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过去很久,也会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就算你用尽全力去逃避,但阴霾依旧会不声不息地笼罩到眼前。
英媂抓住襟口,压抑在深处的躁郁从嗓子眼里喷射而出,噗嗤一声,黑色的鲜血蹿到了烈火之中,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焦臭气。
“英媂!你怎么了,快回答我~”明冷摇着发癔的英媂,惊恐地大声呼唤。
头顶白色的咒文结界慢慢褪去,眼前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冰凉的寒意刺激到了僵麻的眼皮,英媂艰难地眨了下眼睛,才看清楚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
明冷施法将英媂刚才冲破的屋顶封闭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英媂扶到干草铺就的地塌上躺好。
一口毒血好似吐尽了英媂所有精力,她疲惫地想要闭上眼睛,但只要闭眼就是那片惨白的穹顶,以及黄土堆成的丘壑。
英媂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封印中做梦,还是在封印外做梦,她的神经混乱,已经将近疯癫的边缘,还要困她多久,为什么怎么也逃不出去!
唇边传来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张嘴,甘甜的净水流入口中,顺着食道一路浇灌,将她体内的燥火稍稍扑灭。
“好些了吗?”明冷端着碗,跪在草铺旁边担忧地问。
英媂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嘶哑地声音说:“让我出去……”
明冷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便俯下身子靠近道:“英媂,你说什么?”
一股熟悉的香味铺面而来,瞬间吸引了英媂的注意力,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她迫不及待地顺着这条牵引,将自己从痛苦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英媂抓住明冷的后脖颈,将他按压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咬牙说道:“脱衣服,快!”
“英媂,你!”明冷没料到她突然来了兴致,但此时天光大亮,屋里还有凤凰在,饶是他再犯贱,也不禁感到羞耻。
于是挣扎着要离开,结果英媂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翻身将他压到草铺上,不管不顾地撕扯他的外衣。
明冷又羞又臊,往常从来都是自己上赶着求欢,英媂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推着英媂胡乱撕扯地手哼唧道:“英媂你莫急,让我自己来……”
冬天的衣物又厚又紧实,明冷脸红耳赤地刚解开内衬的扣子,英媂就忍不住地拔开那层层叠叠的衣峦,埋首栽进他温热的颈窝。
明冷被英媂狠狠抱在怀里,强有力的臂膀勒着他的腰身,几乎要将他折成两半,明冷搂着英媂脖子细细地喘着气。
就是这样,英媂,让我使劲贴近你,再粗暴些也无妨,把我揉成泥泞的面团,一点点地填补你人生中的缺口,我是你的人,是你在这世上再也摆脱不掉的宿命。
火堆时不时地爆开焰响,窗前的白凤垂着修长的头颈,默默地注视着草铺上的两人,大雪还在下,片状的晶体不地拍击着窗户上密不透风的结界,发出簌簌的声响。
心跳,温度,喘息……这些代表着生命的东西,足以说明她已经逃出那个地方了,英媂慢慢啃噬着身下的皮肉,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香味,耳边是明冷极力压抑的□□,她逃出来了,休想再让她回到那个地方!
欲望是个无底深渊,堕落带着报复性的快感,□□相贴的温度,可以暂且抵消内心的空洞与孤独。
北境的风雪呼啸,日月颠倒轮回,寒气无法透过结界扑灭熊熊燃烧着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以及那股不上由来的异香。
英媂不知从第几次的潮韵中醒来,她撑起有些酸麻的身体,想要喘息片刻,明冷的印迹斑斑的胳膊随即纠缠了上来,她有些抗拒地想要挣脱出来,可空气中的香味熏得她格外头昏脑胀。
草铺旁的火堆早就灭掉了,但英媂却燥热的难以忍受,她将盖在身上的衣服丢了出去,沉重的羊皮袍子被砸在了墙上,啪唧一声摔落在地,甩出一个陈旧的破荷包。
捆绑荷包的带子有些松散,没一会开口处就涌动起来,一个绿眼的爬行生物探出了脑袋,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后,满身的鳞片立马炸了起来。
……………………………………
黑,全是看不到边际的黑,少年奔跑在黑暗里,找不到任何出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悠鸣,她停下脚步仔细查询着方向,什么声音?谁在叫?
鸣声高亢嘹亮,像一道闪电瞬间抵达到了她身边,周围的黑雾翻腾着退却到一旁,一条包裹着她的天井直直通向了云霄。
她曾经熟悉而期待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斥责与焦急,发出了警示。
“英媂!你还要沉睡到什么时候!”
少年猛得睁开了双眼,一对赤红的眼睛正潜藏在黑雾里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炙魔!!!
第57章 走入噩梦
黑雾刹那间拥有了生命, 不停地朝少年翻涌挤压过来,妄图再次将她吐吃。
嘻嘻嘻~咯咯咯~桀桀桀~
诡异的笑声在四周响起, 赤红的眼睛忽闪忽现, 在黑雾里随意游荡,挑衅着怒气冲冲的少年。
天井上方传来女人的声音,她叮嘱道:“英媂,不要上了它的当, 它在引诱你从安全圈出去, 呆在天井里面, 想办法出来!”
