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
闻知自己有些满意,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罐跟装宇航员摆件的盒子一起放在桌面上。
也不知道贺屿之回来了没有……
她想着,抿了抿唇。
晚饭时,母亲回来给她带了饭。闻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贺屿之回来了吗?”
“还没呢。”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给她递了双筷子:“早上就出去了。好像是去酒店办生日会,估计等回来就挺晚的了吧。”
闻知点了点头,在想礼物什么时候去送比较好。另外也有些担心,贺屿之要是晚上零点之后再回来,自己的礼物就不算是生日当天了。
她跟母亲很默契,谁都没有提贺屿之生日会,却没有叫她的事。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饭后闻知没事情做,又在座位上学了会儿习。只是因为一直想着要送贺屿之礼物的事,根本没有办法看得进去书。
明明是对方过生日,自己却心神不宁。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
窗子外面黑得如漆似墨,只有路灯静悄悄的亮着。
闻知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也看不到院子里前门的那条路,不清楚贺屿之到底有没有回来。
外面的木槿和月见草都开了,花朵淡紫色的一片。
今天是格外晴朗的夏夜,但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却还是看不到星星。
只有一弯浅浅但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
闻知依稀的记忆里。
在她家乡那边,夜晚抬头看的时候星星有很多很多,大大小小,颜色也各不相同,像钻石一样落在天上。仔细去看还分辨得出不同的星座。
但北城的夜,明明天也是晴朗的,却什么都看不到。
桌上的钟表指针慢慢滑过十点半,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等了,万一他可能今晚不回来了呢?”
“明天再给也没什么的。”
“嗯。”
闻知应了一声,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她自己过生日时也只是吃个长寿面的事。
但看着桌子上那瓶剥好的核桃时,却总想快些给他。
女孩儿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
因为跟班级里其他人都不熟,也没有别的朋友。闻知的聊天列表里空荡荡的,就只有贺屿之一个人——
即使他们至今都不是好友的关系。
每次打开,最上方都有“正通过(01)班进行临时会话”的提醒。
闻知抿了抿唇,小心地打了几个字:
“你回来了吗?”
她盯着屏幕,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越矩。
贺屿之是不会回复她的吧?
他们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怎么会看手机。退一万步说,就算看到了,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回。
闻知有些自暴自弃。
何况都快十一点了,估计贺屿之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去简单洗了洗漱。
但没想到刚去没多久,就听到手机震了一下。
她连脸都没来得及擦,两侧的发梢还淌水就跑过来。
心脏失律般跳动。
她缓了缓,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打开,紧张地将消息栏滑下来,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怎么了?”
闻知捧着手机站在原地,脸颊一下子红了个透。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因为有东西想要给你来着。”
她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却又觉得直接这样说不好,又重新删掉。这样反复了几次,还在纠结着措辞,却看到对面又发了一句:
“刚回来。”
闻知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还没到十二点,现在送给他是最好的。她这样想着。
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然后才关了屏幕。此时母亲已经睡了。闻知小心地把玻璃罐跟礼品袋拿起来,轻手轻脚地带着钥匙,出了门。
客厅跟会客室的灯都关了。
闻知房间外面的走廊里只剩声控的灯,要比平时暗很多。再加上公馆的空间大且空旷,更让人有些害怕。
她抱紧了玻璃罐,拎着礼品袋几乎一口气跑到三楼。
等呼吸平稳了些,才鼓足勇气敲门。
门很快开了。
和外面走廊的暗不同,那人把门一开便有大片而强烈的光源从屋里外泄出来。贺屿之站在门口,挡住了一片。
他穿了一件深蓝与白相间的条纹短袖T恤,复古撞色的调调,深黑长裤。
领口前挂着一条银色的潮牌挂坠。
明明是普通又低调文艺的款式,很日系的风格,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好像整个就变得张扬恣肆起来。
“你来干什么?”那人问。
闻知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想着正事。很快装核桃的玻璃罐和礼品袋递过去:“听他们说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快乐。”她说。
站在他面前说出口时,心跳又开始紧密的跳动。
贺屿之稍微有些讶异,眉头蹙了蹙,幽幽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手上的玻璃罐上。
不知道是灯光显的还是什么原因,女孩儿的脸颊白里透粉,眼睛乌黑黑得很亮,好像在期待他收下。脸侧的头发湿润成一缕一缕的,像是刚沾过水。
她正对着光,衬得皮肤更白,但眼睛上的那块殷红的胎记也愈显眼。
贺屿之的视线从她脸上下落到她双手捧着的那个玻璃罐上。瓶口系了漂亮的粉色带子,还是蝴蝶结的样式,玻璃罐里装着是剥好的核桃仁。
每一个都很完整。
或许是被他的沉默和视线弄得有些紧张,因此而局促不安。
女孩儿的手指动了动,贺屿之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缠着的创口贴——然后突然心生厌恶。
他讨厌刻意讨好的嘴脸。
自己没有跟她说过喜欢吃核桃的事,她却剥好送到他面前。还装模作样的贴个创口贴。
是生怕他不知道,她为了给他剥核桃才划破手的吗?
