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你养老。”
徐浥影哽着嗓子说,“或者等到你老了,我们一起住养老院。”
高敬揶揄,“不要男朋友了?”
徐浥影吸吸鼻子,“把他拉来一起住,我们开个家庭套房,买一送二的那种。”
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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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准备出国留学的消息很快传到乐团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没有半点震惊是假的,但又觉得情有可原,也都为她能摆脱何舜华而高兴。
几个人私底下拉了个小群,打算集资送她一样礼物当时庆祝她开启新的人生,只是在挑选礼物上犯了难。
眨眼间,群聊消息堆到99+。
有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过的徐浥影:【浥影,你觉得呢?】
徐浥影看了眼从远处走来的何夕,飞快敲下:【她那把大提琴不是被何舜华摔坏了,趁她还没买到新的,我们送她一把。】
回复消息她没看,手机放回包里,没多久,何夕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其中一杯奶茶递给她。
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两个人齐齐沉默了会,徐浥影咬着吸管,没忍住笑了声,“我俩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何夕跟着笑了笑,“也是。”
她不是健谈的人,光想个开场白就已经到了绞尽脑汁的地步,最后也只挤出来一句:“以后都会好的。”
网上关于边婕的那些消息她也看到了,包括边婕丈夫,也就是徐浥影亲生父亲徐严家暴这事。
她语焉不详,但从她的神态反应里可以推测出她想向她传递的感情,徐浥影附和了句:“都过去了,以后确实会好的,你也是。”
何夕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徐浥影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路是你自己选的,谢我做什么?”
何夕摇头,“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还活在何舜华的掌控下,身上每天都能多出新的伤口,也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了。”
徐浥影咬吸管的动作顿了下,偏头看她,想说什么忍住了,何夕的视线也在这时迎了上去,“所以,是你在我深陷泥潭的时候及时拉了我一把,现在自然值得上一句谢谢。”
徐浥影放下奶茶,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上面覆着一片花瓣,她轻轻抬了抬脚,“还挺神奇的。”
“神奇什么?”
“一个手无寸铁、只想着等别人来拯救的小姑娘,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可以拯救别人的英雄?”
何夕不太认同她的说法,摇了摇头,“你之前对我说过不是手持武器的人才称得上是勇者,手无寸铁的人,只要有一点对抗的决心,就算最后没能保护好自己,但她也很了不起了。”
徐浥影想说了不起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小影”。
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清的,当然她也觉得没必要再加重何夕的负担,到嘴边的话被她咽了回去,重新挑起一个话题,“乐团里的人刚才在商量要送你什么临别礼,我就提了嘴大提琴。”
何夕受宠若惊,“不用送礼,大提琴我也可以自己买的。”
“送你你就收着。”
徐浥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别人要是想对你好,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这份善意……何夕,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别再觉得自己不配、不值得了。”
同何夕告别后,徐浥影自己回了公寓,路上遇见一对腻歪的小情侣,以前她只想让他们原地爆炸,现在看到这一幕,脑袋里只会蹦出“恋爱真好”的想法。
那一刻她很想见到池绥。
接到电话那会,池绥正在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来的人不多,只有在北城的几个,段灼听到这消息,作为大一届的学长,没脸没皮地凑了进来。
程诺也来了,但全程没有和池绥说话。
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这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池绥眼皮子不掀,“别造谣。”
段灼笑嘻嘻地搭上池绥的肩,酒杯与说话这人轻轻一撞,“别开我们绥绥的玩笑,他可是有女朋友的好男人。”
池绥:“……”
那人吃惊地问:“谁啊?”
池绥抢在段灼前说:“徐浥影。”
“这名字听上去挺耳熟。”
安静两秒,突然有人啊了声,“高三转走那徐浥影?”
程诺咬唇没说话,余光瞥了眼池绥,见他勾着唇在笑,心里的酸涩快要漫到喉咙。
她借口离开。
几乎在同一时刻,池绥接到徐浥影打开的电话,屏幕上的备注被旁边人瞄到,这人起哄般的笑了声。
池绥接起,就听见一句:“池绥,我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做|爱。”
池绥手机差点没握住,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插科打诨、互相喂酒的那几人,起身走到了角落,嗓音压得很沉,“瞎说什么呢?”
“你不想嘛?”
