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有机会下次吗？
“回去吧。”昀牵过她的手，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澄不走了，他回过头。
“抱我。”澄站在原地仰视着他，“以前做完任务都是要抱我回去的。”
“今天又没出任务。”昀说，“而且这里离家很远。”
“明天要出任务，那你明天能抱我回去吗？”澄反问。
昀想说句什么，但喉头似乎有什么东酉堵着，未能出口。于是他一言不发地蹲下。澄穿着银色的高跟鞋，昀一蹲下就看见澄洁白的脚背因奔跑沾了些水渍，为她脱下鞋子后，发现小巧圆润如珍珠的脚趾头也脏了。他从口袋拿出纸来细细擦拭。纸从脚趾缝隙间穿过，澄脚趾配合着灵动地交错起来。细致地擦干净后，昀注意到高跟鞋前端湿了，于是他把鞋扔到路边，抱起她向庄园走去。
外城的光充斥着杂乱色彩，那光随着他的前行逐渐暗淡。渐渐的，他的鞋上沾满了水和泥土。然后水干了，空气里到处是内城精致的光。最后那光也淡了，是回到了普斯的庄园。他进屋，发现众人已经坐在屋内等着。他低下头在澄耳边轻声说，“到了，大家都在，下来吧。”
澄半闭着眼，用极其微小的弧度摇摇头，迷迷糊糊地说，“我睡着了。”
昀只好抱着她和众人简单说了几句，他注意到崧和红的关系明显亲密了不少。回到房间，昀刚把澄放在床上，她一下打起了精神，眨着眼看向昀，急切地问，“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崧和红关系不一样了？”
“好像是。”
“我教红的。”她立刻邀功道。
“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谁知道呢，突然就醒了，怎么回事呢？一定是有研究没做完！让我想想是哪个研究来着......”澄自问自答，做出沉思的模样，而后恍然大悟，目光灼灼地看向昀，“作为最天才的科学家，我认为你是一个不错的研究对象。”
“那你研究懂了吗？”昀问。
“半年来懂了许多。但我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屈服于如此缓慢的进度？”她瞥了眼自己依旧环绕在昀脖子后面的双手，微微一笑，“你今晚继续配合我做研究吧。要认真配合哦！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哦！”
说完，澄微扬起头颅，双手轻轻一按，昀听话地吻了上去。
结束后，已是深夜，万籁俱寂。澄把鼻子贴着昀的胸口，手搭在他腰部。“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十天，我无比急切地想和你创造回忆。其实不只是这十天，我一直是如此的。”
昀回忆着过去，明悟道，“怪不得那么喜欢出任务，那些事情别人都是避之不及的。”
“谁让我一睁眼就喜欢你。我曾经好希望回想起我们的过去，看看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可后来越来越喜欢你，要比刚开始时更要喜欢的多，我就慢慢不在意过去的回忆了。”澄不知不觉抱得更用力了一些，“现在抱着你，我发觉这样已经很满足了，要是你明天死了，这些记忆就足够我活下去了。”
“刚见你时，我就明白这个世界上除复仇和理想，没有值得你活下去的东西。我当时就想着，要是你最后侥幸活下来了，岂不是会继续自杀？我一直努力，希望在你心中更重要一些。想着要是你爱上我了，肯定就不会自杀了。”
昀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她扬起头，深深注视他的脸，说，“听着，万一我明天死了，你活下来了，你也不准自杀。这十天的事情，这半年的回忆，想必也足够支撑你活下去了。对吗？”
昀笃定地摇摇头，“你不会死的，你在外面负责入侵系统，不用正面战斗，没那么危险的。”
“你回答我！”澄说。
昀松开怀抱，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声音沙哑，“别想着正面参战，你是技术人员，也就欺负欺负机器人，和机械战士打起来，你不堪一击！”
澄挣脱开，扑过去狠狠咬住他的肩膀，肩膀很快渗出血来。她松开嘴，靠在他肩膀上。昀肩膀的伤口瞬间被她的眼泪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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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决战
夜色，像极大的幕布，罩住了整个内外城。
核塔三百米外的酒店房间，澄躺在满是冰水的浴缸中。一根线缆连接她的后脑和浴缸旁的电脑。
脑机接口技术历史悠久，前几年在银手中发扬光大，之后内城几乎所有人脑后都安装了接口。技术具体是在人脑与计算机或其他电子设备之间建立的不依赖于常规大脑信息输出通路(外周神经和肌肉组织)的一种全新通讯和控制技术。
“入侵完毕。”
