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响憋出了一句，“林玄……”
叫爷爷怕他折寿。
她吐字无比清晰，奶声奶气的。
林玄顿时愣住了，嘴角遏制不住的高高扬起，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掩嘴咳了两声，故作严肃，然而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林玄是你叫的吗，要叫爷爷！”
沉浸在喜悦之中，林玄没有意识到从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白玖怎么会知道的。
“小玖真的会说话！才两个月！太聪明了！”牛招娣惊喜地接过小玖，学着林玄的模样，“小玖，叫我一声姨姨，姨姨哦，不叫不许睡觉！”
白玖：……
人类对待小崽子都这么无赖吗？
被缠的没法儿，白玖张了张嘴，“招娣啊……”
“哎……”牛招娣欣喜万分地应了，然后抱着小玖狠狠揉了揉，“小玖真棒！”
王念阳在一旁看着，气呼呼地揪着床单，憋红了脸，憋出了人生第一个字，“妈……”
然而他妈妈只顾着抱着白玖，完全没有听到他叫的第一声“妈”。
小小年纪的王念阳只觉得愤怒又委屈，本能地领地意识驱使他跟白玖暗暗较劲，然而却被小伙伴儿一路碾压。
一岁时，他学会了走路。
白玖半岁多，已经会跑了。
一岁半时，他学会说话。
白玖一岁，已经开始哼歌儿了。
春去东来，山里的树叶落了又长，王念阳今年三岁半了，白玖三岁，明明只差了半岁，王念阳是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白玖硬是比他小了整整一圈。
牛招娣心疼小玖长不胖，总是怀疑自家儿子偷吃小玖的饭了。
小胖子王念阳气得呼呼大叫，“你都看到了，我没有偷吃她的饭！你不要再污蔑我了。”
王招娣看着小玖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勺米饭，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动作优雅地仿佛天生贵族一般，再看看自家儿子刚才那狼吞虎咽的野蛮样儿，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小玖仿佛天生带有贵族一样，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长得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孩儿。
白玖将自己的碗端去厨房，再出来时，左手提了个小篮子，右手拿了个小铲子，“招娣，我想去后山采蘑菇。”
牛招娣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给她整了整帽子，“哎，去吧，小心点儿啊。”
白玖又问王念阳：“我要去后山挖蘑菇，你去吗？”
“去！”王念阳立刻放下碗筷，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她屁股后面。
后山离道观很近，他俩经常在那里挖些野菜，林玄也不拘着他们，小孩子爱玩是天性，牛招娣还用后山的竹子给他俩一人编了个小菜篮。
前两天下了雨，这两天蘑菇估计又长出来了。
然而今天白玖跟王念阳还拎着小菜篮还没出门，就被林玄拦了下来。
林玄绷着个脸，咳了两声。
白玖提着小篮子，酷酷地打了个招呼，“哟，林玄，我要去后山采蘑菇。”
林玄差点儿被自己的咳嗽呛到，这小崽子自从半岁会说话起，一直直呼他的大名，死活不肯喊爷爷，也不知谁教他的。
这一年多来，许是因为白玖的缘故，林玄的心态渐渐平和，不再急功近利，重读之前几年未参透的功法，脑子像被开过光一样，竟然大有感悟，他抓紧机会，苦读数月，终于参透其中奥妙，道法提升了一个境界。
如今只觉浑身轻盈，灵识清明，一片轻松。
这下也算对祖师爷有个交代了。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想到了别的事情。
本以为白玖小时候不哭不闹，是个傻的，没曾想到她两个月会说话，四个月会走，六个月会跑，后面两年半全在玩耍。
如此好的资质，若是勤加修炼，道祖一定会同意他收小玖为徒的。
玩了两年半，童年也该结束了。
林玄重新绷起脸色，上下扫了白玖一眼，“你今年几岁了？”
白玖觉得他的眼神很不怀好意，跟当年让她开口说话时的神情别无二致，想了想，如实回答：“三千万岁了。”
林玄吹胡子瞪眼，“你再给我胡说！”
白玖：“……三岁了。”
林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胡子，“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修炼了，想当年我师父，也就是你的未来的师祖……巴拉巴拉……”
白玖将小竹篮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咔次咔次磕起来。
瓜子还是牛招娣前阵子去集市买东西称的一斤，没想到白玖很喜欢。
