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范栋猫着腰从洞里钻了出来,他拍拍落在头上的泥土,朝站在外面的几人挥了挥手。
“很及时嘛,要不要进来看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范栋朝他们笑着。
唐游一脸疑惑地走过去,“范局,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我觉得这里很奇怪。”他指着那条河沟,“尤其那里,我想下去看看。”
范局朝那河沟看了一眼,他作为普通人类察觉不出那里有什么问题,而唐游就不一样了,他不是人。
“行,你去看看,注意安全,猫猫掩护。”
猫猫赶紧道:“好!”
猫猫跟着唐游来到小河沟旁,唐游身子一扭就跳了进去,小河沟看似又窄又浅,实则跳下去深不见底。
唐游虽然胖但在水中格外灵活,他就是一条小胖蛇,在水里敏捷地游来游去。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唐游用力一挣却挣不开,于是他奋力往上游,还是动不了。这下他起了要把那东西看清的心思,索性一头往下扎得更深。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伸出手拽住他的脚,而且那个鬼影还是继续用力往下拉,企图把唐游拉进无限深渊,然后变成她的养料。
唐游看清楚鬼影的面容,是个女人,头发梳的样式是很古老的款式,约莫有个几百年历史了。她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衫,破破烂烂的有点像旗袍。
唐游奋力在水中挣扎还是无法挣脱禁锢,但他怎么说也是个妖类,区区一个女鬼也没法这么快压制他。
只见他的身体突然快速旋转起来,身上变得滑溜溜的,女鬼开始抓不稳他的脚踝了,黑色的鬼眼里有无尽的愤怒。
看着水面起了漩涡,岸边的人都面色凝重起来,刚才那水花分明是水下有人在挣扎。
范栋沉声道:“猫猫,看看唐游出事没?”
“是。”猫猫正要下水,被颜辰一手拦了,“我有办法,先不用下。”
“唐游是妖对吧。”她问。
范栋:“是。”
颜辰嗯了一声,将一把木剑插进水里,斩鬼的木剑迅速往水下钻去。
唐游不停地快速旋转,女鬼终于抓不稳他的身体了,被唐游顺利逃掉。同时,一把自水面而来的木剑扎穿了女鬼的胸膛。
唐游跃出水面,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
紧接着,木剑穿着女鬼飞出水面,将女鬼一剑钉在颜辰面前。
强烈的阳光肆意地照在女鬼身上,她趴地抬手挡光,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颜辰一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是个几百年的老鬼,她沉声问道:“你是死在这河里的?外面诡异死去的人是不是都是你害死的?”
颜辰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旅馆公厕里杀的那只鬼身上有这水鬼的味道,是一种鬼之间互相接触过的味道。
女鬼趴在地上还是没有抬头,她的身子因为阳光的暴晒而剧烈的发抖,死在水底下的鬼最怕见的就是太阳,出水就跟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见女鬼迟迟没说话,颜辰准备吓一吓她,一把木剑悬空而起,瞬间变成几十把齐刷刷悬在女鬼后背。
“幻鬼三千杀!”
咒语还没未念完,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快速掠过,裹挟着女鬼钻进了万神窟。
“是妖!”猫猫大喊。
唐游补充:“水里的妖,有点像黄鳝!”
颜辰惊了一瞬,“这么厉害的妖,速度比我的剑还快。”她神色微微凝了起来。
妖和鬼联手,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恐怕今天的鬼没那么好抓。
颜辰朝范栋看了一眼,一手木剑一手铁剑朝洞口奔去。
范栋正色道:“猫猫、唐游去帮忙!”
“是!”两人一起冲进了洞口。
一进入万神窟,周围就格外的阴冷,路面潮湿,头顶没有一丝阳光照射进来。
颜辰越深入越感觉后背发凉,手中的两把剑一刻也不敢放松,那两个一鬼一妖合谋,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见。
猫猫和唐游跟在颜辰后面走,这个洞看起来像是过去的防空洞,又深又长,地上还有一些生锈的捕鼠器。
目前前进的位置还能勉强看见脚下的路,猫猫比其他两人要敏锐,她道:“小心,前面有他们的味道。”
刚说完,猫猫就一声尖叫,整个身子被什么东西拽住往后拖去。
“唐游救我!”
