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优低下头，不敢和顾简对视。
顾简揉了揉手腕：“这还没完。看到你跳下去，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冲击，现在都扑通扑通的，没恢复过来，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林优羞愧不已：“对……对不起……”
她下意识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更让林优焦虑的是，她没钱。
要是她有钱，她也不会想要跳下去……
“所以，你要以工抵债！”
顾简的话像是风筝的轴，瞬间拉回她的思绪。
林优红肿的眼睛瞪得比之前还要大，像一只虚弱的兔子在吃惊。
顾简道：“无名观未来几天，可能会有一些游客过来，光靠我一个人招待不了，你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当作你的赔偿。”
“怎么样？”
顾简都做好了林优会问“帮多久”的准备，可这姑娘，问都没问，直接点头。
林优弱弱点头：“好。”
她想离开这个世界，可不能欠别人，那就先还清债务吧。
顾简没让林优回去收拾行李。一个能抛弃生命的人，肯定也抛弃了从前的衣服。
她匀出两套衣服给林优，让对方先好好休息。
祖师爷心疼自家孩子，让顾简也去休息一下，救人是身心损耗极大，特别是精神。
“你放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肯定不会让一条人命在我们无名观没了的。”
顾简：“那晚上呢？”
“我又不用轮值，二十四小时待命好吧，放心吧。”祖师爷赶人。
顾简草草吃了东西，放心睡了个午觉。
精神一放松，身体就疲惫得很，一觉醒来，都差不多天黑了。
她伸了个懒腰：“林优呢？”
祖师爷：“那姑娘在房间待了一下午，刚出来，去厨房了。”
顾简去到厨房，林优已经在烧火了。
见到她来，林优倏地站起，拘谨道：“我不知道晚饭要做什么，就先生火。”
顾简安抚：“没事，你继续。”
现在这个社会，会生火已经很厉害了，想来应该是经常干活的。
顾简都觉得这是今天难得的喜事了。
她打开冰箱：“以后我要是忘点了，要是晚起来了，你就自己来厨房找吃的，想吃什么做什么，做多点，肯定能吃完。”
毕竟有祖师爷在。
她没说出这句话，但祖师爷已然明白小徒弟的未尽之意。
“喂喂喂，我听得见呢，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好吗？要是不好吃，我才不会吃。”
顾简正想说出声，眼角余光瞥到林优，意识到有外人在，她只能在心里默默道：“不吃以后就没螺蛳粉吃哦，您自己选。”
以后要小心点了，不能随便对着空气说话。
祖师爷捏着鼻子哼了一声：“霸王条款。”
晚饭是林优做的。
女生小心翼翼道：“我做饭一般。”
顾简以为是谦虚，拿起筷子一尝，啊，是个实诚的姑娘。
她点头：“和我做得差不多，行了，咱们道观讲究顺其自然，能吃就行。”
默默听着的祖师爷：……
徒弟已经将“道法自然”领悟到这个层次了……
他喜欢吃螺蛳粉，那是因为螺蛳粉都是一包包的，顾简只需要把料包全倒进去，煮熟就成。
而奶茶，则是顾简在前公司培训过的。
除此之外的其他食物，他并不太热衷。本来以为来了一个新的姑娘，道观的做饭手艺能有质的提升，现在看来，想多了。
吃饱喝足，也没什么事，顾简洗漱完，回房继续睡。
在房间里，她还是能和祖师爷放心聊天的。
“今天算是来游客前的预热了吧？”她心有余悸，又顿增信心，“连这种情况都处理得了，我们应该也不会怕其他事情了。”
祖师爷：“有我在，你怕什么？”
顾简意思意思说了一句“祖师爷威武”，就呼呼大睡了。
祖师爷：……敷衍至极！
被敷衍的祖师爷看不得徒弟睡得这么香，在半夜摇醒了顾简。
顾简在床上瘫着没动：“祖师爷，没到钟吧？我闹钟没响呢。”
祖师爷慢悠悠道：“咱们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在树下扫了几个时辰的地。你不出去看看？”
“几个时辰，您老也太夸张了，这不得才从我睡着开始就一直扫？”顾简一骨碌坐起来，“我出去看看。”
救都救了，不能半途而废。
她穿外套的时候，祖师爷絮絮叨叨道：“我用神识看了她的身体，很差，应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睡不着，你可以教她宁心静气功，这个功法对这种情况还是有点作用的，能持之以恒坚持练习会更好。”
顾简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不过在她拉开木门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林优像是一只时刻观察四周、风声鹤唳的小动物，木门移动不过一点声响，就被她捕捉到，并且警觉看过去。
顾简揣着衣袖走过去，跟东北老太太唠嗑似的：“认床睡不着？”
林优犹豫了几秒，点头。