他也不是这意思。
只是在绝大多数男人眼里,开放和随便之间是划上等号的,他不想她落在别人眼里,被蒙上一层污秽。
徐浥影颠倒黑白的本事无师自通,才不管他是不是是不是这意思,不管不顾地抬高音量,“池绥,你完了,年纪轻轻就性冷淡了!”
“……”
段灼悄无声息地走到池绥身后,恰好听到这么一句,池绥掐断电话后,还处于笑到快要直不起腰的状态。
池绥冷冷睨他,“笑什么?”
段灼咳了两声,“笑你年纪轻轻就性冷淡了。”
静默两秒,轮到池绥笑得一脸欠扁,段灼将刚才那问题反弹回去,“笑什么?”
“笑你吃不到葡萄造谣葡萄酸。”
段灼气到给了他肩膀一拳,然后敲出烟含进嘴里,间隔几秒说:“关于叶宁和她继子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池绥敛眉,“她不是四处找人求救,一面又觉得我恶心,唯独避开了我,那我就让她再恶心恶心,主动去找她,跟她把话说清楚。”
段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转瞬听见他又说:“要不是她这回突然出现,我本来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过去发生的那些屁事都算过去了,现在看来,不彻底把话说清楚,这辈子都过不去。”
“是这个理,但她不一定会见你。”
“她这么爱她那位继子,都舍得放下自尊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这人再出点什么意外,又没人肯帮她,她自然会委屈自己见我这一面。”
池绥心里清楚,那事说到底是学校一桩小丑闻,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实唐兆确实有过□□行为,如果校方有心压下这丑闻,唐兆不会受到退学这种程度的责罚,最多以其他名义警告处分一通。
说他骨子里顽劣也好,记仇也罢,他就不想看着他们一家子痛快。
能往里倒油就多倒些,让这火烧到不能熄灭为止。
隔天上午,A大论坛出现一条新帖子,全都是唐兆在A大的恶行,霸凌室友,用谣言给人泼脏水,言语猥亵同社团学妹,考试作弊……
都算不上轰轰烈烈的大事,堆在一起,也足够让这人社会性死亡。
帖子上还有唐兆高清照片,被不少人转载,成了A大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池绥新开的手机号给叶宁发消息:【导师把出国名额给了我,不过我没打算去,我记得唐兆也申了,这事,见面聊聊?】
叶宁被逼到绝路,眼见可能迎来峰回路转的机遇,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两个小时后,她回了条消息:【在哪?】
池绥发过去一串地址,叶宁对着屏幕,陷入长达两分钟的恍惚状态。
池绥约叶宁见面的地点就在她曾经抛弃他的游乐园。
叶宁穿了条素白连衣裙,单鞋鞋跟略高,脸上带妆,冷冷清清的一双眼看人时自带轻蔑。
池绥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很清楚,十四年前,你就是在这把我抛下的。”
他停顿片刻,轻嗤一声改口,“也不能说是抛下,毕竟你当时的原话是'乖乖在这等我,哪都别去,我很快回来',确实是快,过去了十几年才想起这个看不上眼的儿子。”
事到如今,再来兴师问罪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池绥现在旧事重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和叶宁彻底划清界限前,最后欣赏一番她无地自容般的难堪。
叶宁也没让他失望,神色绷得难看,没有初见时的半点从容,僵着背定在距离他三米外的位置上。
这些年,现实磨平了叶宁锋利又清高的棱角,她的自尊心只有在面对池绥时才会显露一角,不想被自己视若累赘的儿子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率先别看眼,又觉落了下风,于是冷冷补充上一道轻蔑感十足的讥笑。
这声笑在池绥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论扎人心,在他决定将叶宁彻底隔绝在自己世界之外后,她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有没有一刻动摇过,想要回来找我。”
确确实实如他所言,只是好奇,不管听到什么答案,他心里都不会产生其他负面情绪。
在漫长的沉默里,叶宁忽然意识到要是自己一味地同他对抗,根本捞不到一点好处,她只能强迫自己矮下身段,假惺惺地来一句:“对不起。”
池绥不觉得意外,嘲讽地勾起唇,“过去那点烂事,包括你,我打算放下,不过放下可不代表着原谅,毕竟你这人也不值得被原谅,当然你也可能不在乎我的谅解,那就这样继续守着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家过一辈子吧。”