闻知在空中举着玻璃罐好久,但看贺屿之却好像没有要接的意思。正不知所措着,却听到那人轻笑了一声,冷嘲的语气:
“你是不是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闻知愣了愣,有些不解跟迷茫。
她抬眼看着少年那张漂亮却冷漠的脸,心脏有几秒的停跳。
“你不是我朋友。”
“我也没兴趣跟你有什么交集。除了给我作业,不要再做其他的事。”
她听到他说。
那人的目光犀利且冰冷,自上而下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精致的五官露出的却是傲慢跟厌恶的神情,像一把伤人的刀子,直插过来。
“反胃,拿走。”
闻知瞪大了眼睛,怔了怔,还想试图解释:“不是,是因为你给的那个手机,我想谢谢你来着……”
“这个是我在店里买的,感觉很适合你,是一个宇航员的模型,放在你桌子上应该很好看。”
“而且……而且这个山核桃很好吃的!我买的是最贵的那种。”
“剥完不赶紧吃的话,放久了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伸手过去,谁知道贺屿之却突然比刚刚更加生气,伸手过来推了她手一下。
“我说了拿走,你听不懂么?”
对方力气大,又是很突然的。
闻知手没抓稳,就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罐掉到了地上,碎了一个口子,许许多多被剥得很完美的核桃仁散落出来。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女孩儿呆滞着,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只听到耳旁又是一道声响。
身侧的门被关上。
周围明亮的光线也随之消失。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有些麻木地蹲下身去,先把玻璃罐拿起来,然后把地上的核桃仁一个个重新捡回去。
或许是事发突然,情绪都还没跟得上。
她本来不想哭的。
当闻知在贺屿之门口一个个把核桃仁捡起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有一种汹涌的委屈感,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窒息、淹没。
女孩儿低着头蹲在地上。
一边一颗颗捡着,一边没有声息的掉下眼泪来。
作者有话说:
我的知知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姑娘呜呜呜呜
心碎
第14章
◎“白昼流光”◎
闻知有点不敢回家。
她的礼物一件也没有送出去。想起自己为了买给他的礼物而去做兼职, 每天回来剥核桃的那些努力,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就像个可怜虫。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把掉在地上的核桃都捡起来放到碎了的玻璃罐里, 站起身, 哪里都不想去。
闻知下楼后在一楼侧面楼梯间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夜里安安静静的,房子的隔音又好, 她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和抽噎的声音。
她不想被孙慧发现自己的礼物没送出去的事。一来是有些丢人,二来也不想让母亲发现贺屿之对她真实的态度而因此难做。
闻知知道孙慧需要这份工作, 家里之前欠下的钱要还,压力很大很大。
而在贺家就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工作。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玻璃罐跟核桃一起放进礼品袋里,抱着回了房间。
此时母亲已经睡了。
闻知蹑手蹑脚的进屋,将东西放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这个书桌只有闻知自己用,抽屉里的东西都是她的,母亲几乎不会过来碰, 所以还算安全。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表,已经快凌晨两点。
做完这一切,闻知才上了床。
孙慧白天累了, 晚上就睡得很沉。闻知侧躺着,睡不着, 但又不敢哭出声,只得尽力压抑着情绪。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兼职给贺屿之买东西, 剥核桃, 心里就有一种被酸楚浸泡的感觉。
