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闻知感到意外的是,原来贺屿之也写作业啊……
她回到门口把作业册递给对方。谁知自己手才刚伸出去一半,作业册就直接被贺屿之拽过去了,然后便转身走了,一句谢谢也没说。
闻知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那人优越矜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随后才回屋把门带上。
“是管你借作业吗?”她刚回屋,孙慧便问。
“嗯。”闻知点了点头。
“挺好的。他们家帮了咱们挺多。要是他有什么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热心点儿,帮帮他。”孙慧嘱咐说。
热心点儿……
闻知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她在校园里见到贺屿之,对方都是一副没看到她的样子。甚至有几次贺屿之的眼神明显就是讨厌和嫌弃她,好像巴不得她离他远一点。
闻知不想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归结于喜欢。
贺屿之学习不好,脾气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是个没有耐心的男生。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觉得他很好看,总是不自觉的、偷偷的去看。可要真让自己贺屿之面对面的话,好像又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
因为被借了作业,闻知一晚上都惴惴不安。
她一开始还紧张着,不知道贺屿之什么时候来还,也不敢换睡衣,不敢上床睡觉。后来都快十一点了,实在熬不住才上了床。
然而直到第二天一早,贺屿之都没再过来。
闻知要赶早班的公交,所以会走得早一些。直到等她走的时候,对方好像都还有没起床。
她没办法,只能先去学校等着。
快要早读那会儿,往往是班级里最乱的时候。大家聊天的聊天,偷吃东西的吃东西,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还有做值日和学生会过来检查卫生的,什么声音都有。
“闻知,你作业呢?”
数学课代表宋弛走到这一排时,先收了耿悦递过去的作业,然后问说。
“我……”
闻知不自觉望了一眼贺屿之座位的方向,没想到马上就要早读了,贺屿之还没有来。
“不好意思啊,我还没找到。等一会儿给你,你先去收别人的吧。”
她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说。
闻知没有手机,也没什么朋友。白天课间的时候她就会写写作业,所以完成得很快。基本上第二天课代表来收的时候都能很快交上。
平时守规矩守惯了,一时交不上,心里就没底。
她知道对方每次都来的很晚,但之前他迟到自己不会紧张。这次却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
眼看着数学作业已经收了大半,贺屿之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门口。少年身形优越,一副懒散冷倦又没睡醒的样子,但走路却还带着风似的。
他把软踏踏的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然后便大马金刀地往那边一坐,不动了。
闻知原本还心怀期望,觉得贺屿之会想起来还她作业。谁知对方就像忘了这回事似的,不紧不慢地低头玩手机。
“闻知,你作业找到了吗?”宋弛收完了一圈又转了回来,问。
“还没有……”
闻知攥了攥手心:“再过一会儿吧。”
“行,那你快点吧。我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要是我去办公室之前你还没找到,就只能自己去办公室交了。”宋弛说。
“好。”
闻知抿了抿唇,应道。
她眼看着宋弛抱着一沓作业册先回座位了,心里焦灼更甚。因为此时的贺屿之还在低头看手机,听歌。
闻知手心都出了汗。
她捏了捏手指,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起身,走到那人座位旁边。
此时,贺屿之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领口拉链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他一条腿膝盖搭靠在课桌下膛上,另一条长腿随意敞放着,根本没注意到她过来。
贺屿之的座位靠窗,旁边还隔着一个男生。但两个人却不像一个次元的。
虽然都是校服,但贺屿之穿着就有种又酷又凌厉的韧劲,在人群里很亮眼。校服裤侧边竖下来一条线的条纹,两条腿笔直修长。
他戴了黑色的入耳式有线耳机,好像正在听歌。
闻知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问说:“那个……我的数学作业你用完了吗?”