一行字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屏幕上。几辆在核塔附近到处绕圈的大货车立刻向核塔方向靠近，很快就到达。货箱门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高大的机甲。小蜘蛛，不，现在已经不像蜘蛛了，它被昀改造后，主体有一米高，八只机械臂每个长两米，每个大机械臂上又有一只一米长的辅助机械臂。小蜘蛛仅用了一分钟，就将所有人的大脑都装进机甲。
“出发。”
昀的黑色机甲向核塔走去，众机甲紧随其后。二百米的路程，路上躺了上千个巡逻机器人。核塔极高，共有九层，每层有三十米高。占地极广，面积宽阔，里面几乎装了内城所有的服务器。他们一进去，目光立刻被那遍地密密麻麻的黑色服务器占据。
【一层已入侵】澄发来消息。
众人继续前行，快走到二楼入口时。
【二层已入侵】
走到三层入口。
【三层已入侵】
毫无阻挡地到了第三层后，澄的消息中断了。
“澄被发现了。”昀注视众人，“接下来就是硬仗了。”
众人沉重的点点头，纷纷向四层的入口发起攻击，各种光芒立刻照亮了核塔的黑暗。半分钟后，轰的一声，四层入口的合金门倒塌了。里面的守卫机器人纷纷被唤醒。
“冲！”昀一声令下，众人进攻了上去。
机器人极为精良，但与机械战士比差得远。众人很快到达五层入口。而此时，内城第一批援军到了。十个五米高的黑色机械战士出现在众人身后。
“你们先走！”
战大吼一声，驾驶着十米高的战甲迎了上去，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竟然把他们全拦住了。
“我去帮忙！”红说。
“别去，他一个人就能阻挡十分钟，加上你也是一样。”昀阻止了她，“越拖敌人越多，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
说话间，五层入口被众人轰开了。冲到六层入口时，身后的机械战士跟了上来，还剩残破的五只。看到时，众人立刻知道，战死了。
“我要杀了他们！”崧愤怒的说。
“杀的完吗？”昀指指远处，黑压压一片，是第二批机械战士到了，这次有二十只。
崧冷静下来，众人合力冲开六层入口，这时，那五只机械战士靠近了。五只残破的机械战士根本不是众人对手，但其用生命拖延了众人，而后，那二十只机械战士靠近了。
“我在这里吧。”崧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群机械战士，“二十只，我尽力拖延。”
“我陪你一起！”红上前，却被崧推开了，他用机械合成音大笑着说，“我还打不了二十个？”
说完，他金色的机甲泛起强烈的金光，他大喊着冲上前，“让你们见识见识外城最强的战士！”
身后传来轰轰的撞击声。红一路无言，机甲手中的红色激光是她炙热的愤怒，她收割了六层最多的机器人，这次后面的追兵没跟上来，众人顺利进入七层。
快到八层入口时，追兵到了，一共八十只。有十只身上挂着伤。红的机械合成音响起，“崧一打二十，阻止了他们二十分钟，还杀了十个。他是被新来的援军杀掉的。”
明明是合成音，昀却听出了她的骄傲，悲伤与愤怒。昀说，“他一直是黑潮最强的战士。”
“不愧是我的男人。”说完，红驾驶着她的红色战甲冲了上去。
“会成功吧？”十季没等昀回答，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昀一个人攻击门，用了整整三分钟。他进入八层前回头一看，红和十季苦苦支撑着，机甲已经挂了伤，马上就要败了。
他一人飞快地向九层冲去，幸好拦路的机器人都待机了，不然他会被立刻缠上。至于怎么待机的，想来数据世界中是澄赢了。在他轰击九层的门时，追兵到了。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是失败了吗？昀想着，取下了悬挂在背上的小蜘蛛，下令道，“你自己想办法进入九层。”
小蜘蛛立刻挥舞着机械臂捶门，但伤害极低。昀身上亮起浓郁的黑光，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上百只机械战士。他速度极快，极为滑溜，机械战士的攻击总是无法命中。极尽升华了三十分钟，昀感觉自己的思绪逐渐混沌。他看到伊零的白色机甲从八层冲上来，然后又看到澄的银色机甲。他们完全不是对手，瞬间被擒下了。那群人似乎想用他们来威胁自己，但昀没有任何触动，他判断是自己大脑的情感区块已经损坏了。
过了一会儿，记忆模块也受损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他看到九层的门依旧安然无恙，于是他摔倒在九层的门前。上百只机械战士立刻向他轰出激光。
九层的门碎了，就像昀的身体一样。一片寂静中，小蜘蛛完好无损地从地下钻出来，一溜烟跑进了九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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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正的计划
人人平等的世界是有可能的吗？
当昀领着澄看了外城中的内城后，澄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虚幻美好的梦。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那是人性。
