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反派臣服后——塔篱【完结】
时间:2023-05-28 14:38:26

  比起少年时期,他们脸上都多了成熟。
  他们立于陡峭的山岭上,乌云密布,天空聚集着风暴的影子。
  诺拉却已经对兰顿为什么离开有了思绪。
  “你是逼我来和你解契的,对吗?”
第40章 不死鸟的归途(二)
  乌黑的天空, 挤出雷电的怒号,它们如野兽般压往群山,风敲打着砖石。诺拉伏在兰顿身上, 朝奇峰飞去。
  半天前, 卡古坦部突袭圣巢。
  兰顿化出兽形,金翎掀出风浪。掩护其他族人回撤后, 他却未停, 而是载着诺拉背道而行,飞往了北部的群山。
  灰沉沉的云雾中, 白雪挂在山壁上。当他们突破雷电停于一处峭壁时, 诺拉的脸色却变得不好看了。
  北部之岭, 她记得兰顿说过的不死鸟部传说。
  当年他们在大祭司的引领下跨越巨峰,才守下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但在这群山中的奇峰上,闪电却在不正常地涌动,那代表法力场的诡异。
  山壁上,石块参差交错, 血红的神秘符隐隐浮动。
  而这些符文……诺拉见过。
  “这是兽契的逆行咒。”诺拉抬眸。她的反应和推断能力本就顶尖, 几乎立时得出了结论。
  “你是带我来解契的。”
  风暴下,兰顿落至悬崖, 化出了一半的人形。
  他银发上映着金色的闪色, 俊朗的脸沾着汗, 羽毛也洇上了血——在刚刚,他经历了一场硬战。白羽躺在雪地上, 熠熠生辉。
  听闻诺拉的话,他本来维持着的冷漠神色消融, 只余下忧郁。
  兰顿闭上眼睛。
  这是默认。
  “几年前,我就知道你参与了那几次边境探索……实际上是去查怎么解契。”诺拉缓缓开口, “但我始终以为只是传说,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查了出来。”
  “……你竟然知道。”兰顿抬眸。
  “你是哪一年查出来怎么解契的?”诺拉却问。
  “四年前。你成为宗师,莱拉•奥利维来到南境的那一年。”
  “……那你为什么当时什么都不做。”
  “因为南境乱了。”兰顿垂眸,雪落到他和诺拉之间,“那时克拉雷陷入危险,因为有你,我绝不会拥有离开南境的决心。但我等到南境彻底平定下来……已经是三年后。”
  “我也一直在犹疑,是否要远行。”
  寒风瑟瑟,吹动他的雪羽和诺拉的鬓发。她的头发甚至吹到了他脸上,兰顿抬眸,却望入诺拉肃然的眼眸。
  “但你现在做下决定了。”
  诺拉一词一顿地缓缓说,“而且,你还因为担心我不会同意,故意出走……因为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之后,还故作冷淡拖着我,直到我们来到此时此刻此地,对吗?”
  兰顿痛苦地闭眼:“对不起,诺拉。但有些事,如果我再不回来做,我会觉得我不如当个死人。”
  诺拉也闭上双眼,掩住了内心的情绪。
  他们相恋已快十年。这段时间,他们感情丝毫没有变淡,反而变浓,只感到无限的契合。
  也正是如此,并不止兰顿在关注不死鸟部,也有她。在他们交往的初期,不死鸟部一派平静——当然,由于卡古坦执政,诺拉并不会认同这是真正的太平。然而,当南境因为破神开启了多轮革|命,星星之火也从南境燃到了北境。
  先是有深渊的莱拉•奥利维领主力排众议和那位与她纠缠已久的南境神官结婚,开始了南民政治;之后,兽部也受到动摇,期间发起无数次流血革命。失败者的尸骨堆满了雪岭,而南境的鸟部兽人试图归乡,却被不死鸟部的执政者拒绝——“你们已被南人污染了”。
  多大的偏见!
  诺拉自然也对北方发生的一切感到愤怒。但她的权柄在南方,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南方。
  然而,对众生命运产生的怜悯,转到兰顿身上时,诺拉又感到了明显的动摇。她颠覆了态度。
  因为有时候,一个人一生或许只会因为一两个人改变自己的行事方式,兰顿对于诺拉就是这样的存在。她会从无私变成自私。
  诺拉冷冷看着兰顿,“你并没跟我商量。但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为我们之间的事独自做裁决。”
  “对不起……诺拉。”
  然而,诺拉真正感到的却并不是怒气,而是一股难言的茫然和痛苦……
  因为早在他们交往时,她说清楚她不喜欢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决定,所以兰顿从没有犯过这个错误。但是,现在他却这么做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他选择的这条路,那必定是避无可避、极其凶险。他经过计算和推断,认定这已经到她会立即反对和难以转圜的程度,才最终要冒着让她不悦的风险,也要把这件事先斩后奏做成。
  “我理解你忘不了故乡。”诺拉说,“所以,当老卡古坦死去,你的禁制一解,你就回来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做法。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又或是想做到什么程度?”