她站在过道里,紧张得声音发虚。
这不仅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贺屿之说话,也是第一次在班级里跟对方说话。
话音才刚落,便看到那少年懒懒散散的掀起眼帘,视线一边爱搭不理地朝她直射过来,一边顺手摘下了右耳的耳机。
闻知的心又咚地一下子,吞了下喉咙。
贺屿之原本在听歌的。
如果不是抬了下眼,他压根都没注意到过道里站了个人。
这姑娘看起来很瘦,身上长袖长裤的校服对于她来说过于宽松,身体和衣服之间空隙很大的样子。
以前没怎么注意过,何况闻知长得矮。
他只记得她脸上那个胎记,对五官没有印象。这回贺屿之坐着,视线从下而上,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女生的脸:
有些婴儿肥,眼睛很大,杏仁一样有些天真的钝感,眼珠清凌凌的,但却发着怯。
鼻尖小巧且秀气。
她肤色白净,嫩嫩的,脸上也没有其他瑕疵,按理说也算是清秀漂亮的小美女。只可惜右眼旁边那一大块粉色的胎记实在是有碍观瞻,毁了整盘旗。
贺屿之昨天打游戏到半夜,确实忘了要还她作业的事,好在今早收拾书包的时候一起装了进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闻知的那份,随手扔到桌上靠近闻知的位置。
闻知看着少年撇了作业册过来,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拿着作业,跑去前面宋弛的桌上跟其他人的放在一起。
只是转头的时候,闻知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级里有好几个人正在往她这边看。
因为脸上胎记的关系,她本身就惧怕别人的视线,有些不自然。
而就在此时,语文老师进来了。
“动作都快点啊,把书拿出来。今天早读语文,一会儿听写。”
闻知身体发僵,硬着头皮在各种注视下,低头快步从第一排回到最后自己的座位上,慌乱的把语文课本拿了出来。
因为老师已经进来的缘故,大家才都不情不愿的开始把书摆出来开始念。
一时间,四周渐起读课文的声音。
闻知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也终于在郎朗书声中放松下来。
而这时,旁边的耿悦却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你认识贺屿之?”
第7章
◎“玻璃城堡”◎
闻知愣了一下,摇头:“没,不认识。”
“就只是借数学作业的事。”她小声回。
闻知不敢说太多。因为贺屿之平时在班级里也从不跟她搭话。俩人除了昨晚作业的事也没有更多联系了。
至于自己是受贺家资助以及其他的事,闻知觉得羞于启齿,也算隐私,还是不说为好。
“噢。”
耿悦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闻知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读着读着,她忍不住朝贺屿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是看老师来了,对方此时总算摘了耳机,不紧不慢地把课本拿了出来,也在装模作样的早读。
稀薄的晨光正透过窗户落在少年笔直挺括的后肩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淡然。
其实她很羡慕他。
无论是事业还是情场,凭借这样的出身和脸,只可能是顺风顺水。即便自己只来了一个月,都知道贺屿之是很多女生的心上人,男生也愿意跟他玩。
无论是本班还是别的班,亦或是其他年级甚至校外,好像总有他认识的人。
想到这,闻知垂下眼帘,心像是被泡在雪水里面。
而像借作业这样的事,就已经是自己跟对方这样的人唯一的交集。
—
下午的课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第一节 是体育。
从室外网球场回来的时候,有隔壁班的女生过来跟闻知说数学老师找她,让她去办公室。
闻知还以为是自己借贺屿之作业的事情被发现了,惴惴不安地去了办公室。
进去时,老师正在批改昨天的作业。她在老师的斜后方站定,不敢先出声。
数学老师往后看了一眼,看到闻知在后面,没说话,反而扭过头继续批作业了。
闻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老师又批了两本,然后忽然回过头来,扶了扶眼镜框问:“怎么了?你是有题要问吗?”
闻知愣了半秒,有些意外。
但她看得出来老师应该没找她。
“没,没有……”
闻知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又在办公室看了看其他老师,好像都没有要叫她的意思,只好稀里糊涂地回了班级。
刚上完体育课,教室里难免吵吵闹闹的。
闻知回了座位坐着,脑子里还一直在想老师叫她的事,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
她书包不见了!
平时她会把书包放在座椅后面,背靠着的时候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可现在后面空荡荡的,直接就能靠到木质椅背上。
闻知一下慌了。
她赶紧站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一下,但都没看到书包。
“耿悦,你看到我书包了吗?”她问。
耿悦看了她一眼,回:“没有啊,我没太注意。不过我也是刚回来。你是不是中午带走落体育馆了?”