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会有软肋,池绥这番话恰好击中叶宁最狼狈的伤口,疼到说不出话来。
池绥盯着她看了两秒,反应平淡,“唐兆在A大算是混不下去了,他出国的名额我会让给他,但是他在国外的费用,还得劳烦你这继母一笔笔承担了。”
叶宁脸色灰白。
池绥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大致罗列了几笔大头费用,“一年大概也就需要十万,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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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浥影没法按照池绥说的,放开了玩,她挑的几个项目都是离他近的,好方便让她观察他那边的动向,又或者是叶宁有没有发表一些过分的言论。
碍于周围太吵,她一个字没听清,但从双方的反应看,那个被狠狠拿捏住的人似乎是叶宁,池绥嘴角全程擒着笑,不紧不慢的姿态旁人看了都觉得恼火。
大概是谈崩了,叶瑾宁冷着一张脸起身,离开的方向正对着徐浥影,徐浥影来不及侧身,两个人的目光半空相撞。
也不知道叶宁是忘记了她,还是选择了无视,又或者这会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注意到她,脚步一刻未停。
徐浥影起了坏心思,拼命忍住才没有伸出脚让她摔个四仰八叉,最后只对着她的背影冷嘲热讽了句:“真可怜。”
叶宁似乎听见了,背影有明显的一顿,随后是一阵杂款的脚步声。
这些池绥未注意到,他手臂懒懒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视线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定格在一处,立马换了表情,朝她挥挥手,“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大小姐在偷听?”
他今天穿了件款式设计都极为简单的T恤,卡其色工装长裤,脚上踩着匡威板鞋,偏休闲的风格,搭配吊儿郎当的坐姿和拖腔带调的说话习惯,混不吝的气息显露无遗,看着像在调戏良家少女。
被逮了个正着,徐浥影破罐子破摔,双手背在身后,一路蹦蹦跳跳,没羞没躁地笑弯眼睛,“池绥的大小姐。”
池绥拖长调哦了声,“池绥的大小姐不知道偷听别人讲话,得受惩罚的?”
“什么惩罚?”
身侧走来一位拿着棉花糖的小男生,好奇地盯住他们看,池绥咧开一个笑容,“小朋友,把耳朵捂上,接下来的话,你可不适合听到。”
那些少儿不宜的话是贴着徐浥影耳朵说的,徐浥影耳廓迅速蹿红,从他怀里跳了起来,转移话题,“起来,带我去玩旋转木马。”
排队的人很多,中途池绥去买了两个甜筒,回到队伍里,徐浥影撑在围栏上呆呆地看着转动的木马和南瓜车。
“想什么,这么入迷?”
徐浥影接过他递来的甜筒,“在想你。”
池绥愣了下。
徐浥影说:“池绥,你比骑士还要骑士。”
童话世界的美好不是不存在,只是它太需要有人亲自创造出、并且费心费力地维系。
她很幸运,在这兵荒马乱的生活里,能够遇见一生一世只对她忠诚的骑士。
池绥瞳仁里笑意流转,“谁让你比公主还要公主。”
徐浥影笑意渐渐兜不住了,低头舔了口冰淇淋,奶油蹭上嘴角,她拿纸巾抹去,随后装作不经意提了嘴,“当初你在我这签的合同还作数吗?”
池绥看她眼,“截止到你说这话的前一刻还是作数的。”
什么意思?
徐浥影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懒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大小姐可以当我在这一刻向您提出离职申请。”
她顿时瞪大眼睛,“你这不叫辞职,叫单方面违约,得赔钱,赔到连底裤都不剩的那种。”
池绥托住下巴盯住她看了会,略带揶揄的表情像在说“原来你对我的底裤早就有非分之想了”。
徐浥影气恼不已,想拿冰激淋去堵他的嘴。
池绥眼疾手快地拦下,“我和普通人不一样,脸皮厚,离职了还能舔着脸回去。”
其实当初在签合同的时候,说他自信也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罢,他确确实实想到了会有今天,也想好了赔付于她的违约金。
“小呆小姐,重新签个契约吧。”
无限延长的期限。
至于报酬,还是那句——
“把我白给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番外过几天更~
下本开《慢性缺氧》破镜重圆+微骨科(六月底或七月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