给贺屿之买的礼物, 是闻知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
自己连最便宜的书包都不舍得买, 母亲平时也是省吃俭用……
她想, 或许贺屿之说得对。
她不是他的朋友, 不管自己做什么,以后也都不会是。否则他也不会过生日特意避开她。就算是为了感谢,对方也对她辛苦准备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只会觉得厌弃。
就像他看待她,就如同看待讨厌的东西一样嫌弃的眼神。
自己根本不需要感谢他。
贺屿之给她手机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她而已。
她有时候明明能看清这个本质,但有时却又被愚蠢的少女心蒙蔽了双眼。
自己赚的钱都还不如给妈妈买点东西,或是给自己买个书包。再或者自己赚了钱买个便宜的手机,不用再因为觉得拿了贺屿之的东西而总觉得亏欠于他。
他本质就不是一个好人,闻知想。
—
闻知把原本想送给贺屿之的礼物藏了起来。
除了他和她,没有人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所以此后的几天还算相安无事。
闻知本来以为经历了那晚的事之后,贺屿之应该就不会再来找她要作业。但没想到对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晚上还照常对她“发号施令”。
但闻知的心态转变了些。
在清楚了自己无论有多努力,都不可能让贺屿之领情之后,她的心态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闻知也不想跟贺屿之闹得太僵,怕影响了家长那边。
他让她给作业的话,她还是会给,但也就仅仅是这样,不会再有多余一丝一毫的想法——
就像贺屿之当初要求她的那样。
他每次要什么就会给她发个信息,多余的话不说。她就按他的要求送上去。
他开门,她就递过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流,甚至都不需要抬头看他的脸。
在班级里也按他要求的那样,装作互不相识。
主要是经历过贺屿之生日那晚的事后,闻知对他又多了几层忌惮和畏惧,不想再招惹。
他想要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就好了。
闻知很清楚自己和母亲在别人家这种“寄人篱下”的处境,一切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本身就是一种看不清自己位置的“僭越”。
还是好好学习吧……
然后考得很远很远,找到了好的工作,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为了给贺屿之买礼物,闻知自从上次兼职之后,就发现了在这边可以自己赚些零花钱的办法。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她从小就没有什么零花钱。再加上性格使然,也从不会伸手管家里要钱。
她想要什么东西,也只会默默在心里面想。
去做那个兼职的话,虽然很累,但每三个小时就有一百块钱。
这对于她来说,诱惑力真的很大。
正好学校里的课业压力还没到很重的时候,周六日还有些时间。闻知想自己赚些钱好去买更多的辅导书跟课外练习册。
如果能余下些钱,再给家里买些什么就更好了。
隔了两周后,闻知趁着周五晚上放学,又去了上次兼职的地方。
可惜店里过了刚开业的活动期,也不需要招兼职了。
“你很缺钱吗?”
那个老板看到闻知又来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问。
他觉得很奇怪。
看闻知穿得校服很像是附近那所很好的高中的。但能在那所学校上学的,家庭条件应该都不错才对。
但这姑娘却要来兼职,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
他是做小本生意的,平时接触的三教九流也多。
人与人之间的气质是孑然不同的。
穷人跟富人不同,稳定的上层和暴发户又不同。
但直到这次闻知再来,他才明白自己第一次看闻知时那种说不出来、又摸不透的感觉是什么——
她身上那套校服是昂贵的,但除了她身上那套有身份象征的校服以外,自己看到的却是一个穷人家的、缺钱、敏感且自卑的小姑娘。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块胎记的原因。
但现在想来却不单如此。
“我们店现在没有开业酬宾的活动了。”
他想了想,然后说:“不过你要是实在缺钱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我朋友那边商场的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