“嗐，那有什么难得，早说呀，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道观！我教你一套独门功法，保证让你睡得香香的！”
顾简拿走林优手里的扫帚，以不容置疑的态度道：“来，跟我比划。”
林优糊里糊涂就被拉着动了起来。
顾简从前也是管着公司几十号人的，看出林优是那种别人推一推才会动的性格，直接强制执行。
“来，第一式……”
宁心静气功法适合在晚上练，现在天还没亮，当然可以练。
林优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她集中精神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少了很多。
顾简没说摒除杂念，但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在引导林优这样做。
林优一开始还想东想西，后来不自觉只跟着顾简的话去做去想，做完了一整套动作。身体居然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精神的防守也松懈了许多。
祖师爷道：“告诉她，如果晚上睡不着，可以一直练，直到有困意为止。”
顾简转告祖师爷的话，“来，我再带你练一遍。”
林优感觉很神奇，她意识到练这套功法的好处，更加认真，在顾简的声音中沉浸式练功，除了顾简的声音，她完全听不到其他声响，不知不觉，居然有点恍惚起来。
昨晚最后一个动作，她像是打开了情绪的开关，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顾简正想过去安慰一下，久不出现的系统面板突然出现，功德值上的任务条居然动了！
【功德值：进展0.001%】
顾简：！
第13章 013
“不容易啊不容易！”顾简激动和祖师爷说。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顾简发表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宣言：“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坚持以武和功法为中心的路线是正确的，可以以此推进愿力值和功德值的工作。”
“目前的矛盾是先进的功法建设和落后的人员配置上的矛盾。当前的重要任务是，集中力量解决人数上的问题，把我们道观尽快地从落后的冷门小观变成网红热门大观。”
“我相信，在祖师爷和我的正确领导下，无名观必将走向胜利！”
祖师爷处于百年难得一遇的兴奋中，真是等了一百年，才迎来0.001%的进展！
他从泼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哈？你说这么一大长篇都在说什么？”
恕他耳钝，他只听到了胜利两个字。
顾简：“祖师爷，你要加强教育啦！”
“老年大学不收我啊，”祖师爷潇洒道，“哎呀，那些都不重要，开心就完事了！林优这姑娘就是心病多过身病。”
他在林优身边吹过一阵暖风，似是安慰。
“宁心静气功会有疏解情绪的效果，一般人对这个效果不明显，没想到这姑娘的反应这么大，由此可见，她必是经历足以让身心俱裂的人生大事。”
“但没关系，有我在，有无名观在，有你在，咱们肯定不能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跌落深渊。”
“这一份功德值从她身上得来，那我们就——”
顾简和祖师爷同时说出后面的话：“帮人帮到底。”
祖师爷欣慰，果然是他看中的徒弟。
虽然是随机挑选，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这个徒弟很对他胃口。
“行，交给你了。”
顾简任由祖师爷去看十集武侠剧庆祝一番，她则是整顿了一下表情，过去安慰林优。
在她和祖师爷加密通话时，林优的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来，但仍然在啜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放，顾简不知道林优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轻生念头，才会如此崩溃大哭，她能做的，就像是祖师爷所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没了。
并不是圣母，只是良心。
她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做，而她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一个普通人，一个有良心的普通人。
顾简拍拍林优的肩膀：“要是累了就回去睡吧。”
林优眨着朦胧泪眼，感动极了。
性格使然，她不敢大大咧咧上前抱住顾简，尽管她很想这么做。林优颤巍巍伸出手，捏住顾简的袖子：“谢谢。”
“不用谢，”顾简微笑，“回去好好睡一觉，要不然就赶不上做早餐了。”
