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阳少君玉珠儿任命为正统领,率领三十万勇义军挥师北上。其姐玉柳儿任命为副统领, 从旁辅助。
冬夜,萝阳边境。
玉珠儿缩在厚实的狐裘中, 被旁边的火盆烤得昏昏欲睡。
沈初茉和张庭之就在她的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她不但无动于衷, 甚至还在这习以为常的背景音中越发感到困倦。
沈初茉:“现在还什么冒进不冒进的, 咱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
张庭之:“正因如此, 所以我们才更要沉得住气。玉副将所言太过冒险,现在的勇义军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你永远都是这样,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就算有大好的机会, 也被你给浪费了!”
“玉副将不理解我,我不怪你。但是庭之不能看着玉副将去送死。言烈何等狡猾,怎么会如玉副将所说的那样, 轻易中招?”
“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怎么, 你在这儿阻拦我, 又是想偷偷安排自己的人用我的计策?”
“玉副将这就误会了,庭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庭之是真心实意为玉副将着想的!”
呵——
沈初茉连冷笑一声的反应都不想做了。
张庭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世被整治得太惨, 已经无师自通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无耻技能。这一个月来, 他简直行尽了无耻之能事。
像是故意和沈初茉作对似的,无论沈初茉说什么, 他都轻飘飘地跟她唱反调。
他满腹诗书、引经据典, 一堆堆的大道理, 把玉珠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玉珠儿本就胆子小, 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 想要把所有损失降到最低。像沈初茉这样不拘一格、勇往直前的风格, 她本能的无法接受。
又有张庭之从旁蛊惑,她三分犹豫也变成了七分迟疑。
沈初茉有再多的想法也没办法,这场战役还是只能听玉珠儿的指挥。
但别以为张庭之只会否定她,他还会当面义正言辞地驳回她的计策,转头又偷偷摸摸地学上手。
最后还得冠上玉珠儿的名讳,误导将士们把那些当成玉珠儿的功劳。
沈初茉不是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但张庭之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话暗地里操纵舆论,沈初茉又不可能站出去大喊那都是她的计策!
即使跟她唱反调,那也是站在为大局着想的角度,字字句句都挑不出错处。
是玉珠儿自己要听信他的话,选择保守一点的打法。
这不,开战一月有余,交手数次,虽没有取得任何阶段性胜利,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不是?
这怎么就能说明他们错了呢?
明明原世界里,张庭之一门心思放在攻打南洛国上,帮着玉珠儿收服勇义军的军心,活捉南洛国将领言烈,整个人鸡血得不行。
哪儿像现在,磨磨唧唧打两下就跑,连言烈的毛都没摸着,还一点都不着急。
沈初茉觉得他在恶心自己的事情上花的心思,都比活捉言烈花的心思多。
没看到成日里“玉副将”、“玉副将”的叫,以为真的是礼貌吗?还不是故意膈应她!
所幸沈初茉根本不在乎。
她其实也不在意张庭之抢的那点功劳,张庭之眼皮子太浅了,越接触就越看不上。
以为她真的很急吗?
不,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急。
就让她们慢悠悠地闹吧,反正也输不了。
别人不知道,沈初茉是知道的。
南洛内部其实并不平静。
言烈奉命领军征战在外,可凤位上那年老糊涂的女王却还在盘算着怎么除掉他们言家这个心腹大患。
和萝阳不同,南洛大部分兵权都是掌握在言家人手上的。
言家世代从军,“忠君爱国”四字刻在骨血里,百年来兢兢业业地守卫着南洛的疆土。
哪怕子嗣越来越凋敝,也还在苦苦支撑。
可惜这番感天动地的赤胆忠心没有换回南洛王的感激,反而自上位起就盘算着怎么把兵权收回来。
盘算到如今年纪大了,言家该利用的也利用得够久了,南洛王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自己女儿继位之前,替她先铲除这个“祸患”。
萝阳突然开战,其实是救了言家一命。
言家主事虽已不能主战,但南洛国的将士和百姓还是只认言家。
所以言烈这个毛头小子,只能顶风而上。
南洛王一方面希望言烈帮她打退萝阳军队,一方面又害怕他厥功至伟,继承他母亲的衣钵,再创言氏辉煌。
直到言烈是男扮女的消息传回南洛,南洛王才大喜。
言家欺君罔上,言烈竟隐瞒自己男子的身份,这简直是把把柄递到她手上!