“猫猫!”唐游瞬间化身一条小蛇朝猫猫的方向游去,这样的环境里特别适合唐游加快速度。
猫猫被不明物体拖拽,调了个方向一直往洞口深处拖去,她害怕得直叫,甚至吓得发出了喵喵的叫声,听起来格外凄惨。
颜辰追着唐游的身影跑了上去,黑暗中她不得已点燃火灵符照明。
木剑飞出,再一次钉准在女鬼身上,猫猫暂时停了下来,显然刚才是女鬼在拖她。
但仅仅片刻后,木剑就从洞穴深处猛地倒扎出来,剑柄对准了颜辰,力道十足。
颜辰再怎么说是个人类,没用灵符增加自身法术的时候各项反应都普通人无异。
木剑剑柄重重地撞击在颜辰胸口,那力道差点将她掀翻在地,不过还好,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当下觉得胸口有点堵,颜辰给自己顺了顺气,继续追。
猫猫的凄厉叫声再次传来,处在洞外的范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小余,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你可千万别乱跑。”
简单交代了一下,范栋就要往洞口走去,岂料余钦已经大步走在了他前面。
范栋吓了一跳,“诶你不能进去,你要进去出了事我不好交代!”他赶紧追了过去,可惜余钦跑得比他快。
在追的过程中,颜辰抽空画了张符提升自己的法力,就像在傅正青家里与人斗法时一样。
这样一来,她的速度也足以追上唐游了,猫猫正在他们眼前被女鬼拖拽,一路强行被拖走,猫猫的漂亮裙子都磨破了。
颜辰两把剑同时扔出,一张定鬼符拦在了女鬼前方,一张沾了血的天师符拦在了妖物前方,直接分别对付,将他们的前路堵死。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响彻山洞,洞穴里变得更加阴暗,竟然有水漫上了脚背。
“啊!救我!”猫猫尖叫声不止。
点燃一串火灵符颜辰猛然看见,一条巨大的黄鳝在地面的浅水里扭曲着身子。
它的巨头正贴在猫猫的头上,张开了滑溜溜的嘴企图将猫猫一口吞下去。
“你敢!小黄鳝不要脸!”唐游一边骂一边冲了过去。
一时间黄鳝和蛇扭打在一起,不停地在水面溅起水花,颜辰没工夫观赏这场旷世大战,赶紧上前一把将猫猫抱了过来。
此刻的猫猫浑身发抖,一抖就变成了一只黄白小猫的样子,完全把头埋进颜辰怀里不敢动弹。
女鬼一声嘶嚎,洞穴里接连响起群鬼的回应,无数的鬼魂在与她互动,嘶哑低沉的鬼声充斥着洞穴的每个角落。
有无数双鬼爪子来扯颜辰的衣服,将她扯得东倒西歪,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石壁上。
脚下的水坑里,有什么东西在啃咬颜辰的鞋子,低头一看,是无数的黄鳝从地下钻了出来,它们激烈的翻腾着,甚至要跳到颜辰小腿上来啃。
颜辰略感恶心地甩了一脚,随便就甩出去几条黄鳝,但它们的劲头很足,不啃到颜辰誓不罢休。
颜辰厉声道:“一个害人的鬼,一个吃人的妖,你们是怎么搅在一起的?”
“哈哈哈哈……”女鬼阴恻恻地笑着,笑声在洞穴里回荡,她没有回答颜辰的问题。
颜辰与脚下的东西斗智斗勇,身后又有小鬼来扯她衣服,扯得人烦躁。
“杀鬼!”颜辰一个咒术令下,围绕在身边的鬼魂就消失了,此刻她也没工夫超度,只能胡乱杀了。
女鬼的脸冷了下来,两次被颜辰的天师木剑所伤,她已经有些虚弱了。
她终于说了话,“我被他们浸死在这臭水沟里,他们没觉得我可怜,现在我杀几个人,这些人又有多可怜!”
她忽地笑起来,“活该,一点也不可怜!”
女鬼的声音很沧桑,不愧是上了年纪的鬼,少说也有两百岁了。
她的脖子猛地扭曲一百八十度,瞳孔死死地盯着颜辰,随着一声嘶吼,周围的鬼影又全部扑了过来。
颜辰正要集中注意力与女鬼斗法,身旁有一只手突然拉了她一把。
余钦将颜辰拉到自己身后,他就这样盯着女鬼,一双眼睛异常红艳。
女鬼愣住了,本能的一个闪身躲在了黄鳝身后,黄鳝与唐游扭打间瞥到了余钦那双眼睛,整个身子都僵了。
唐游趁此机会一举将它拿下,变回人样后死死扣住它的喉咙,任由的它的身子和尾巴不停地翻腾。
黄鳝做了这么多年妖,也不是这么快就束手就擒的,只见它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直接爆发出十倍的力气将唐游抽了出去。
唐游被抽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看起来比刚才的猫猫还要惨,叫声更刺耳。
女鬼再次与黄鳝联手,无数的鬼影全部扑向余钦,脚下的黄鳝也没闲着,跳得比人还要高,尽数朝余钦和颜辰扑来。
“来不及了,余老师别挡着我!”