  兰顿抬眸,双眸流露忧郁,却未言语。
  诺拉握住他冰冷的手,狠狠地道:“如果你拒绝告诉我,我现在就直接回南境,再也不踏足不死鸟部一步。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回来。”
  她顿了顿,“我看,我们现在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不好。我能够通过臣服契控制你——你受伤我也能和你一起承受,死也一起死,这很公平。”
  “诺拉!”兰顿果然抬眸,“你不能走!请不能走。”他抿唇,“我知道你从不想真的控制我。我们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必须解契。”
  “那快说清楚,”诺拉逼近了兰顿一步,傲然的不死鸟这时竟展现出脆弱的神态,双翼瑟缩地贴在了石壁上。
  “不然,你永远当我的臣服者,我也永远对你受的伤照单全收。”
  兰顿瞳孔一缩,他倔强地看着诺拉,似乎在无比地纠结什么。
  风雪映在他们的瞳孔中,他们像斗殴般对视。
  不久后,兰顿的翅膀耷拉到地上,低头,“你听说过圣坛决斗吗?”
  ……
  早在诺拉成年那一年,兰顿就听闻了关于解契之地风暴岭的传闻。此刻,雪岭风暴涌动,他已经找到了风暴之地。那竟就是代表不死鸟精神的奇峰。
  望着高峰的风暴,兰顿轻声道:
  “不死鸟部能够壮大至今,经历过数场战斗,其中最负盛名的,除了登峰,还有那场’圣坛决斗’。”
  “那发生在神眠纪,不死鸟部陷入内乱时被龙部趁虚偷袭围困,一度被认为难以再有生存空间。”
  “然而,当年的大祭司念诵三夜圣典,突然对龙主下了战书。”
  “不同于一般的战书,这场决斗被加入了‘规则’的诅咒和关于‘灵体’的赌注,是一场豪赌。”
  “祭司以灵体为祭,如果战败,他自己将灰飞烟灭;但如果他战胜了对方,他下注于该血脉的诅咒和规则,一定会生效。”
  “当年,那位祭司的诅咒是:‘龙,百年内,退出不死鸟圣地。’”
  “因为以灵体为引,该项决斗被视为神圣之言,不能被拒绝。”
  “他最终胜了。保住了不死鸟部十年。”
  兰顿用平静地口吻转述。既然决定告诉诺拉,他就不再做任何遮掩。
  诺拉盯着地面,半垂眼睛,脸上已无情绪。
  兰顿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老师,芙蕾雅•多罗尔女祭司曾想用这个方法,但她没有达到圣者,无法拥有用诅咒限制整族血脉行动的力量。”
  “……但我现在可以。我一年前突破了。”
  诺拉闭眸。她自然知道这件事。他们两个过去共处时有一半时间都在一同修行。兰顿天赋并不差,去年已达到兽部的圣者境界,也就是南境的宗师。
  兰顿垂眸,“现在……虽然老卡古坦已逝,他们的家族暂时陷入混乱,但卡古坦旧部依旧握有强大的权柄。新上位的小卡古坦也是圣者,稳定势力花不了多少时间,待他们偃旗息鼓结束,庞大的势力将再次压倒圣巢。”
  他声音沙哑,“的确有一些家族意图反抗,如蓓尔丹。但反抗的声音远比旧有的结构弱势。卡古坦这些势力就如一道旧痂,在那里已经扎根,无法轻易拔除。如今风吹草动,才终于有了用火燎尽他们的机会,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抓住它。”
  诺拉嘴唇翕动,她知道他在说谁。
  但她还是难得地说出了一句废话,“……你么。”
  兰顿点头,“是。”他动了动喉结,“我要发动圣坛决斗,对那位小卡古坦,诅咒是‘卡古坦家族的手滚出不死鸟部的雪岭’。”
  风呼啸而过,诺拉抬眸,却面无表情。
  “……诺拉?”
  “挺不错。”诺拉张了张唇,沉默许久,却问,“但整个不死鸟部是没有其他圣者了吗?非要你,这个刚回来的人去?”