“……总而言之，当年你爷爷从三岁开始，日夜苦读，勤奋修炼，才有了今天！”林玄话锋一转，看向坐在那里嗑瓜子儿的白玖，一脸痛心，“而你们现在三岁了，还在采蘑菇！”
王念阳面红耳赤，一脸羞愧，听完道长的丰功伟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三岁了还在挖野菜，实在太不像话了！
林玄转向白玖：“尤其是白玖，再这么下去，道祖怎么可能同意我收你为徒！”
白玖磕完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抖了抖衣服上的瓜子皮，淡定道：“他不会同意你收我为徒的。”
那几个小崽子至今都不敢见他，估计作业还没写完呢。
然而她这副淡定的模样，落在林玄眼中，就是另外一番理解了。
小玖生来被父母抛弃，又不被道祖承认，此时一定是故作坚强，唉，真是懂事的孩子。
他见过太多的孩子，从小聪慧，但在修道方面就是没有天赋，无论如何讲解，都理解不了道法中隐藏的玄机。
修道讲求与上天的机缘，不可强求。
林玄叹了一口气，眼中泛起隐隐心疼，他揉了揉白玖的头发，声音都软了几分，“没关系，天道酬勤，我相信道祖一定会认可你的。”
白玖：？？？
林玄又道：“从明天开始，你跟王念阳就开始跟我学识字，念阳都会背三字经了，你还啥也不会呢！”
王念阳虎躯一震，“好的，老师！”
白玖淡定道：“我知道了。”
看来他说的话是听进去了。
林玄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夸她两句。
白玖却拎起小菜篮，“那我先去挖野菜了。”
林玄：？？？
听完他满满一锅鸡汤，竟然还想着挖野菜？
林玄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看向王念阳，“念阳，你说说接下来该干什么？”
王念阳虎躯一震，立刻站的脊背挺直，“老师，我们应该像您学习，天道酬勤，笨鸟先飞，不可玩物丧志，虚度光阴！”
林玄微微阖眼，捋着胡须，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掀起一边眼皮子，瞅了瞅白玖，“说的很好，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挖的下去野菜的。”
白玖跟没听见似的，拎着菜篮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缩的跟鹌鹑似的王念阳，“你走不走？”
王念阳小心翼翼看了林玄一眼。
林玄立刻瞪了瞪眼睛，“嗯？”
王念阳缩了一下。
白玖看他那个怂样，自己走了。
王念阳立刻提起自己的小篮子，“白玖，等等我！”字可以明天学，野菜今天必须挖。
林玄：……
瞧着她潇洒的背影，林玄咬得后槽牙咯咯响。
如此不求上进！
明天给我等着！
这边白玖跟王念阳挎着小篮子已经来到了后山。
王念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林道长刚才真是可怕极了，这会儿他的心还扑通扑通乱跳。
他的小伙伴儿真是太厉害了，盯着林道长吃人似的目光就这么出来了。
王念阳十分敬佩自己的小伙伴儿，如果没有白玖，他还真不敢出来。
“白玖，谢谢你带我出来。”
白玖：“嗯。”
从小到大，王念阳已经习惯她的冷漠，所以并不在意，“你怎么做到不怕林道长的，我看到他那严肃的脸就害怕。”
白玖：“他又不会吃人。”
王念阳：“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害怕。”
白玖：“那你回去。”
王念阳：“白玖，我教你背三字经吧，如果你会背了，咱俩水平差不多，林道长明天就不会说你了。”
白玖：“不背。”
王念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白玖，你说为什么狗不叫，性乃迁？村子里的狗天天叫啊。”
白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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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傍晚，白玖和王念阳才姗姗归来，拎了满满一小菜篮的蘑菇和野菜。
林玄就坐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二人，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进屋。
白玖非常淡定地路过他，连眼神都没眨一下，王念阳瑟瑟发抖地躲在小伙伴儿身后，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生怕林道长一个不高兴，把他揪出去。
牛招娣将饭菜端出来，看到两个小孩儿回来了，“回来的刚好，快把菜篮子放下，洗洗手，来吃饭了。”
“来了。”玩了一下午，王念阳早已饥肠辘辘，闻言立刻放下菜篮子，飞奔去洗手。