刚刚睁开双眼的少年, 很是委屈地埋怨:“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消失这么久都不理我?”
上面的女人更是生气, 她大吼着:“我一直在呼唤你,是你沉陷于深渊里面, 怎么也叫不醒,要不是瞎虎子帮你驱散了黑雾, 你恐怕会被它哄骗到更深处, 彻底与我失了联系!”
少年一惊, 怪不得这地方如此黑暗, 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深渊,该死!到底什么时候着得道。
“我该怎么做!救我~”
“没法救你, 我只是寄居在你脑子里的意识力,需要你自己上来才行!”天井过于高耸了,插在黑雾里像一条细细的丝线,女人的声音若隐若现,传到英媂耳中几近蚊哼。
自己上去?少年试着往上蹦哒了两下, 发现双腿像灌满铅土一般沉重, 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这又该如何是好!
“英媂,你要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识世界,深渊也是你意识里本就存在的东西,炙魔能闯进你的意识,正是因为你有不敢面对的缺口,懂我的意思没?你需要找到困住你的根源,才能冲出深渊……”
缺口?根源?到底是什么!少年急得心发慌,周围嘲笑的声音更放肆了,红目不断做着各种鄙视的眼神,企图激怒她本就不安的心。
少年努力往上跳着,越是着急就越是使不上力,这种感觉就好似是在做一场心惊胆战的噩梦,总是在关键处掉链子,她一个歪劈没站稳,脚踩空到天井的外缘,整个人失重般地掉进了黑雾之中。
“啊!————-”英媂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窗外依然下着雪,因为有结界封着,所以整个屋内密布透风,这就导致了眼前的空气格外浑浊,英媂伸手挥了挥,粉色的烟气不散,一股浓烈的香气呛得她想咳嗽。
等等这是什么?英媂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她用灵力封住七窍,缓缓低头向身上看去,红着双眼的明冷正聚精会神地吸食着自己胸口散发地灵力,像一只人形的水蛭般,赤身裸体地紧贴着自己,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行交合之礼时,才会被男人吸取功力吗?为什么仅仅沾染了一下,依然会被畸爸谋害,真是可恶,连大媂的功力也敢窥视!
英媂没料到自己也会被炙魔耍得团团转,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扣住明冷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
赤红着眼睛的明冷张嘴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尖叫,因激动染红的肌肤下窜动着条条青黑色的丝状物。在被惊动的那一瞬间,立马惊慌失措地从全身各处撤离,最终缩聚到了欲望的祸根,黑影团聚猛得发散出了粉红色的烟雾,加重了室内的浑浊。
可惜英媂的七窍早就提前封死,根本没留被迷惑的机会,她未犹豫,捡起丢在一旁的万浊剑,将黑雾的聚集的祸事处……
血液飞溅,尖叫声响起,一股黑雾从伤口处逃窜出来,英媂紧跟着举剑朝黑雾狠击,狭小的木屋根本经不起如此折腾,直接被英媂削去了半面墙,原本存在的结界也被打碎,寒风呼啸进来,酝酿在屋内的气息立马被冲淡,视线大亮。
被重击的黑雾损伤惨重,拖着残余的雾体逃进了茫茫风雪中,英媂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拎着剑转身回到了铺前。
地上全是鲜血,明冷光着身子痛呼着慢慢往屋外爬,淋淋血迹拖出一长溜。
“竟然敢算计到姥子身上,真是好大的狗胆!”英媂怒不可遏的朝凄惨的明冷狠踢一脚。
一声惨叫后,明冷弓着身子蜷缩成团,他痛哭流涕道:“英媂.....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哼~英媂冷笑道:“你勾结炙魔来残害我,还敢装无辜!”
明冷痛彻心扉的大喊:“那不是我干的!英媂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炙魔是什么,是何时出现的,英媂!————”
英媂不想跟他啰嗦,直接双手握剑,朝他的心脏刺去,明冷连忙画界阻隔,但他忘了英媂有娲皇镯,根本就是无用功。
当——————万浊剑带着轰鸣插在呆滞的明冷耳旁。
千钧一发之际,凤凰前来救主,用嘴啄开了万浊剑,完美的朱喙生生被镇裂,血液顺着缝隙流淌下来,它哀痛地仰天长啸,张开双翼护在明冷身前。
“凤凰!”明冷大哭,悲愤地朝英媂高斥:“你杀了我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是冤枉的,英媂!你疯了,如果我真地想害你,早在你混乱之际就将你杀死了,何至于留你至此!”
英媂气急了眼,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勾引自己的祸水给解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举起万浊剑,又要生砍。
“剑下留人!”梦境女的声音响起,催促她道:“英媂,炙魔此时已不在他身上,你需要赶紧去追赶那团黑雾!”
