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是能让他们的荷包更鼓，他们也不介意对来人的异常之处视而不见，甚至可以帮上许多忙。
这是座两进院子，第一进院子里种着株梨树，从树身来看已是百年老树，何清心挽着荣轩，指着梨树道：“你看，这树真好看。”她站在这里，心里欢喜得很，见到什么都觉得好看，即使那梨树这时候已经叶子落尽，树枝光秃秃的。
荣轩笑着捏捏她的脸，触手柔滑。
何清心有些羞涩地低头。
院子里还有位中年男子，看形容似乎是租房子的，见荣轩二人举止，对这院子能租出去有几分把握，只是看他们浓情蜜意的也不好打扰，笑着垂手站在旁边。
旁边站着人到底不方便，荣轩取出银块来：“这是租金和押金，剩下的归你了。”
中年男子连忙接住，手中掂掂，这银块足有八两，扣除给东家的他自己能得差不多四两，真没料到今日能发笔小财，情不自禁地就行了个大礼，又道：“这家具都是配好的，上好花梨木做的家具，还没用过。还有，离这儿不远有座庙，每月初一十五有庙会。”叫何清心“姑娘”，因为她梳着姑娘发髻，尽管她与荣轩举止一似新婚夫妇。
何清心听到庙会，大感兴趣，笑着问几句。中年男子连忙道：“姑娘若是在家里憋闷想去庙会玩，正巧小女在家闲着，找她陪着去，拎东西也方便。”说着，就告诉二人如何联系他。
说了这些话，中年男子看看天色，说他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将院门一关，只剩下荣轩与自己两个，何清心十分欢喜：“咱们再去里面屋子看看。”
第二进院子里有座紫藤萝，这时候是秋季，藤萝花早就败了，只有些落叶在枝上稀疏作响。
何清心见了，不舒服的感觉一瞬而过，只指着窗棂惊喜道：“你看，这上面是坐在金鱼上的娃娃，手艺真好！”说着转头叫荣轩一同过来看。
她愣住了：面前的藤萝花架上繁花似锦，香气扑鼻。
荣轩笑道：“这花好看不好看？”
何清心凑近紫藤萝那红红白白的花朵，转头惊喜道：“好看！真好看！这是你变出来的，对不对？”
荣轩点头，不妨何清心扑到他怀里，抬头亲他脸颊口：“荣轩，谢谢。”说完话后，才觉出羞涩来，连忙退出荣轩怀抱。
荣轩一把又将她楼到怀里：“亲一下就跑，丫头，你不老实啊。”
何清心嗔道：“荣轩……”她娇嗔的声音甜腻地让自己都惊讶，连忙住手，满面通红地缩到荣轩怀里，只露出红红的耳朵。
荣轩朗声大笑。
两人腻歪了一两个时辰，荣轩虽然仍有些不舍，还是忍着推开伏在自己怀里笑着的何清心：“来，我们去看看屋子。”
“看屋子？”何清心疑惑，屋子有什么可看的？
“你看看，东屋西屋你要哪间？”
“哪间？”她和荣轩不是应该住在一间屋子的吗？何清心望向荣轩，目光疑惑。
何清心充满疑惑的眼睛水汪汪的，让荣轩忍不住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你还是个姑娘，不可以的。”不等何清心反对，拉着她去看屋子。
能与荣轩住在一起当然好，但荣轩的拒绝则更让她感到甜蜜，何清心选了东屋。
被褥之类的，都是荣轩从西流山带来的，屋子收拾得特别快，不到半盏茶功夫，何清心站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含情脉脉地对荣轩笑。
荣轩忍住心中躁动：“我先回西屋，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屋子里只剩下何清心独自一人，她扑到床上，用脸摩挲那被子精美的暗色绣文，情不自禁地道：“真好！”她觉得她说话声似乎有些大，不由将头埋到被子里，又忍不住轻声笑说道：“真好！”
荣轩也觉得今天过得真好，他笑着与师叔祖用传音器联系。
知道荣轩要和何清心在外头玩，奇水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反而嘱咐他要让何清心玩得开心，只提醒他道：“半个月后是你娘亲忌日，你别忘了回来祭拜。”
荣轩当然不会忘记。
次日一大早，何清心就醒了，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磨蹭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起床，结果一出门，见荣轩也正好出来了，何清心问好后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也起来得这么早，在西流山那半个月她可是知道的，荣轩从来不会起得这么早——荣轩和自己一样。
荣轩看着她满足的笑靥，忍不住按她鼻尖：“你呀！”
何清心调皮地笑了。
一日三餐，餐后戏谑玩耍后，各自做各自的事，何清心炼丹或是做吃食，有时还看会儿话本，荣轩读书间或练剑，有时还处理些西流山与西流阁的事物。
忙得不耐了，荣轩吹笛，何清心则坐在紫藤花架下，支着头听，有时还随着哼上几句曲子。
最是温馨不过，最是安心不过，最是圆满不过。
最是心满意足。
眨眼间，就过了七八天的圆满日子。
院门被敲响的那刻，何清心正在听荣轩吹笛。
敲门声响起刹那，何清心突然觉得阵恍惚，随即而来的是轻微的恐惧，她望向荣轩。
荣轩放下笛，对何清心示意他去开门。
何清心不自禁站起来走到第一进院子的穿堂里，望着荣轩打开院门。