“没……”
闻知脑子里很乱。她中午吃完饭是去了一会儿图书馆,但肯定没带书包。体育课也没有拿。
耿悦起来帮她在周围找了一下,但也没什么线索。
闻知则站在原地,努力回忆着,想看看还有没有自己忘记的细节。正想着,耿悦从教室后面叫了她一下。
“闻知。”
她回过头,看到耿悦站在教室最后面靠墙的那个垃圾桶旁边,表情有些异样,看上去欲言又止。
闻知不是傻子,赶忙跑了过去。
即使还没看到,但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结果。
为了方便学生扔垃圾,基本每个教室后面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脚踏式垃圾桶。
闻知跑过去时,耿悦正踩着下面,上面的盖子开着。以至于一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的书包。
那个很普通的,上面连多余图案和花纹都没有的,米色的布书包,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跟灰尘和别人扔的废纸堆在一起。
但跟以前不同的是,上面被黑色碳素笔划了很多条线。而且底下还被剪刀剪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里面还有东西吗?要不……你换个书包吧。”耿悦说。
闻知嘴唇虚白,背脊也有些僵硬。
她站在旁边看着垃圾桶里面的书包,抿了抿唇。但最终还是在耿悦的注视下把那个已经脏破的书包捡了起来,小心地拍了拍灰。
“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有看到有人在我这边吗?”
她看着耿悦问。
耿悦皱了皱眉:“你怀疑是我弄得?”
“没有……”
闻知摇了摇头,声如蚊蚋:“我只想知道是谁。”
虽然耿悦平时沉默寡言,跟谁都不太热络的样子。但在闻知看来,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她不屑于去做。
此时,上课铃声响了。
耿悦好像有些不高兴,面无表情地把脚从垃圾桶下面的踏板上移开,一言不发地回了座位。
闻知也咬了咬唇,抱着书包回了座位,神经有些麻木。
这节课是心理课,老师很年轻,说话温温柔柔的。和体育课一样,也是适合放松的科目。
老师刚进门,还在调试前面的电脑设备,顺便跟前排的同学聊聊最近的新闻。只是闻知坐在座位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一直抱着书包,眼睛有些发酸。
这个书包是去年她刚上高中过生日时爸爸给买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好,闻知用的时候也很爱惜。平时坐公交的时候也不舍得放在座位上,都是抱着,怕弄脏。
本来搬家的时候很多东西就不能带,里面跟父亲有关的物件就更少。
每次背着书包的时候,就感觉爸爸还在似的。
对方只是加油站的普通工人,但性格开朗,脾气好,对人处事都很有耐心。从未跟妈妈吵过架,对闻知也是宠着,会给她讲笑话听,教她骑自行车、用竹子做风筝。
虽然日子清贫,但一家三口的感情好。爸爸每次去参加红白喜事的时候,总是会揣两块糖回来给她吃。
每当抱着书包时,闻知好像就能回忆起爸爸牵她手时那种手掌上粗粝的感觉,还有身上脏兮兮却又让人感到心安的汽油混着灰尘砖瓦的味道。
好像那个人仍离自己很近,未曾离开一样。
闻知在乎的是书包,但又好像不是。自从来了这边,压抑久了,本身就很难受。很怀念之前爸爸还在的日子。
她坐在那里,心里像是同书包一样被剪刀硬生生剪出了一个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
钱买其他的书包。
可是她已经再也没有爸爸了。
她眼睛酸酸的。原本清晰的视野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她像块石头似的,蜷缩地抱着书包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眼泪不受控地跌落在面前的书上。原本干燥的纸张也一点点变皱。
而这时,耿悦却忽然从旁边推过来一张便利贴。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教室里有监控。”
闻知看了一眼教室前面,又转身看了看最后面。确实前后都有监控设备。
当她转回来时,视线恰好滑过耿悦的脸。但对方没看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老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副照常听课的样子。
“谢谢。”她小声说。
“我只是想证明不是我,不是为了帮你。”耿悦回。
“不过……”
她说着,略微顿了顿:“如果你想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好离某个人远一点。”
闻知是个聪明人,能够很快明白耿悦的潜台词。自己今天明明和往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早读时还了贺屿之作业。
但她现在没有力气细想,只是点了点头。
她抱着书包,也只有抱着才有稍微的安全感。
而此时,上课铃已经响过三遍了,五六个男生这会儿才前后脚跑进来。
估计是看年轻女老师好惹,又或者是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也不觉得迟到一两分钟是什么大问题。只有第一个男生喊了声报告,剩下地都风风火火地从教室门口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