“留着这祸水有何用!”
“你忘了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他是我要找的容器,现在还不能杀了他!”
没能出心头这口恶气,英媂十分不甘地踹了虚弱的明冷一脚,又扬手扇了炸羽的凤凰一耳光,恨恨道:“滚!”
凤凰带着明冷飞走了,这是它第二次从英媂手下救回自己的主人。
将冻得邦硬的羊皮外套抖抖穿回身上,英媂迈开步子朝行程的终点处走去。
雪已经积压到了腰部,气温降到极点,整个雪山山脉不见任何活物,如果不是英媂这种灵力超群的修士,任何生物进来都会被瞬间保鲜。
她踩着万浊剑在雪地里逆风滑行,风暴像是有意阻止她前行,越往前走就越凶险,英媂存储的那点灵力很快就耗尽了。
“该死!功力被那畸爸吸走不少。”英媂气喘吁吁地抱怨:“都怪你!让我取这么个草包,结果遭他算计,栽这么个大跟头!”
女人不乐意了,在脑子里反驳:“我只是让你留意看住他,方法有很多,是你见色起意非要跟他睡觉,居然还有脸怪我?!”
“那我当初取他时,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问题不在他身上,英媂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想取他的,是你要跟他绑定性缘关系的,你对他有期待,这也是炙魔能够入侵你意识的原因,不要总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行过于困难,刚劫后余生的英媂十分疲惫,她只好寻了个避风的大山石下,画上阵结稍作休息。
“为什么这样做……”英媂往雪地上一躺,无力道:“因为他长得漂亮,刚好符合我的口味,他像一个包装豪华又完美的礼物,被轿撵抬着,被世人拥簇着,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送到我眼前,大家都说这是极品是好物,所以我便想着拆开尝尝……”
女人没说话,英媂继续喃喃低语:“尝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味,但也不是不能吃,因为我找不到其它的替代品了,我喜欢那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那种能够缓解内心焦躁的亲密行为……我需要它的安抚~”
“内心的哪种焦躁?”女人突然插嘴问。
英媂沉思了片刻,回复道:“孤独。”
孤独,不被认同。
从她出生开始,便被嫌弃着,可有可无着,流浪时警惕着每一个人,练就一身本领时又被当成魔霸封印,封印时孤苦难耐,就算打入天门成为天下第一,也不被认可。
她的愤怒无人问津,她的灵魂漂泊无定,她的世界里始终找不到安慰和鼓励,只有索取和无视。
这就是英媂的孤独,妄想着通过感情和肉题的接触来抚平,但孤独是无底的深渊,别人的施予终归有限。
“不要沉浸于过去英媂,试着去直面自己心中的困境吧!没有一样东西是无解的,答案有千万种,就算一时解不开也无妨,至少要迈出第一步。”女人鼓励她。
“好。”
英媂闭上眼,回到意识的世界里,此时身边的黑雾散去,自己悬浮在半空中,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抬头看去,悬崖的顶端离得太远,只能看出细细的一条光线。
原来自己已经下堕得如此深了。
一条气宇轩昂的单角大游龙,在身边不断盘旋着,炫彩的鳞片闪着五彩的光芒,少年记得这生物,正是昆仑仙境里的蒲牢神兽。
“瞎虎子!”少年惊呼,她试着去抓蒲牢的犄角,没想到大龙直接一顶脑袋,把她挂到脖子上,然后呼啸着往悬崖上方飞去。
少年紧紧抱着蒲牢的脖子,兴奋道:“小瞧你了瞎虎子,等我回去了,定要买一斗车的好肉奖励你!”
被许诺大肉的瞎虎子更加来劲了,它朝上大吼一声,瞬间飞出了深渊,天光大亮,世界终于变得清晰,女人站在悬崖边上朝她们俩个挥手。
英媂从雪地上坐起来,拿上身边的万浊剑,顶着风雪继续朝终点走去。
是的,她可是大媂!怎么能被炙魔的小花招给迷惑住,自己有点小缺陷又如何,她不需要完美。
争强好胜是她,贪图享乐的是她,爱慕虚荣的是她,孤独求胜的也是她,她是人,是人就一定是多面复杂的。被一时的诱惑所困住不可怕,她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去改变现状,扭转坤乾。
行至深山,天终于放晴,堆积的雪层足以将英媂埋没,她施展功力,御剑滑行,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阳光穿破云层撒向白茫茫的大地,不出所料,目光的尽头是一截塌损的白塔,孤零零地耸立在山头顶峰,被金光照得耀耀生辉。
“当年我被封在里面,生不如死,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出去,所以不停地冲击着封咒层。终于有一天,我的力量积攒足够,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冲击下,结界被我打破了个豁口”
迎娣立马冲了出去,像一颗流星般在天上划出一道金线,她向上飞着飞着,直到激动耗尽。
这时她突然心生疑惑,自己到底冲出了封印了没有?会不会是在做梦,毕竟这样的梦她做过太多。