  “……诺拉,我是圣子。被天地选出的不死鸟部的庇护者。”兰顿垂眸,在南境太久,他有时会忘记身份、逃避身份,但这个身份终究扎根他的血肉和灵魂一生,他知道有些事,他无从躲避。
  “而且……在想反抗卡古坦的蓓尔丹和其他家族中,再没有圣者,只能是我。”
  “哦,那真好。南境的岁月真好啊,没有压垮你,还让你把自己修成了族内唯一拥有决斗资格的人。”
  诺拉冷冷道,冲他冷笑,“而在踏上归途前,你又要和你的恋人解契,冒着死亡的风险去为族人献祭。伟大、坎坷的一生,看上去所有人都会为你的决定鼓掌。”
  兰顿:“……”
  “但……”诺拉评价未尽,却手捂住脸,因为她不想再吐露刻薄的话语,却只觉一股难言的戾气弥漫她全身。
  “但我的位置,却是你的恋人。”她抬眸,“如果我不同意和你解契呢。”
  “诺拉!”兰顿说,“那我会……痛苦得,和死去一样。”
  他们对视。兰顿回握诺拉的手,却颤声说:“你知道,如果不解开和你的灵庇契,我绝不可能去参与这种决斗。我不会拿你的命和我一起赌。”
  “但是终结卡古坦的命运是我的夙愿,从我出生起,我的血亲、我的理想、我的同胞,就一直在被他们残害。”
  “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在南境的那几年,的确无比美好,让我想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我曾经有的身份。”
  他的眼角却落下一滴眼泪,“但是诺拉,我努力了,我努力逃避,但我忘不了。我必须要为曾经的血仇、族人的命运,亲自去和他们进行一次了断。”
  “这几年南境的风波逼我启程,但我却知我已没有退路。”
  “一旦退回去,我将不是我。”
  诺拉沉默了。她和兰顿的相知早超过普通的男女关系范畴,自然明白他所说的一切。
  当年在惊蝉镇面临瓶颈,就是他教她怎么在救助世人的两难中选择牺牲自己换取最好的结果。
  于是当时,她牺牲了自己的小小权益,救了整镇人,她也度过了困扰她数月的道德瓶颈。
  之后的岁月,她都在按照这个准则行事——达成个人和他人利益的平衡。爱我,也爱众生。
  然而,在这里,她的天平却似乎要失效了。因为她只想抓住兰顿。但最终,她却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望着风雪,诺拉垂眸,却缓缓开口,“我听说,这位小卡古坦,曾有和狼主对战的功绩,未落下风。”
  “……我知道。”兰顿闭眸。
  “我还知道,你这几年虽然在南境一直和我一起训练,也加入过战场,但因为隐藏实力,并未真正和宗师或圣者级强者进行过生死之战。”
  “但你要面临的对手,那位卡古坦随他的父亲南征北伐,经验或许会比你想象中丰富,手段也远比你想象中狠毒。”
  “我……也知道。”兰顿拉紧诺拉的手。
  “那你知道……你如果出了意外,我会多难过吗?我也会和死去一样哀恸。”
  “……”
  兰顿却没有回答。
  他睁开眼睛,雷暴下,湖绿色的眼睛如同嵌入了雾气。那其中也涌动着哀恸,他似乎也短暂地犹疑了。
  但下一刻,兰顿却半跪到了地上。
  他的尖利指甲嵌入雪地,雪白的双翼伏地,他牵住诺拉的一只手,额头再次靠于她的手背。
  诺拉感到她的手背一片湿润。
  他却静默无声。
  诺拉已知道他的答案。
  这是不死鸟的抉择,他选择的——
  是归途。
  早该完成、却未尽的归途。
  诺拉眺望天空。
  轰隆隆。雷电轰鸣,风暴涌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乌黑的浓云,掩盖住天空中似乎本该有的星光,本该有的一切美好。
  是啊,面对这般天空,她又怎么能阻止他呢?
  诺拉再次垂眸,眼眸黯淡,却温柔地说:
  “我答应你。”
  她安静了许久:“……或许在这个世界,总是需要我们一起走过自己曾看不到的路。”
  ——“在一个人的背后、头顶和自己身上,是他或她曾看不到的路。”
  这是惊蝉镇,兰顿是对诺拉说过的话。
  当时他的意思是,当面对末路穷途时,路往往在自己身上。或为自我超越,或为自我牺牲。
  但诺拉现在知道的是,对于兰顿,他也只有拥有了关于自我的勇气,才能走出黄昏、走完归途,成为完整的他自己。
  “我爱你。”诺拉对他说。
  “我也爱你,诺拉。”兰顿闭眸,喘息了几瞬,才抬眸,他已经知道了诺拉的答案,“谢谢你,诺拉。我爱你。”他再次重复。
  “但我还有个条件。”诺拉说。
  “……什么?”
  ……
  黑夜降临。大地惊雷,撕裂了不死鸟部的苍穹,似乎要斩断这里所有的生命。奇峰之上,是一道金光落入山壁,再团聚于诺拉和兰顿的脚下。
  如果说,他们之前或许有分歧;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诺拉答应了兰顿的所有条件。但同时,她也提出的另一个条件。
  那就是要解开臣服契。
  “如果你我心意真正相通,那么是否留契并不重要。”诺拉说,“我不再需要这等限制,你也是,一齐解开吧。”
  风雪中,兰顿白着脸,头伏在诺拉肩膀上。他本来不想答应。
  但是,按照,她答应了他的所有;他也必然得答应她。
  这一刻,他化为半兽型,双翅如保护婴儿般环住了诺拉,飓风荡出金黄色的圣光,蛋状的结界将他们包裹保护。
  血色的嵌入兽骨图腾的法阵出现在他们的脚下。解契的时机已经来临。法阵正和他们初遇时结契的法阵一样,却是在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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