可想而知,言烈在败兵之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但是败兵也怪不得言烈,任谁在被克扣粮草、无人增援的情况下,面对比己方多了两倍人数的军队,都没有什么胜利的可能。
若不是此次与南洛国的战役赢面很大,玉伽烟估计也不会这么痛快就下决定。
只要玉珠儿别傻到被俘虏,这场战争就算拖也会被她给拖胜。
沈初茉才这么想没多久,底下将士就急匆匆来报:“殿下不好了,少君人不见了!”
沈初茉:“……”
“少君!少君!”
“二公主!!!!”
“统领!统领你在哪儿啊?”
一出营帐,沈初茉才发现整个营的将士都在四处找玉珠儿。
张庭之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
是啊,沈初茉也很想知道。
一个大活人,在被层层封锁密不透风的军营里,是怎么人间蒸发的?
被张庭之训斥的将士支支吾吾,张庭之怒道:“再去找!”
“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看到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沈初茉反倒是不着急了,饶有兴致地抄着手看热闹。
张庭之不经意间瞥见了她,沉着脸走过来:“少君不见了,玉副将不赶紧去找,还有闲心站在这里吹风?”
沈初茉挑挑眉,懒懒道:“急什么,这人不见都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呢,司法上都无法定义为失踪。再说了,在这军营之内,一个大活人还能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说不定是珠儿在跟我们玩儿捉迷藏呢!过一会儿她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王子不必担心。”
张庭之咬着牙,额上青筋都鼓了出来。
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玉珠儿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轻重缓急,还玩什么捉迷藏?
玉柳儿这分明就是在说风凉话!
“玉副将以为,少君不见了,你能逃脱得了吗?哦,我知道了,你巴不得少君再也找不到,好让你代替她是不是!”
“胡言乱语!”南瑜从沈初茉的身后走出来,面色不善地对着张庭之道:“少君不见了你就去找少君,在这里编排我家妻主,你是失心疯了不成?别忘了,我家妻主乃萝阳尊贵无匹的长公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得出口。信不信我回去就禀报陛下,将你押进大理寺!”
沈初茉勾起唇,赞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张庭之厌烦透了这个人,若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抬出玉伽烟,他也只能恨得咬牙,却不敢再嚣张。
他深知因为给玉珠儿下药一事,玉伽烟恶心透了他。他跟玉珠儿成亲那日,她都没有去观礼,只差人送了些贺礼。
张庭之早就在提防玉伽烟收拾他,可不会把把柄递到她手上。
“南瑜公子可真是伶牙利嘴,怪不得长公主这么喜欢呢。”张庭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还狠狠地剜了沈初茉一眼。
沈初茉被他这看“负心女”的眼神搞得皱了下眉。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有什么大病吗?
初看还觉得是个皎皎君子,怎么越来越有阴阳人那味儿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的妻主她不仅是陛下亲封的正统领,她也是萝阳国的少君!若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自然再好不过。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逃不了干系!”
南瑜嗤笑一声:“王子就别在这危言耸听了,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你与少君是夫妻,应该常伴左右才对。怎么她失踪,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吗?”
这话扎了张庭之的心。
他与玉珠儿虽是夫妻,却不像沈初茉与南瑜一样同吃同住,反而被玉珠儿避如蛇蝎,连帐篷都分隔开很远。
别看说起正事来,玉珠儿什么都听他的。但只要他想往前迈一步,就会遭到玉珠儿的强烈抵抗。
张庭之知道,她心里还没有打开被他设计的那个心结。
所以他不但不能逼她,反而还要无怨无悔地承受她对他的冷落。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让玉珠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
虽然在松绥山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但那次是张庭之刻意引导的,与这次不同。
况且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
再说营防部署森严,玉珠儿一个这么重要的人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所有人都说没看见,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玉珠儿可以说是张庭之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底牌了,所以他比谁都紧张她的安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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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三)◎
沈初茉也不是毫不关心他人死活的人, 再说继续这样下去容易扰乱军心。
见张庭之被南瑜怼得脸色发绿,她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谁?王志呢?那小子不是整天跟在珠儿屁股后头吗?”
