青还是听见了。
“宋立琪。”他回答。
宋立青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头看,闻言出声纠正:“不是宋立琪,是宋立青。”
奈何声音太小,那两个人都没听见。
盛娇没太相信这个人,保险起见,没叫名字,就问:“同学,你也这么觉得吧。”
周祁似乎也是好奇,扭头看了过来,宋立青敛下失落神情,咬着唇点点头,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站着,点完头她坐下翻开习题,一头扎进题海,自动屏蔽了所有。
也许是盛娇的功劳,周祁放学的时候答应了上台表演,唱一首歌。
宋立青记得那天的掌声很轰烈,舞台的光落在他身上,少年像发着光一般,他坐在高脚凳上,白衬衫黑裤,抱着一把吉他,嗓音清澈空灵,唱着《匿名的好友》。
不能握的手......宋立青往左边看,盛娇正拿着一台相机拍摄。
这一幕落在宋立青眼底,她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手指头也有些僵硬,眼眶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流淌出来。
在掌声欢呼中,宋立青眼里水雾弥漫,看不清台上的人。
元旦晚会后,她就听见有人提起他们,说他们在高朋满座中,把晦□□意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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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一声尖叫把宋立青思绪拉回,她撑着脸看向窗外,许久没有过的酸涩涌上心头,她问:“怎么了?”
陶芮让她看朋友圈。
宋立青从包里拿出AirPods,取一只耳机戴在右耳,手指点在屏幕切出跟陶芮的语音通话,点进朋友圈。
她朋友圈发动态的人很多,翻了好一会翻到周祁的新动态。
一张绿叶光影图,配文也是绿叶符号。
宋立青没觉得这怎么值得惊讶,他不是经常这么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