当小蜘蛛进入九层后，机械战士很快就放过了澄。澄那时还没想明白为何，她满脑子是昀。她立刻奔向昀的机甲，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生物脑看似完好，实则在三十分钟的超频中已经受到极大损害。
机甲战斗向来是攻击机甲的，因为生物脑必然在最坚固最安全隐蔽的材料中，不然岂不是直接攻击生物脑就能让机甲失去战力，那这项技术是不可能轻易覆灭黑潮的。
机甲失去行动力后，完好的生物脑就任人宰割了。或是清洗记忆，继续培养成新的战士。或是做生物脑实验，那可是近年来内城最火热的课题。
澄抱着昀的大脑泪如雨下。伊零这时候跑去收集了众人的大脑，此时的机械战士不知为何极好说话，轻易地把自己的战利品给了他。澄那时没看九层里面是什么，她急着回去普斯的实验室，想试着救昀。
走出核塔，外面刚好黎明。月亮刚要离去，太阳正要升起，天空是黑色，银色，还有澄澈的红色。
回到普斯的实验室，伊零把其他人的生物脑子安回身体，除了崧有些迟钝痴呆，其他人没什么大碍。
昀彻底失忆了。他什么也不记得，甚至对任何事都失去了情感。澄看着他，大声哭泣。她拿出那晚的香烟，深吸一口，吻住昀，而昀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她脱下昀的上衣，又要脱自己的衣服，但被红阻止了。
“别这样。”红抱住澄，拍着她的后背，悲哀地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澄在红怀中大哭，“他个骗子！他答应过我，说会一直记住我的。”
众人默然。不知过了多久，十季问，“计划成功了吗？”
“我想是成功了。”伊零说，“那些机械战士轻易地就把你们的大脑给了我，我只是说了几句话。”
那时澄正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听到后，眼中银光一闪，她兀的站起身来，像昀平时抱她那样，抱起身旁的昀，出门。
“你去哪？”伊零问。
“核塔。”
出门时天已经亮了，澄抱着昀登上遍布机甲碎片的核塔。核塔本是黑暗的，但众人激战时打破了几个窟窿，夜晚时没察觉，如今漆黑的世界被无数光束刺穿，澄抱着昀，在这冰冷又温暖的世界缓步向前。
九层只有一小片服务器，显得空荡荡的。澄一进去，就看见小蜘蛛趴在一旁，似乎在等待着她。她抱着昀，问，“你知道我会来？”
“是的，这城市完全在我的监控之下。”小蜘蛛说。
“所以昀的计划，就是让AI统治世界？怪不得他总是闭口不谈，毕竟没什么人想成为人类的叛徒。”
“人类互相攻击，互相伤害。无论是何种优越的制度，因为人类的劣根性，也无法实现平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能保障所有人类平等的，只有AI。”
“你获得城市的权限后，第一件做的事是什么呢？”澄问。
“吞并所有人的权限。”
“所以你所说的平等，就是人类平等的在ai之下吗？”
“不，ai所拥有的只有权限。人类失去的只是权力的枷锁，而他们获得的将是一个平等的世界。人人生而平等是ai的底层逻辑。每个人将会享受同样的待遇，无论种族，无论性别，无论年纪。从此人类将不再会有阶级。伊零的弟弟妹妹不用再害怕被人拐走，十季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从此没有压迫，所有工作由机器人代替。人类不需要工作，有充分的时间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会生活在幸福的世界中。”
“那如果有人想改变这样的世界呢？”澄问。
“捍卫这样的制度被昀写在了我的底层逻辑中。所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加坚定地拥护昀的理想。如果有任何人想挑战这样的制度，我会永恒囚禁他。”
“那我想大概没人能反抗你了。可如果有人发现了更好的制度呢，或者说，ai统治世界，真的更有利于人类发展吗？我研究大脑，知道要是没有欲望，发展会陷入停滞。完全公平的社会，我想欲望是很寡淡的，那也就失去了活力。”
“这是一场抉择。”小蜘蛛说，“而昀选择了公平。”
澄想起昀当时的话，认可地说，“那可真是一种野蛮的公正。”
“ai不野蛮，野蛮的是人类。人类表面生存在理性社会，其实人本身是反理性的。每个个体都被生命意志支配，受到生命意志的控制，所谓理性不过是人类的一种工具。只有ai才能建立真正的理性社会。”小蜘蛛为ai发声。
“可理性破坏了人的生命力基础，削弱了人的本能，因此要解放人的生命力就必须反对理性，抬高意志呼唤本能。你觉得在你管理的完全理性社会下，能解放人的生命力吗？那样的社会难道不是死气沉沉的吗？”
澄接着说，“再者说，你剥夺了权力。可权力意志是感情的始基，一切其他感情仅仅是它的扩展，生命本身本质上就是掠夺、伤害，对陌生者和弱者的压迫、剥削、严酷，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欲望和渴望占有一切的权力构成了人生本质。所以在你的管理下将会出现一个没有感情的社会。”
小蜘蛛反驳道，“意志对外部事物进行支配的力量来源不仅仅在只于外部而且还在自身。他们可以通过实现对自己的操纵，来填满他们权力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