颜辰正要推开余钦,却被余钦一手揽在了身前,颜辰这才抬头看见他眼里的红色瞳孔,无比妖艳,令人心生畏惧。
“余老师……”颜辰不再敢说话。
接下来,她眼睁睁看着余钦一挥手便将黄鳝妖拍在了墙上,整个过程他根本没有碰到黄鳝。
被猛砸了一下的黄鳝妖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可爱,和唐游的本体差不多大小,此刻正和唐游一起滚在水坑里打滚。
女鬼正要逃,随着余钦的抬手间,同样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直直压迫而去,女鬼瞬间匍匐在地。
女鬼把头磕在水里,嘴里不停地道:“饶命,求大师饶命……”
见女鬼突然磕头磕得水花四溅,颜辰都懵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一个厉鬼对着一个普通人跪拜,嘴里连连喊着求饶。
颜辰感觉到余钦的状态不对,赶紧站到他面前,用手在他面色拍了拍。
“余老师,醒醒。”
余钦猛地垂眸朝她看来,那一瞬间余钦仿佛是个嗜血的怪物,尤其是那双红色瞳孔带来的震慑力,让颜辰感到害怕。
她几乎就要往后退缩了,但还是鼓足勇气再唤了声,“余钦,醒醒。”
他的眼睛缓慢闭了起来,再睁开时那股要吃人的感觉消失了。
明显感觉到余钦前后的变化,颜辰这才松了口气,尽管知道他体内有大妖元灵,但还不能这么快让大妖清醒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大妖是坏的呢,万一大妖杀人如麻,嗜血如命呢?
据玄灵对他命格的说法,能牵制住他的是他命定的伴侣,如今伴侣还没出现,大妖就先醒来了,到时候就无法人为控制了。
颜辰赶紧利用符咒和剑将一妖一鬼困住,这时范栋跑得气喘连连地过来了。
“没事吧小余?”
颜辰质问女鬼:“为何害人,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就直接将你斩杀,不留余地。”
女鬼抬起头,仰头悲鸣,“我只不过想要走出那个宅院,他们却不放我一条生路,我恨,恨所有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低头哭泣。
颜辰第一次见一个厉鬼哭得这样凄凉。
这时,余钦问黄鳝:“你呢,又有什么苦衷?”
颜辰看了身旁的余钦一眼,发现他眼神坚定,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且清楚地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颜辰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下要完蛋了,大妖觉醒了。
黄鳝在水里打了个滚,将一个由它幻化出来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画面里,一个小镇上,地点正是万神窟。一群人用笼子装着一个女人将她抬到了小河旁。
河水隐隐发黑,看不见有多深,笼子里的女人哭声阵阵,“求你们放过我……”
“我求你们了!”
“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求你们行行好!”
无论她怎么哀求,最终那个笼子还是被沉入了水里,笼子上方栓着一条绳,由几个壮汉拉着。
女人在笼子里挣扎,水面不停地波动,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条小河。
水里,女人的挣扎愈演愈烈,求生的欲望达到了极致,可惜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个牢笼。
水底一只小黄鳝钻了出来,它钻进了笼子里,去啃咬绑在女人身上的绳子。
可惜黄鳝那么小,就人的拇指大,怎么啃得断比拇指还粗的绳子。
黄鳝围着女人不停地转圈,不停地啃缠绕在她身上的绳子,终于它啃断了一条,但笼子里的女人早就没气了。
黄鳝发疯地去啃系在笼子上的绳子,弄得笼子不停地在水里晃荡。
岸上等着女人死的那群人疑惑道:“怎么还在动,正常人早就淹死了。”
有人提议:“别管了,那就多泡会儿。”
终于,黄鳝咬断了绳子,笼子落入水中。拉着笼子的壮汉一惊,赶紧朝水里看去,看见了一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啊!”随着壮汉一声惊叫,所有人一哄而散。
后来,黄鳝竟离奇修成了妖身,化成妖的它成功把女人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画面结束。
黄鳝沉沉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她没有错,错的是杀她的人,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想帮她。”
颜辰心情有些沉重,曾经的种种压迫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那是过去的愚昧,她希望现在的人是开明的,不要再回到从前。
那无尽的冤魂,数不清的冤屈都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根本没有人来为他们伸冤,只有在历史的车轮下不断地被碾压,才能被淡化。
新人类是淡化了,可活下来的鬼却永远都忘不了。
颜辰道:“我会留在这里为无辜死去的人超度一个月,但是你们我今天必须要送走,还有什么要说的?”
女鬼苦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她除了这个鬼影子什么都没有了,去或留都可以。
黄鳝把头埋在水里,也没出声。
“那就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就走吧。”
颜辰开始做法,女鬼顺利被送走。轮到黄鳝时,颜辰却顿了顿,她看向范栋道:“我不擅长处理妖,要送走的话只能杀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范栋:“关起来?”他摊摊手,“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余钦朝黄鳝走近,一抬手便将他挥进了一个小水坑里,“卸去它的妖力,做个普通的鳝鱼就好了。”
颜辰和范栋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满脸惊讶,尤其是范栋,他没见着之前余钦的一通表现,此刻整个人都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