白玖将自己的菜篮子放好，顺带将王念阳歪倒的菜篮子扶好，将撒出来的蘑菇装回去。
牛招娣来帮她，“这肯定是王念阳那臭小子吧，每次都风风火火的，一点不稳重，辛苦小玖了。”
明明小玖比王念阳小了几个月，却总是表现得跟个小大人一样，有时候牛招娣都觉得有小玖在身边很安心，怪不得小玖可以收服王念阳那臭小子。
“你们俩先别走。”
吃过晚饭后，林玄叫住了他们，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王念阳在外面惴惴不安，扯了扯白玖的袖子，“我怎么感觉林道长在憋大招儿呢，我有点害怕。”
话落，林玄就搬着高高一摞书出来了，那一摞书放在地上，比他们俩都高。
分别都是《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论语》《大学》等等。
“这些就是你们的启蒙书籍，一式两份。”
王念阳目瞪口呆。
林玄又道：“你师祖当年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三岁时候，就已经对这些书籍耳熟能详了，再看看你们。”
王念阳小朋友惭愧地低下了头。
“明日卯时，咱们书房见。”说完，林玄就回屋了。
王念阳小朋友看着面前跟他差不多高的书，吞了吞口水，然后吭哧吭哧搬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摞。
临走前对自己的小伙伴说：“白玖，我一会儿要先去预习一下这几本书，不然林道长明天肯定要说我们了，你要不也看看吧。”
见小伙伴儿捧无动于衷，王念阳又道：“那啥，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我们可以一起看看，至少得摆出个态度，让林道长看看。”
王念阳聪明着呢，他知道林道长这时候给他们搬出来课本，就是让他们预习的。
“明天再看也不迟。”白玖双手插兜，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回房了，那一摞书还在原地放着。
对于这个不服管教，生性贪玩的小伙伴儿，王念阳也没办法儿，又怕小伙伴儿明天惹林道长不开心，惩罚她。
小伙伴儿从小就瘦瘦弱弱的，唉，大不了到时候林道长惩罚她，他跟她一起受罚。
王念阳将自己的一摞书搬到书房，累的气喘吁吁，喘了一会儿，又吭哧吭哧把白玖那摞书也搬进来了。
若是明天林道长看到白玖的书还在原地，肯定生气。
王念阳坐的端端正正，认认真真翻完了每一本书，最后又把三字经巩固了一遍。
林玄路过书房，看到王念阳在认认真真学习，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想到自家那个贪玩的小崽子，看他明天怎么收拾她！
卯时，公鸡刚刚打鸣。
天蒙蒙亮。
王念阳已经穿戴整齐在书房门口恭候着，眼瞧着约定时间就要到了，小伙伴儿还没到，王念阳焦急万分。
终于，白玖踩着卯时最后一声鸡打鸣准时来了，哈欠连天，眼皮子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颓废样。
林玄已经练完剑回来，看到白玖这副模样就来气，“白玖，没睡醒就去院子里跑两圈！”
白玖懵懂抬头，打了一个哈欠，“我这不是醒着吗？”
林玄：……
王念阳：……
林玄哼了一声，“你们俩的课本呢？”
王念阳刚想开口，林玄就制止了他，“白玖，你的书呢？”
王念阳给她使了个眼色。
白玖没有收到，“我这就去拿。”她记得还放在客厅来着。
王念阳头都大了。
果不其然，白玖空手回来，“……找不着了。”
王念阳抢着道：“白玖，你忘了，昨晚我们一起搬到书房了，还在书房学了一会儿呢。”
白玖狐疑地看着他，肯定道：“没有啊，我没搬。”
王念阳：……
他好恨，自己的小伙伴儿怎么一点都不上道！
林玄摆摆手，嫌弃道：“行了，念阳，你也别替她遮遮掩掩了，就她这德行，估计有几本书都不知道。”
林玄让他们进了书房。
“昨天预习了功课的说一下感受。”
王念阳举手，“弟子愚钝，除了三字经，其余书籍都看不太懂。”
林玄：“那你将三字经背一遍。”
王念阳流利地背了一遍，朗朗上口，背完以后表情有些小骄傲。
“嗯，不错。”林玄点点头，像个老夫子一样，“你靠自学到这般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但不可骄傲，仗着自己的日后要认真学习。”
王念阳虚心低头，“是。”
收拾完一个。
还有下一个。
林玄转向白玖，瞬间绷起脸，瞪起眼睛。
白玖打了一半的哈欠，对上他的视线，立刻收了回去。
林玄拉下脸，“站好。”
白玖不再靠着椅子，双脚并拢。
林玄：“书提前看了吗？”
白玖：“没。”
林玄：“三字经背过吗？”
白玖：“没。”
林玄：“会识字吗？”
白玖：“不会。”
林玄：“听说过千字文弟子规百家姓论语老子吗？”
白玖：不知道。
王念阳捂脸，心道完蛋了，白玖这小孩儿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点都不懂得迂回呢。
林玄的脸色随着白玖的回答越来越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