院门外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何清心惊讶起来。
那小姑娘见到荣轩，有点手足无措，低着头羞红着脸道：“我是李家的女儿，我叫窈娘。我爹爹说明日是庙会，让我问问何姑娘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何清心听提到自己，连忙走过去。
荣轩则问道：“李家？李收的女儿？”那个卖房子的中年男子叫李收。
李窈娘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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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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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心已迎上前去：“李姑娘？”
李窈娘听到她声音，抬头，见到何清心走过来，嫩黄色的衣裳，肌肤若白梅，眉目清丽，连忙道：“何姑娘。”
何清心方才听明对方来意，走到她跟前，并没让她进院，只是在门口对她道：“谢谢你来告诉我庙会的消息，但我不想去庙会。”
她的语气很客气，可毕竟还是拒绝，李窈娘有些尴尬地想要离开，但想到来之前爹爹让自己与何姑娘交好，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她犹豫着没有转身。
门口站着两女一男。
荣轩避免尴尬，与李窈娘寒暄句，又对何清心点个头，随即离开。
等到只剩自己与何清心了，李窈娘虽仍尴尬却不再那么紧张，她将在家中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说了个遍：“何姑娘，我们罗湖镇虽然不如省城大，但往来客商和省城都差不多，庙会和省城一样热闹。”
何清心笑笑：“原来这么回事。”这时候门外有小摊贩经过，还有三四个孩童奔跑者穿过巷子，何清心觉得这么在院门口说话不太好，拉着李窈娘坐到第一进院子里。
李窈娘感觉得到何清心的善意，但也能感觉到她的拒绝，想到来之前爹爹的话，硬着头皮说起庙会的热闹处：“庙会可好玩了，上次就连巡抚家的姑娘来罗湖镇，还特意带人来逛呢，回省城后还念念不忘，引得总兵的女儿也带着表姐妹来逛庙会呢。”又道：“总兵的姑娘最喜欢的是彩灯，那些彩灯各式各样的，有兔子有猫还有美人画，什么貂蝉拜月昭君出塞都有，听说西施浣纱的那个彩灯，省城人都说没见过比它更好的。”
何清心含笑答应着，又指指第一进院子的西屋，示意自己要去那里那些东西。
李窈娘连忙点头，这才放松许多，有心思四下打量，这院子没租出去前她也来过几趟，当时虽然也觉得好，但现在看过来却觉得比当初还好，好得多，好得太多。
就连院里的梨花树，也仿佛开得更茂盛。
何清心端着盘糕点，提着个食盒走出来，李窈娘连忙上前接过提盒，觉得提盒有些沉甸甸的。
何清心让：“这酸枣糕是自家做的，你尝尝。”
李窈娘拿起块吃进嘴里，只觉得酸枣糕又酸又甜，刚吃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吃完一块后回味起来只觉得还想再吃，一连吃了三块，这才不好意思地停下：“何姑娘，你做的真好吃，我从没吃过比这个还好吃的酸枣糕。”
何清心对自己的手艺有把握，笑着道谢，随即打开食盒，原来里头放着碟酸枣糕还有碟梨花酪，旁边放了瓶南酒，她道：“我们到这里，受到李掌柜许多帮助，这些时忙着也没来得及道谢，正巧李姑娘来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李窈娘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要推拒，何清心笑着将提盒递给她让她拿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心意。你要是不接的话，就是怪我们没有提早去登门道谢了。”
李窈娘连忙道：“何姑娘……”
何清心笑着摆手，又问李窈娘住在哪里，随即道：“我在这里留你这些时候，怕是李掌柜的太太在家里都该等着急了，我就不留你了，日后有机会再聊。”说着，就将李窈娘送出去。
何清心进到里院，见荣轩正坐在椅子上翻书，见她进来将书放下笑道：“那庙会听起来还不错，还有什么彩灯之类的，你要是在家里闷得无聊，去看看也不错。”
何清心笑着摇头：“我觉得在家里挺好。”她也随着荣轩说“家里”，只觉得甜蜜。
荣轩听了也不再多言，说起旁的来：“晚饭吃什么？院子里藤萝花开得好，就在花架下吃饭，好不好？”住在罗湖镇这些天，两人有默契，与修真术法有关的事物一概不谈，只是如同平常人般过日子，说家常过日子的事。
何清心笑着答应。
饭桌上摆着一荤一素加上一碗汤，何清心用大勺盛出碗汤来递给荣轩，又边给自己盛汤边道：“玉米放得晚了，要是提前个一刻钟，更好喝。”
荣轩边喝汤边道：“我是不懂这些，就知道好喝。”
何清心噗嗤笑了，又道：“紫藤萝开得这么好，吃完饭我拾掇拾掇，弄两斤花洗好晒干做点藤萝饼，你吃咸的还是甜的？”她知道荣轩喜欢吃咸鲜的，只是藤萝饼甜口的也别有番妙处，有此一问。