见沈初茉提及正事,张庭之的脸色也好看了点。可一听到王志的名字, 他又变得咬牙切齿。
“那个废物!他说他睡着了!一问三不知!”
真不知道这么个蠢蛋,玉珠儿是怎么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的。
沈初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多事之秋, 最坏的情况就是主帅落入了敌军之手。
虽然敌人潜入大本营,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的可能性不大, 但玉珠儿身上的不稳定性, 让沈初茉觉得这种戏剧性的可能, 也不是不会发生。
“立刻封锁各个出入口,禁止出入。把今日负责巡逻的小队叫来,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还有, 将今日进出的人员名单拟一份,呈报上来。三支小队分散开在营地十公里范围内寻找,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加强巡守, 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各小队之间互相监督, 若有传谣者、形迹可疑者、玩忽职守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沈初茉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后, 营地里的将士们不再乱跑, 纷纷按照她所说的各司其职。
张庭之望着已经越过他大步离开的沈初茉,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看吗?”一道清越的声音问。
张庭之转过头看向南瑜, 有些不明所以。
南瑜掀唇一笑:“这样光华夺目的女子, 本来是你的。”
张庭之表情一变, 脸色十分恐怖。
南瑜却还不紧不慢地继续在他心窝上捅刀子:“但是现在, 是我的了。”
他的脸色十分冷, 不仅是厌恶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也是气他盯着沈初茉一直看。
礼法教育他,作为男子一定要大度,要容得下妻主身边有别的男子。
曾经的南瑜也是规行矩步之人,但是真正尝了情爱的滋味,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别说是跟别人分享沈初茉了,就连多看她两眼都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沈初茉的偏爱,助长了他的私心。
所以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警告张庭之,少盯着他的人看。
不顾张庭之黑如锅底的脸色,南瑜径直转身离开。
张庭之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用力到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死死地盯着南瑜的背影,恨得眼中都要滴出血来。
此时被众人惦记着的玉珠儿在哪儿呢?
她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军营,在附近的小镇上大摇大摆地溜达。
军营每天都会有镇上的菜农前去送菜,玉珠儿就是趁王志睡着的时候,突发奇想地钻进了菜农的菜筐中混出来的。
守卫每日都跟那几个菜农打交道,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知道她们就是这镇上的老百姓,进出的时候也没有检查得太严格。
哪儿想到让玉珠儿钻了空子!
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主帅大人,会甩开一切守卫自己钻人菜筐里吧?
此刻玉珠儿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还美滋滋地想,自己这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忽然失踪,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她此刻只想抛开一切,好好的放松放松。
被关在军营里,每天夹在沈初茉和张庭之之中,看看不完的军报,思考对策思考得头痛,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吃的也是吃腻了的大锅饭。
玉珠儿自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过过这么苦的日子。
她觉得自己再不出来喘口气,就快被逼疯了!
虽然是边陲小镇,不比锦安王城繁华,但是逛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有从南洛国传来的新奇玩意儿,也有当地的特色美食。
玉珠儿第一次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早就听说这里的温泉客栈很有名,玉珠儿打算尝尝这里的美食,泡个温泉再回去。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来这里的女子都可以在街上行走自如,二来这里再怎么样也是萝阳的地界,只要她亮出身份就没有人敢动她。
她却是不知道,南洛国的人要混进来也很容易。
言烈从地道里出来后就吩咐手下去各个米行打探情况。
南洛的粮草被克扣了,他总要想点办法才行。不能干看着手底下的人饿肚子。
地道是南洛国那边的将士早就挖好的,跟萝阳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留。
有这个地道在,言烈想着实在不行就靠抢,到时往地道里一钻怎么也能弄点儿粮食回去。
然而就在他刚走出巷子进入主道时,他惊悚地看到了正在街上瞎逛的玉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