林优：？？？
她是听错了什么吗？
神思恍惚的她只知道自己被推进房间，塞进被子。
“乖，睡完起来做饭。”
伴着这句话，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脑中回荡着一句话。
“起来做饭……起来做饭……”
她是有事做的，有事情等着她去做，不是只剩下等死一件事。
林优醒来，猛地睁开眼睛。
做饭！
她匆匆洗漱完，飞快跑去厨房，扑面而来的是饭香。
顾简端起刚炒好的一碟菜：“正好赶上吃午饭。”
林优瞪大眼睛，看向墙上的闹钟。
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天知道，她多久没睡过一个整觉了。怪不得醒来的时候，她感觉眼前的一切、脑中的一切都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种真真正正好好活着的感觉，这么舒服，这么愉快，这么爽。
“快过来，吃饭。”顾简摆好筷子，并没有过多客气地招呼林优，而是先坐下，还夹了一筷子菜先吃起来。
林优感受着活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犹豫几秒，看向顾简：“谢谢你，道长，真的谢谢你。”
就算是以后……她也会将身体上这种美好的感觉牢牢记在心里。
顾简用公筷夹了一点菜给林优：“记账了。”
林优一边连忙递碗，一边疑惑看过去。
“欠做两顿饭，你在我们无名观的时间要往后延长，”顾简道，“别想赖账哦。”
林优抿抿唇，认真点头：“我不会赖账的。”
她默默扒饭，心中苦涩。自己喜欢这里，巴不得一直留在这里呢。
顾简没空让林优胡思乱想，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三角梅的苗在别的地方可能长得慢，但在越林山，那就没这个烦恼，现在已经可以移栽了。
“种完正堂空地周围，咱们就把剩下的往山路两边载，没了就剪枝，再扦插育苗，再移栽，再扦插育苗……”
林优感觉耳朵都在自动循环后面那句话。
山路边植物茂密，春光正好，细细密密的花朵竞相开放，有时清风一吹，不太牢靠的花瓣就徐徐亭亭飘在空中，缓缓落下。
周洋到达越林山，走上山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姐妹们，多美啊。”周洋很有少女心地蹲下去，拍了一下地上的花瓣，“化作春泥更护花。”
【憋说话】
【哥，本来景色很唯美，但配上你一个粗嗓，氛围感瞬间就木有了】
【少说两句，打扰我看景了】
周洋眯眼看评论，他有两部手机，一部专门用来直播拍摄，他不出镜，一般都不用自拍，而是外拍，另一部就是用来看直播效果和评论的，他钱多，两部手机洒洒水。
被粉丝这么嫌弃，周阳故意用委屈又心酸的语气道：“河都还没过完呢，你们就开始拆桥，信不信我直接掉头？”
嘿嘿嘿，粉丝和直播观众喜欢他，才会和他开玩笑的。
【别，胖子哥，我在世界中心呼唤你】
【你敢走？信不信我……跪下来求你？】
周洋连忙道：“不不不，不走，姐妹兄弟们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们是一家人，平等相待。”
祖师爷终于等来了顾简口中的主播们，这是第一位主播，祖师爷想，他高低得打个招呼啊。
于是乎，平地起风。
周洋摸摸头，咦，脑瓜顶怎么凉嗖嗖的？
不对！
“我的帽子……哎，我的帽子被吹走了！”周洋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镜头在他的跑动中一颤一颤动，屏幕前的粉丝观众们也笑得一颤一颤的。
【帽子：走咯，自由咯】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周洋捡好帽子，一抬头，和站在不远处的顾简对上视线。
“道长！”见到崇拜的人，周洋十分开心地喊了一声，惊喜之余，没忘先把镜头移到别处。
顾简早在祖师爷的通风报信中知道有主播到来，就是没想到这位主播的身形……这么巨大。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这就是祖师爷说的惊喜？
嗯，的确是惊喜。
顾简心中瞬间生出一个计划，用实际效果宣传的领头羊不就来了？
思及此，她展现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好。”
【哎哎哎，不是喊道长吗？为什么不拍了？】
【喔，道长小姐姐的声音好好听！】
【哥哥哥，胖子哥，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是你啊，是你啊！】
周洋星星眼地望着顾简，滤镜简直一百米厚。视频里的道长看上去仙风道骨，真是见到，却发现道长看上去好年轻，但气场很盛。
他轻咳了声，礼貌道：“道长，你好，我叫周洋，在网上的账号叫周大胖子，我想直播拍一下你和无名观行吗？”
周洋激动得已经顾不上暴露真实姓名了，反正这个名字烂大街，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