“两种都做点吧。”荣轩突然想到：“家里做的酸枣糕和梨花酪都吃完了？”
“我送李家了。”何清心道：“当是谢李掌柜的当初租房子时帮的忙。”
荣轩望望她：银货两讫的事算什么帮忙，她就是想尽早把李窈娘打发走。
何清心知道被看出心思，笑着低下头。
李家
桌上摆着食盒里的糕点和南酒，李窈娘坐在南面，李掌柜坐在她对面，手中抽着烟斗。
深深呼出口烟，问道：“她说这是谢礼，然后就送你回来了？”
“说是怕娘在家里等着担心。”
李掌柜用烟斗敲敲桌：“你再和我说说那院子现在怎么样？”
李窈娘一五一十地说着，李掌柜仔细听着，等讲完了，犹自沉吟，半晌叹声：“是人中龙凤啊。”
李掌柜娘子端来茶，在旁边道：“人中龙凤与咱们也没关系！”又伸手将糕点拿起来：“南酒你喜欢喝，这酸枣糕和梨花酪我放橱柜里，也是待客的好东西。”
李窈娘连忙道：“何姑娘说都是她自己做的。娘，酸枣糕好吃。”
李娘子笑着点点女儿鼻尖：“娘给你留两块。”
晚间，李掌柜翻来覆去睡不着，李娘子被他扰得烦躁，拍下他的后背：“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掌柜索性坐起来抽烟。
李娘子见了，索性也坐起来，点灯道：“你还想着白天窈娘去的那户人家？”
“我这眼睛见过多少人，打眼一瞅就知道那对不是平常人，能和他们有些关联，说不定咱家就能时来运转呢。”
“我觉得家里现在过得挺好，用不着什么时来运转的！再说了，人家那意思就是不想和咱们都接触，热脸贴上冷屁股，有什么意思！”李娘子说到这儿，又道：“再说了，那什么何姑娘明明是个姑娘，和人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多丢人！你让窈娘去见她，也不怕窈娘也跟她一样学坏了！”
“你懂什么！这些虚礼，有本事的人根本就不在意！”见李娘子不服气的眼神，李掌柜长叹声：“头发长见识短！”说完，捻熄灯，准备睡觉。
李娘子在黑暗中拍拍夫君胳膊：“这样，我明日带些好玩的东西，送到那儿当谢礼，怎么样？”
李掌柜翻个身：“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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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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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何清心正在做藤萝饼。
李娘子可不是女儿，羞涩地只敲门不说话，她是边敲门边将自己的来历和来意说得清楚。
何清心开门，就见着双手都提着东西的李娘子。
见到何清心，李娘子先寒暄几句，又提了提手上的东西，说是谢礼：“都是些家常东西，还有从庙会买来的，粗糙的很，何姑娘别嫌弃。”她站在院门口，都不望向院里，说数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何清心将李娘子送的东西放在院中桌子上，自己自去做藤萝饼。
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小火炉上架着口锅，白糖合着水融化后，加入新买的饴糖熬糖丝。
荣轩处理好怀竹发来的玉简后，走出来就见着何清心在专心熬糖丝，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见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随手翻翻，都是些他眼中的寻常事物，他看眼就算了，倒是有个捏成美人的小塑像挺有意思，荣轩不由拿起来，这美人捏的活灵活现暂且不说，眉目间的清丽竟有些像何清心，这就忍不住让他拿着看了又看，又忍不住望望何清心。
这时候，糖丝已经拉好，何清心在做糖馅，边搅拌边加上剁碎的紫藤花瓣，察觉到荣轩的目光，她也顾不上，等把花瓣糖馅包到酥面里做成饼装，一个个放在面案上，这才有闲暇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边看它边看我笑？”
荣轩将手中的小塑像递到她跟前：“这美人捏得倒也些像你，特别是眉目。”
何清心自己看看，倒还真有些像，忍不住笑：“这是李娘子送来的？”
荣轩点头。
“只有这一个？”没有什么男的的塑像的？
“只有这一个。”
何清心听只有一个女塑像，心里就觉得没有意思，道：“怎么就只有一个呢？”又想想：“李娘子说有些东西是在庙会买的，你说这塑像是不是也是庙会里的？”不等荣轩回答，她自己就点头：“家常不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应该是手艺人在庙会里做的，他们买回来。”
何清心在东平国也见过庙会，她仔细想想：“那些做塑像的手艺人，不仅做戏曲上的人像，还有可以对着人捏塑像。”她笑着问荣轩：“明天庙会，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荣轩含笑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